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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字迹不太……像呢。”

    苏达回想了一下幼时,她三岁便开蒙,真正意义上的练字其实是从四岁半才开始。

    她脑中暗暗思索,恍然道,“我也不知是什么,前些日子在家里拾到的。就门板坏了那几日。”

    “牛婶~我和牛牛出去打架了,不要担心,很快就回。”

    她小手举起字条,边踱步边摇头晃脑的读,这是跟隔壁坊教书的李秀才学的。苏达觉得读书人就该有点读书人的样子,先不管她读的如何,就是这番姿态摆出,别人就知道她苏达一定是认真读过书的!

    “嗝,她教唆……苏晴朗咬我呜……”

    批注着红色歪扭小字的《千字文》被阖上放回原处。苏时清端起烛台往床榻边走。

    床下男人趴在已经铺好的褥子上,像是累了,片刻后搁置好三彩枕和叠成半铺宽的薄衾,趿拉上鞋子又往书案方向走,半趿拉的鞋底在抬脚塌地间荒腔走板,与从来都衣衫规整,仪度翩翩的模样大相径庭。

    当天说的好好的,输的人要被当马骑。苏达看了看王二虎那圆乎的一身肥肉,发誓就算死也要死在“战场”上!而不是输了之后被他一屁股坐死。

    苏时清盯着手中令牌半响,其实他没有那么想知道自己的出身来历,只是不希望有一日会被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搅了他现如今的安宁。

    她现在这样安静的模样,让苏时清有种想把她弄醒的恶趣味,于是手径直伸到烛台边,骨节修长的手指置于飘忽摇曳的橙黄火焰上,只是一瞬,灼热炙烤下的冷白皮肤便泛起红。

    她把竹夫人搁在一旁,顺着躺下。又偏头朝桌案处瞧了一眼,催促道,“快睡吧,明日要早起。”

    西厢内传来淡淡的交谈声,听不真切。却让苏达压低了声音,“就说咱们家隔音太差,屋里说点什么都能听见。以后必须得注意!”

    “没关系,我等你~”

    “不然呢。”翻了个白眼回怼他的门缝里看人,瞧不起谁呢。

    苏达眨眨眼睛,不过是一张字条而已,她踮起脚尖,挥着小胳膊挣扎着短小的手指,果真让她从颤悠的手里扯了过来。

    咬得真挺狠。

    她不明所以,眨巴着懵懂的溜圆杏眼。

    直到晚上,阿耶见她吃饱喝足后,拿出了一张字条。

    苏达小心地将染着光晕的发丝从竹夫人中挑出,“你这话我可记住了,可不能诓骗我。”

    难抵岁月悠长,曾经要踩着杌子才能爬上的玫瑰椅,如今已经坐着一个面容俊秀,眉飞入鬓,琥珀色的眸子中闪着细碎烛光,颇显出几分温柔缱绻的意味。

    还带着他阿娘来找牛婶要说法。

    两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虫鸣蝉叫声,和偶尔的

    苏时清闻声乜斜她一眼,手指向西厢。

    得,又绕回来了。

    呸,被三岁小孩咬得也好意思往外说,苏达极为不齿。

    他从醒了之后,没少被苏达拿这件事点他。说苏家因为他拆了门板和半面墙,家里就这么空着门庭半月之久,实在不好看,现在只要一提门板他就浑身不自在。

    一阵晚风卷进窗内,拂过苏达时也穿过手臂下的竹夫人,顿感凉意成倍袭来。

    她视线一路向下,便被整本书挡住了继续的探究。

    他“哎呦”一声,把手“噌”地收回。

    地上忙碌的人影倒映在床上眉眼轻阖,呼吸平稳的女子身上。

    “不清楚,那阵子咱们家四敞大开的,估计不少贼人来光顾过,要不是家徒四壁,实在偷无可偷,拿无可拿。估摸着得天天得去报官。”

    好巧不巧,又赶上阿耶回家。可那天阿耶出奇的平静,自动忽略了她小小年纪就跟人打架的事。

    不过倒也多了几分人气儿,不再是假模假样得让人想撕烂他的面皮。

    皱皱巴巴,非常眼熟,是她留给牛婶那张。

    苏达哪里是等他,不过现在家里多了两个圣上的眼线,她哪里睡得着!至少该把要注意的地方在细细商讨一番。

    “娘子,你放心,或许咱们这次就能摸清赚钱的门道,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苏达迷蒙地睁眼,就看见苏时清一手捏着耳朵,另一手高举在下颌处。腮帮子正一鼓一鼓地对着手指猛吹气。

    现在想想,原来她那么小的时候就已经把虚荣的种子埋在心底了。

    稚嫩软糯的嗓音听在苏父手中犹如地府恶鬼索命的呢喃,他就不明白了,他一个堂堂状元郎的女儿,怎么做到十九个字只会写个牛,唯一一个牛字还的是半猜半想的琢磨出来的。

    这个时候想让话题终止,就只能顺着她的意,说说如何赚钱奔上好日子。

    垂散的细软发丝落入竹夫人的孔洞中,她浑不在意,依旧盯着看向书案方向。

    踏着昏暗的烛光走到铺着衾褥的地上,烛台搁置在一旁香几上。

    惊扰了一帘清梦。

    “这个东西像是个什么印信。”

    西厢内。

    “娘子困了就先睡,莫要等我。”

    记得好像是有一次,王二虎又带着几个小鬼头挑衅她,她虽占到两份便宜,但还不够。于是当天下午便给牛婶留下一张字条,找王二虎约架去了。两人说好,单打独斗,不许找帮手。

    统共就四笔的字,撇歪横抖,只有一个竖稍微有点那意思,整个牛字画得像把伞。

    苏时清的指尖沿着弧形边缘轻划,指甲嵌入刻着不明花纹的缝隙中。

    一时间,光影交错,明明灭灭间。

    懒散地又换了个姿势,依旧倚在竹夫人上,“你怎么还不睡?”

    苏时清随意挑出一本《千字文》,翻开两页,却见还有红色批注,不由诧异,“这批红是娘子注的?”

    那天王二虎哭得特别伤心,他一边控诉一边打哭嗝,银盘大的脸上跟水洗过一样,鼻下流淌的晶莹就没停过,“牛婶!嗝……我和嗝……苏达说好,我们……一对一,嗝她……”他伸出手撩起袖口,清晰的压印就出现在几人视线中,一圈细细小小的环形齿痕,细看还冒着血丝。

    “你!从今天开始不许出门,什么时候把这几个字写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说。”

    “啪”地一声,金属坠地的清脆声响。

    可牛婶出门买菜,让她看好牛晴朗。没办法,只得把人也带了过去。

    嘴中虽是这么说,但是他心里真的没底。毕竟卖旧书只是他当时未进苏达房间胡乱揪住的一个由头。

    “娘子,这是什么东西?”

    苏达这辈子都没想过,一个一进的小院子居然还有了专属的下人房,还是整个西厢,真吓人!

    不过几息之间,床边便没了动静。

    苏时清痛得直抽气,他眼底泛红,脸上挂着委屈,看着苏达握着他的手温声细语,“好疼,都怪我,把娘子吵醒了。”

    立夏已过,屋子里的后窗整日都开着,苏家没钱用冰消暑,只能依靠不用花钱的穿堂风纳凉。

    阿耶痛心疾首,攥着纸的手都不住颤抖,那些字念在阿耶嘴里好像烫嘴一般,“牛○,○○牛牛○○○○了,不○○○,○○○○。”

    又瞥一眼蒙着纱的窗外,院中漆黑只能看见树影婆娑,一点蒙蒙光亮也随之淹没在水漾暗夜之中,西厢刚刚熄了灯。

    当晚,苏时清就彻底失去了他单独的小房间,被迫搬到苏达房里。

    筋骨分明的大掌上,一块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圆牌落入苏达眼中。

                                                    这个话题,苏时清真的怕了。

    打得还算顺利,苏达赢了,还给王二虎的手臂上留了一口道森森牙印。不过马却没骑成,因为王二虎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

    自那以后,苏达在书写上的课业就越发繁重,最初那几年仍旧歪歪扭扭,都说任何事情都禁不住岁月的锤炼,她现在也可以写出一手人人称赞的好字了。

    说到门板坏了,苏时清轻咳一声,扭了扭肩背。

    她把竹夫人滚到床里侧,自己则挪过身子到床沿。抓起苏时清的手,才看清楚发生了何事。薄浅的皮肤上依旧红红的,在食指指腹的正中间半个指甲盖大小的透明水泡赫然而立。

    不知是看人还是旧时的梦。

    她嘴半张着,下一个字还没出口就意会地换了词,“夫君~”

    忙碌的人影转身望向床上,白皙的小脸紧贴竹夫人,印上一圈圈红痕也浑然不觉,不得不承认,苏达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但这漂亮和平日的肆意、鲜活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手中继续摩挲铜色令牌,如今看来,持有令牌的人一定和他有关,线索断在这里。为何就没有后续了呢?

    “苏……”

    《活爹入赘我家后》

    苏达抱起竹夫人,一端戳在身下细软的衾褥,另一端撑起她仔细端详不远处的下颌,下颌处的软肉将原本的小巧瓜子脸托挤成了圆脸也未曾发觉。

    心想打架之事阿耶都不怪她,便有些得意忘形,一本正经地指指点点,“阿耶,你念得不对。”

    铜色令牌终是被随意扔进幽暗的案屉中,被推进不见天光的暗处,只盼着朽烂此中。

    苏达刚刚睡醒的迷糊此刻也都转化为慌乱下口不择言的指责,“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能被烫到。”

    苏时清在书案边的书阁上翻翻捡捡,也不知在干什么。

    烛火摇曳间,床边骤然亮了几分。

    原计划中,成亲后她和苏时清人前搭台唱戏,人后各过各的。

    可现在,望着在她床前打地铺的男人,苏达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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