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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期。”

    偌大的相公府里到处还贴着喜字,而门口却连小厮都不见一个,府里很静,没有一点儿人气。

    今早他听见府外锣鼓喧天,应该是哪家的喜事。

    谷史呵斥:“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他呼来谷府的小厮,准备将谷纾关起来。

    谷詹大骇,上前拉谷纾起来。

    云裴和宋梅湘怕他出事,让谷詹保重就先行离开了。

    她抬起头,眼眶里还有泪水,声音却很清明:“我是谷家嫡女,我的父亲是威慑朝堂的相公,我的伯父是目达耳通家主,我的季父是名满南昭的才子。”

    “子魏!”宋梅湘叫住他。

    快时晴雨,佳想安善。

    几人心领神会,正准备叫人,谷纾却突然跪下来:“请爹爹、伯父和季父收回成命,谷纾自请入宫!”

    云垂野眼眶通红,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他几乎是逃出去的。

    谷芙的前半生太苦了,谷纾只希望她后半生事事顺意,以消她今日心头之愧。

    谷詹眼睛有些湿润,他轻抚鹩哥的毛发,像是透过它在看谷纾。

    谷芙怀孕了,三月有余,有滑胎之像,好在发现及时,已经稳了下来。

    谷纾出去的时候,谷芙在雨里倒下,全身被雨水淋的透彻,襦裙紧紧地巴在身上,上面混杂着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

    “谷纾请愿入宫!”

    “谷纾请愿入宫!”她跪在原地,丝毫听不进旁人的话。

    宋梅湘看着自己的孩子心疼不已,这些年来自己孩子的心思她都看在眼里,上元夜的皮影戏,满城的五色焰火她通通都知!

    料峭春寒,忘君珍重。

    《锁京春》

    谷纾拉开他的手,腰背挺的笔直:“谷纾无错。错的是我一开始只想当懦夫,躲在家族的后面让这个家的所有人为我负重前行。我痛恨这样的自己,我及笄了,我的心告诉我,这个担子我要自己挑,只有我,才有资格做皇城里的宫妃!”

    谷詹一个人再次拿起扫帚,又

    饶是再缺心眼云垂野也发现了不对劲,他不顾其他,铁了心要去谷家。

    谷芙和沈宁泽的事情,她早在一年前就知道。

    “仲父。”云垂野又喊了一声他,其他想说的话早已没了来时的勇气。

    他百般无聊的坐在院里啃苹果,心里不停地计划着,想到谷纾多日也没来看他,一下子怨气深重。

    信上赫然是谷纾的笔迹,只是她从不这么正经地和他说话。
    她不知在武安门前站了多久,直至最后一抹春被关在门外。

    谷陵的脸已彻底黑下去,他冷冷开口:“实在不知羞耻,今晚就把她这个孩子做掉,朝中礼聘在急,不得耽误。”

    “谷纾不愿做懦夫,今日之事皆是因为我才让芙儿妹妹受这些无妄之灾,”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蓄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1]。”

    云垂野还是笑,脸上却苍白如纸,手掌狠狠地握在一起:“父亲,你别骗我,这个玩笑不好笑,我要去找纾纾了。”

    谷陵亦想阻止:“她一介娼妓生的庶女,入宫是她的荣耀,你只安心等着和云家大公子成婚。”

    云垂野身形一晃,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谷詹道。

    可她没想到竟然埋下这么大一个祸患。

    谷纾最后看了一眼塌上的女子,闭上眼,说出她最后一求:“愿爹爹,伯父和季父,许她所愿。”

    宋梅湘和云裴知道后再三阻拦,说什么也不让他出门。

    “怎么可能,前几日她还说让我去提亲,三书六聘一样也不能少,就在前几日,我要她等我,是不是我受伤没能及时去,纾纾生气了,让你们一起来骗我?”

    他将苹果一扔,决定自己去看看。

    谷詹来了气:“你犟什么劲!爹就算不当这个相公也不会让你入宫!”

    “我在父亲怀里撒娇的时候,她在平江的大雪里跪了一夜又一夜只求季父能认她,即使她成了谷家的娘子,可歌姬生的庶女,这个身份让她无比卑贱,家族兴盛的时候,大家会赏她一句芙娘子,家族有难的时侯,她就会第一时间沦为这个家族的牺牲品。”

    云垂野颤颤巍巍接过,他此时多希望,信里什么也没有,然后云裴和以往一样笑话他好骗,可是他错了。

    谷术闲也在一边劝解:“纾纾,你别乱说话,快起来。”

    “仲父。”

    谷纾入宫前夕,云垂野终于醒来,他喜滋滋地和云裴和宋梅湘说自己在香满楼求娶谷纾的事情,又催着云裴去谷家提亲,云裴怕他接受不了,只能先答应,能拖一天是一天。

    旁边的鸟笼里还有一只黑色的鹩哥,是他送给谷纾的及笄礼,嘴里还时不时念着谷娘子大美人,想来是谷纾摁头教的。

    可那又如何,不到一月,只一道圣旨,都要称一声昭容娘子。

    “你找不到她,日后你做了官,宫宴上说不定还能请一声昭容娘子万安。”云裴丝毫不留给云垂野幻想,又拿出一封信:“她留给你的。”

    他上前将谷纾搂入怀里:“明日我让春倦再去给你去置办几套首饰和新衣,银钱也要多带点,入了宫不要委屈了自己,发生什么事情给爹得寄信回来,不管你去哪,爹永远会站在你的身后。”

    春雨一直下到谷纾的册封礼。

    “垂野,木已成舟,男子汉大丈夫看开些,等过几年你弱冠,南昭的贵女你随便挑。”云裴道。

    谷纾以前喜欢去城西,那亭台楼阁,曲折池塘,岸边有秋千,水面有画舫,在那租一条小船,可赏尽沪京春光[3]。

    “纾纾!”谷术闲喊她。

    沪京的人都在等两家的姻亲,可只差临门一脚,就能得偿所愿。

    她跪在地上,明明整个身子都在晃,语气却很坚定:“请爹爹,伯父和季父成全!”

    女医面色沉重,最后整个人匍匐在地上,向谷纾禀告。

    上元香满楼的那出皮影戏好似就在昨日,云家公子将自己的心思昭告天下,满城娘子都羡慕这份情谊。

    谷芙的状况实在不好,一直喊着疼,脸色惨白,冷汗涔涔。

    她从没见过这种场景,一时间慌了神,顾不得那么,叫人合力将谷芙抬进了屋里,又让春倦赶紧去请女医。

    云垂野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幅光景。

    春日是沪京人游园踏青的好时节,城南的玉津园、方池亭榭、玉仙观每到此时就会有许多沪京的娘子结伴观景,男子流觞曲水[2]。

    “来找小纾的吧。”谷詹先是笑,眼角铺满了皱纹:“小纾她出去了,今日不会回来。”

    那人此刻不是这个国家的一品相公,只是一个等女儿回家的老人。

    “谷娘子是沪京第一美人!”鹩哥不合时宜的说着。

    她在旁一直安抚着,好在上次给她治伤的女医还在府里,不一会就赶来。

    谷詹一个人在谷纾的院子里,手里拿着扫帚,一遍一遍清扫着院子。

    谷陵五味杂陈,他曾经觉得谷纾聪颖,所以想把谷纾培养成第二个他,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皆教给她,可谷纾很跳脱,音律上更是烂的一绝,整日打马蹴鞠,丝毫没有一个世家淑女的样子。

    “云垂野!”云裴神色郑重。

    她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

    谷詹恍惚听见有人喊他,惊喜地转身,看见来人后,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失落,他还是走上前:“垂野和子魏兄啊,嫂嫂也来了,快座。”

    沈宁泽那时没有离开谷家,还让谷芙有了身孕,谷纾只觉得两眼一黑。

    云垂野只觉得自己躺了不过两三天,还感叹自己身体好,那么大的伤这么快就好了。

    想来自己和谷纾也好事将近,到时他要请乐师千计,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保管比这声音还大。

    谁知平常娇气的小女娘在此刻怎么也拉不起来。

    “他总要面对的!”云裴终于将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谷纾已经是陛下亲封的昭容娘子!今早的锣鼓就是宫里来迎!”

    “自我成长十五年,未经丝毫苦难。可芙儿妹妹也是谷家的女儿!”

    谷詹面色沉痛,他知道,他留不住自己的女儿了。

    上元一别,得帝册书,入宫在即,未与君别。九州风景俱美,纾不能与君同往,深感可惜,愿君舟行万里,踏遍山川,历尽山河,揽物之所及,游天地无穷。

    她一下从相公家的娘子变成了皇城里的昭容,任哪个沪京的人听了都忍不住要唏嘘。

    看着床上已经晕过去的谷芙,再没有犹豫,立即派人去请谷家三位爷赶来。

    云裴悲痛地闭上了眼:“小纾是个好孩子,只是你们......没有缘分。”

    云垂野一笑:“骗我是吧。”

    他执意要去谷家,云裴和宋梅湘知道他一时难以接受,只能跟在他后面看着。

    怪她那时心软,谷芙又以命威胁,她将此事瞒了下了,只要沈宁泽回去,早日来谷家提亲。

    今日他才知道,他一开始没看错,谷纾担得起名门贵女这四个字。

    谷纾直接用头重重磕在地上,将屋里的人都吓得呼吸一窒。

    “找方才那个医女进来,让她速速动手,处理干净,事成之后......。”谷史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谷术闲想捂住她的嘴:“纾纾!别任性,现在认错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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