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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他故作忐忑地看了一圈众人,缩了缩脖子:“是……不该买吗?”

    任宴心里提了起来。

    那个声音看出来了他态度的松动,再一次开了口:“灰色地带始终是灰色地带,人性不是非黑即白,但正义是,你要早点做出选择。”

    直觉告诉他,问题的关键就在这儿了。

    可来的路上,团团分明说过,哥哥要修灯,但被妈妈阻止了,可资料上,团团分明是独生女。

    耳边沉寂了一会儿,不知名的声音卷土重来:“但你不激怒他,他永远回不到正轨。”

    四号楼,二单元,203,对上了。

    其实很好找,即便拉了窗帘,唯一一家透出了光的住户,也显眼得不得了。

    几乎是他前脚刚出楼道,铁门关上的响声就响了起来。

    “我跟你说,你可别跟别人说。”老太太到底是动了恻隐之心,本身又好八卦,到底是没忍住。

    任宴愕然地回头,他听见了距离最近的这户人家里传来了急匆匆的奔跑声,拖鞋在地面急促的敲击。

    他略显局促地将事情来龙去脉讲清楚,果不其然,恢复了常态的谢尧眼中又带上了那股子阴阳怪气的笑,见了就让人来气。

    她蹲下身,本来就小

    又抬眼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可疑人员,才开了话匣子:“你新来的,被人坑了不知道,这桃源小区啊,你要前几年来买,还好一点。”

    话里的小心翼翼甚至无法掩饰。

    *

    那个声音,正在一字一顿告诉他:“没有时间了。”

    话音落地,几个老太太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惋惜的表情,伴着不时的“啧啧”声,仿佛说的不是楼房,而是坟墓一般。

    只是这一次,那声音的冷掉由柔和变作了冷硬,像白天他与任宴对峙时,那样毫无起伏,毫无情绪,毫无人性的音调。

    不知名的声音似乎在他的耳边叹息了一声,才缓缓地道:“但旧的东西,所承载的记忆是永远不可能重来的,如果彻底否定过去,和放弃曾经的自己,又有什么区别?”

    耳边的声音似乎在这一刻消失,谢尧难得地感受到了久违的宁静。

    几秒钟之后,细细密密的啜泣声响了起来。

    他显然是匆匆忙忙跑出来的,头上还有没冲干净的泡沫往下滴。

    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白天见过,又放过狠话的谢尧。

    “住里面?”话最多的老太太一愣,随即试探地问,“你买的房子,还是租的呀?”

    谢尧抱着手臂站在床前,目光看向了小区大门的方向。

    起码,在睡了一觉之后,还有个能刷牙洗脸,顺带洗个热水澡的地方。

    《通鬼》

    今天,他不打算规矩地待在警局,得出去赚赚。

    下一秒,铁门被人砰得一声推开!

    几个回合下来,不少的老头老太太已经开始琢磨自己这边有没有适龄未婚的姑娘,好给这帅小伙子介绍一下的。

    任宴关掉了手电筒,慢慢地走出了楼道。

    任宴看了足足有十几分钟,才转头向外走。

    街头的大树下,任宴坐在一群老头老太太中间,摇着刚花了三块五在小摊上买的蒲扇,乐呵呵地回答问题。

    “团团?!”

    小县城就是有小县城的好处,发生过什么,事无巨细,一一记录在册,甚至,随便找个上年纪的人问,都能问个七七八八。

    老齐说过,刘团团的母亲曾经因为谢尧将老李打了一顿,而甩了他一巴掌。

    “为啥啊?”任宴红着眼去看老太太,“我瞅过了呀,那地儿后面就是服装厂,前面是市集,东边是公安局,西边是法院,要啥有啥的,怎么就跌这么多啊?”

    但此刻,他再不比昨天的烦躁,掀开盖在肚子上的毯子起身。

    任宴摸了摸下巴。

    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刘姐的资料,女儿那一栏,写的,正是刘团团。

    “现在来买,就是给卖家送钱的,过不了几个月,就房子也没房子,钱也没有钱了!”

    完了,这是碰上仙人跳了!

    “我上个月才到这边,当时急,,没地儿住,酒店我又住不习惯,就找了路人,那路人说桃源小区是这块儿最好的小区,我就去了 ,正好碰见那家买房,手头钱够,我就给买了。”

    他藏在黑暗中,抬头去找203的窗户。

    “为什么?”谢尧不解,“你说过,不会逼我的。”

    再结合方才团团的表情,这个哥哥,百分百喊的是谢尧。

    “改革的过程中需要牺牲,想要得到更好的,就要舍弃旧的,这个道理,很难懂吗?”

    谢尧有些疑惑地反问道,他是真心的在发问。

    老太太一惊,这会儿更同情了:“骗你那人真是造大孽,那边房价也就前两年大市场好,才能卖八十,现在,三十万都没人要!”

    小女孩像是被人突然按下暂停键的机器一般,停止了尖叫,她像一阵风一般扑进了出来的青年怀里,将头埋了进去,再不肯出来。

    他现在几乎可以,桃源小区的秘密,牵涉到这次的命案。

    这个秘密,他探究定了。

    谢尧抬眼看向外面,有视线的地方全是一片黑暗,但他分外享受。

    老少皆宜,甚至因为那遮掩不住的正气,在老一辈的眼中,更加吃香。

    到底是看不惯这小年轻露出这么个可怜巴巴的表情,先前话最多的老太太,招了招手,将任宴招到自己身边。

    他靠在窗边,手指揪了揪窗帘的穗穗,声音里难得有了些情绪:“我不该听你的话去激怒他。”

    但很快,这份安宁被那个声音打破。

    唯一能说得上点话的老齐不愿意交代自己隐瞒的事,他也不打算再追问,而是决定自己去找。

    他喜欢一个人行走在黑暗中的感觉,不受任何人的打扰,夸赞,或是,谩骂,都无所谓,这正是他求之不得安宁。

    明面上撕破脸,甚至是动过手的两家人,私底下却亲密无间,甚至团团都能喊谢尧哥哥,包括方才受惊吓,扑进谢尧的怀里就立马发泄了情绪。

    任宴站在黑暗里,看着203的灯熄灭了一盏又一盏,直到剩下了最左边的一盏。

    新的一天,新的烦恼。

    撞破一直以来对自己很有敌意的人不为人知的一面,叫任宴多少有点难以适从。

    那这个小女孩……

    该庆幸,桃源县虽然很穷,穷到公安局连公寓楼都没有,但也没有穷到那种不可言说的地步。

    “啊!”

    那个声音似乎又重复了一遍,他才皱了皱眉,取下了鼻梁上的眼镜,语气也多了不悦:“我说过了,不要利用团团,她是无辜的。”

    任宴一边喊,一边伸手狠狠掐了自个儿一下,疼痛立时就让他上了头,眼眶红了一圈:“我,我的钱,八十万呢!”

    “为什么非要回到正轨?”

    任宴从来对他这副皮相极度自信。

    是了,他是个作家,文字工作者,大半都是熬夜小能手,夜晚是灵感的天堂。

    “对象?没有,以前死读书,哪想到这个,结果一毕业,豁,没人要了。”

    浓厚的居家气息将他身上那股子阴颓的气质冲淡,莫名地显出了几分温柔来。

    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下一秒,203住户房间一直拉着的窗帘突然被拉开了。

    好歹人是送到了,也不打算白天受过的气,晚上再来一遭,任宴硬邦邦地丢下了个“我先走了”,匆匆的下了楼。

    任宴跟着露出了小心翼翼的表情,故意压低了嗓音问道:“买的怎么了吗?”

    那那场以善心开始,以恶意结束的打架,背后隐藏的,又是什么样的真相?

    似乎这个房间,是他的书房,他正在加班坐着什么。

    心中的天平在买的和租的上面来回转,最后他一咬牙,回答了句:“买的。”

    他退到确认楼上看不见的地方,才松开手,灯光在头顶楼道的号码牌上一扫而过:二单元。

    种种迹象表明,起码在团团的心里,谢尧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对象。

    有意思。

    “没,没结婚,这不要先立业,后成家,一身清贫,恐误佳人啊。”

    谢尧似乎被说法,他靠在窗边,半天没有说话。

    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人在回应他,谢尧偏了偏头:“我没听懂你的意思。”

    半晌,他像是在与人交谈一样的开了口:“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又是一片“啧啧”声,几个老太太这会儿眼神里可不是惋惜,都成了同情。

    眼看着时机成熟,任宴故作不经意地提起来:“诶,我刚来的时候,看你们在讨论什么                                                桃源小区,那儿发生啥事了?我就住那里面,你们说得我怪慌嘞。”

    窗帘上印出了谢尧的人影,他似乎坐了下来,做了一个戴眼镜的动作,然后,再没动弹。

    青年耐心哄人的声音落进耳里,站在原地的任宴,只恨不得脚下地板裂个缝,好叫他立马掉下去,逃离现场。

    换了一身休闲服出来,任宴将工作服一股脑洗了,晾在了办公楼后面的晾衣绳上。

    那个声音却又莫名地消失。

    任宴再一次因为抬手想揉眼睛,却被铁质椅背教训。

    任宴停住脚步,捂住手电筒的光,慢慢地退了回去,脸上的慌张一扫而空。

    住户家传出的灯光,将楼道里的黑暗驱散的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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