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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在宫里是被害死,她直接冻死,说出去她谷纾的一世英名可就毁了,云垂野知道怕是到她坟前都得长笑三声。

    他开口回答:“太后犯病,我前去一看。”

    夜里清寒,他的步子稍快,带着些沙沙的踏雪声,前将至院中,却听一阵微弱的抽咽声,停下脚步,那声音愈发清晰,很是熟悉。

    静安宫她知晓,毕竟偶尔去给太后请安,都以太后身体抱恙而不了了之,谷纾又问:“那这边就我和太后娘娘两个宫呀?”

    姬容微不可查地叹了声气,细细看了看谷纾,少女发丝上沾满了雪,浓密的长睫上堆了白雪,寒风把她的脸吹得发红,手指冻的像小红萝卜。

    这么久以来,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手炉呢?”

    谷纾被遮住了视线,随意地擦了擦脸上的雪。

    春倦赶紧将手炉放到谷纾手里,又整理了一翻她的衣裳。

    谷纾坐在桌边饮茶,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两人聊起来,夸起她们手脚利索,先问了姓名,又问她们何时入宫,入宫几年了。

    谷纾又接着问:“鹤归院?”
    姬容别过眼,收好药箱起身,准备离开。

    姬容默默地看了一眼春倦收回去的手炉。他展开手帕,覆上谷纾的眼睛,自己起身。

    可这两人玩疯了,哪里听得见春倦的话,时不时还朝她丢两个雪球。

    春倦和夏困听罢直摇头,怎么说也不嫁人,这辈子都陪着她,可她不是在谷府,是被困在皇宫,总不能要她们陪着她蹉跎此生。

    金珠银珠皆做惶恐状:“昭容娘子折煞奴婢了,这些都是奴婢们该做的事。”

    姬容温言开口:“昭容娘子,雪地寒凉。”

    他随着声源而寻,只见一个小小的身躯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下缩成一团,嘴唇都颤地厉害,口中喃喃。

    “我的手冻僵了。”谷纾可怜巴巴地伸出自己的小红萝卜。

    “容王爷怎的比陛下还关心我?”谷纾直接指出他的身份。

    姬容没有再说,独自踏雪离开。

    金珠也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好像是给容王爷修的。”

    “坏夏困,”谷纾挣扎地就要起来,奈何雪太厚,衣服厚重繁琐,不仅一下没站起来,还又摔了下去。

    春倦在后面追着二人,不停劝她们仔细些莫要摔了。

    她要给她们最好的仪仗,风光大嫁,一生一世一双人,也算是完成自己未了的心愿。

    春倦给她撑着伞,可耐不住谷纾跳脱,刚将手炉放到她手里,谷纾就在雪地里跑起来,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捧雪,趁着夏困不注意,便仍过去。

    夜里的雪下得很大,园子里的池面上都结了冰,天地间一片苍茫,她不知道在这片雪夜中走了多久,烛火将熄,冷风灌骨,才发现自己连裘衣都未披,这会冷得她身子发抖。

    谷纾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心里默默祈祷:不了哈。她只想安安稳稳躺平。

    《锁京春》

    后来回沪京的路上再遇,谷纾就在猜他的身份,单字容,出现在平江,皇陵就在平江不远,又在沪京易主时赶回京,路遇截杀,种种一切谷纾不敢再想,于是每天坐在院子里看着他看书的样子发呆。

    沐浴过后,谷纾将她们都打发了出去,又吹了灯,屋内昏暗起来,本想强迫自己睡下,脑子里却是今日银珠说的话,又是遇见姬容的场景,磨得她毫无睡意。

    她索性起了身,穿上衣裳,提起一盏灯笼,独自出去赏雪。

    回到梨怀院,谷纾将姬容给的药包收了起来,又告知春倦和夏困自己倦了,让夏困去为她备热水,春倦去熬姜汤后,嫌屋内寒,她寻来皇后拨来的两个宫女,让她们添炭火。

    枝上梨花全凋谢,剩下盖满雪的枝丫,没了盛开时的纯洁动人,有了份荒凉之感。

    雪又堆积了好几层,桂嬷嬷本要派婢子送他至鹤归院,见大雪绵绵,姬容不欲麻烦,提着宫灯,独自离去。

    谷纾自觉害怕起来,顾不上那么多,奋力起身,提起裙摆往回走,可没了光,她根本摸不清路,却又不敢停,胡乱地走着,心下懊悔不已。

    到时春倦和夏困都走了,那这深宫从此就剩她一个人。

    他拿出一方手帕,递给她。

    “昭容娘子。”

    “不必妄自菲薄,我的梨怀院没有那么多规矩。”谷纾宽慰二人,眼珠一转,语气变得有些不解:“只是我入宫这么久,好像都不见梨怀院附近有别的宫殿。”

    别看两人年纪小,入宫却也有六七年,以前还照顾过先帝的妃嫔。

    这一摔不比傍晚,她整个人面朝雪地,灯笼也摔在地上,烛火熄灭,衣裳湿的彻底,四周漆黑一片,落雪纷纷,呼呼的寒风吹的她直觉阴恻恻的。

    金珠点点头,银珠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哎呀,前几年玉雨园后面不是建了个院,叫什么?哦对对对,鹤归院。”

    忆起这些,姬容的眼神不自觉地温柔起来。

    “娘子,看雪!”夏困说罢卷了一个大雪球向谷纾扔去。

    谷纾一脸惊讶:“难怪我说两位姐姐做事这般有条有理,原也算宫中的老人呀,纾有幸能得二位照顾。”

    这些话她藏在心里,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不觉中已来到了玉雨园。

    沪京初定,宫里传出消息,六王容回京后,帝欲拜其为河郡王,六王推拒,恰太后身体抱恙而留宫侍疾,帝叹其医术精湛,故留太医院,常伴药石。

    即使当年平江的琴师总带着半张银色面具,可他的身形气度,谷纾绝对不会认错!还有那把竹青伞,谷纾记得很清楚,平江下着雨,她在故园门口徘徊,他撑那把竹青伞,一袭单薄白衣,请她入屋。

    “严重吗?会看到很晚吗?”谷纾接着问。

    雪越下越大,染上了她的睫毛,有些迷眼睛,她刚想伸挡住飘雪入眼,眼前却突然出现一双白色锦云纹步靴,再抬眼,是一位披着白色裘衣的男子,一只手撑着竹青伞,覆在谷纾的头上方,另一只手将药箱放下,向她伸出。

    谷纾思索起来,一时没什么表情,金珠以为是她入宫这么久在这偏僻院子又没见过皇上而心里难过,就慰籍起来:“昭容娘子宽心,梨怀院虽偏,但娘子姿容万千,待皇上见到娘子,定宠爱有加。”

    “没带。”谷纾乱说。

    再次见面,谷纾觉得自己实在狼狈,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将头埋膝盖,春倦和夏困见状连忙上前来拉她起来,可她就像是和自己赌气般,不肯起来。

    姬容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一个小药包,递给春倦:“睡前一贴,驱寒。”

    “心疾。”

    金珠回道:“回娘子,梨怀院是先帝给嘉淑妃建的,嘉淑妃喜静,附近只有玉雨园,过去些便是太后娘娘的静安宫。”

    那时她在香满楼听戏,将那出拜月听了一遍又一遍。

    谷纾自顾自的说道,心中却也有几分惆怅。

    谷纾莫名觉得委屈,猛地抬头,本想指则他,却在看见他的那一刻脾气都发不出来,语气中带了几分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娇气:“我眼上染了雪,看不清你。”

    姬容从静安宫出来时已至子时,太后今日突发心病,他熬了几贴药劝其服下,又陪太后下了几盘棋,待太后全然睡去这才出来。

    他走上前,原来她一直在嘀咕自己洪福齐天,定冻不死,可嘴上虽这么安抚自己,声音却哽咽的很。

    也不知走了多久,方才湿冷的衣裳如今和铁裘一般挂在身上,她这会被冻的手脚都失去了知觉,脑子也变得不清白起来。

    这只手在空中放了很久,谷纾并未接过,只是盯着他看。

    谷纾早已不知今夕何夕,她摸着黑不知行了多久,如何也找不到梨怀院,反而越走越生,不知摔了多少次。

    谷纾与身边人走散那些天,十几岁的小姑娘思念家里的很,白日什么都不说,夜里就开始一个人偷偷抽泣,他那时听得烦了,便只好在她的药里加了些安神,又让小九每日去陪她聊聊天,后来谷纾倒是不哭了,每天在院子里发呆。

    这会子实在走不动路,脚也失了知觉,脑子也混沌起来,一边恼自己,一边又祈祷着春倦和夏困早些发现她。

    谷纾一见,连忙跑起来,不过雪天路滑,又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住,一下栽进雪地里。

    姬容丝毫不理他,眼看人就要走,谷纾只能蹭地一下从雪地里爬起来:“你要去哪?”

    谷纾静静地看着那人独自撑着青竹伞愈行愈远,直至消失,随后和春倦夏困道:“平江的事情千万别再提。”

    谷纾还不想冻死自己,准备回去躺到自己温暖的被窝里,寒冬腊月,为什么要和自己的被窝过不去,自己真是魔怔了。她转身就要离开,不知踩了什么,脚下一滑,摔在雪地里。

    谷纾急了,叫住他:“我还没起来呢。”说罢便朝他伸出双手,示意要拉。

    “归居何处?”

    雪越下越大,寒风凛凛,三人的脚踩在雪地上,发出细碎的踏雪之声,寒风吹如骨,她却丝毫不觉得冷。

    来人生了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凤目狭长,微微上挑,眼眸里是深不见底的黑,眼下一颗红色朱砂痣,让他多了份妖治。

    夏困也不甘示弱,二人打起雪仗,在园中追逐。

    夏困在远处见到此景,笑起来:“哈哈哈哈,笨蛋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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