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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子时。”柳条果断答,“我将被摧毁的礼服带给那位嬷嬷,嬷嬷便会将那五百两银子都给我,若明日姑娘大婚时出了乱子,她会再给我加一百两。”

    “我知道你并无此意。”澜意走向贵妃榻上坐好,拒霜此时已经点好了灯,微弱的烛光在澜意脸上晃动,衬得澜意眼神凄婉。

    澜意颇为惊讶,“这样,恐怕不合规矩。”

    白蔻打探过柳条的家世底细,柳条自幼父母双亡,由兄嫂抚养长大,兄长见她年岁渐长、身段丰腴,便想着给她卖给本县六十多岁的富商为妾。柳条不依,求助一向和善的嫂子,嫂子不忍心毁了柳条一辈子,就将自己偷偷攒的钱给了柳条,助柳条逃出去。

    说到最后,柳条嘴唇不停颤抖,险些连话也说不完整。

    柳条为人聪颖,做事又勤快,澜意非常喜欢她。

    “柳条。”澜意语气平淡,叫着她为柳条取的名字,心里却五味杂陈,问:“是谁指使你,做出这种事来?”

    作为二姐,澜清叮嘱了澜意几句,跟昨夜用过晚膳后沈夫人叮嘱的一模一样。

    自重生之后,她                                                无心打扮,妆容变得格外淡,几乎是素面朝天。

    澜意不再多言。

    慕琛也来到了澜意的柳絮居,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去了前院。

    慕琛身着一袭红袍,眼底的笑意藏不住。

    五百两银票。

    …

    …

    澜意在心里冷笑。

    唢呐声一路吹响,将这份喜庆带至京城上下。

    拒霜淡淡点头,接过银剪走向了柜子边,将里面的婚服拿出来,毫不犹豫剪下上面的绣样,交给了柳条。

    夕阳逐渐下山,楚王府进门的那条路铺了一条红毯,两边侍女皆带着花篮撒花,迎接澜意与慕琛二人。

    “奴婢想着,如果奴婢有了这五百两银票,日后就不愁嫁了,说不定能嫁一个清白人家做正妻。”柳条解释自己为何答应。

    这些侍女一般都是家生子,世世代代为李家尽忠。

    白蔻进来通报一声,“姑娘,二姑娘她们来了。”

    慕琛拱手表态,“岳父莫要称呼我为殿下,叫我一声六郎或者阿琛就好。”

    “你现在看到的婚服,才是礼部送过来的大婚礼服。”澜意解释道,“昨日你摧毁的那件,是祖母给我的嫁衣,我命白蔻在上面缝制了与婚服差不多的绣样,你不懂王妃形制的礼服,在黑暗之中看不出来也正常。”

    她院里的侍女,除了暮云她们三人,都从了柳字辈。

    “好可惜,你的五百两银票打水漂了。”澜意唏嘘一声,肃容道:“柳条,你可知,要是婚服真的被你毁了,我会是什么下场吗?”

    “那……那该怎么办啊!”柳条十分懊悔,“先前的那件婚服已经被奴婢毁了,姑娘……”

    “姑娘又不是唱戏的,就你成天往姑娘脸上涂脂抹粉,姑娘白净的一张脸蛋迟早被你毁了。”暮云撇嘴道,她喜欢澜意清丽的打扮。

    澜清忽然双目含泪,催促道:“好了好了,迎亲的队伍到了,新娘子该出阁了。”

    而柳条,是她前年在淮安府救下的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女。她当时见柳条可怜,给了柳条十两银子安身,但柳条不收,执意要入府做她的侍女伺候她。

    “女儿知道。”澜意道。

    翌日是个艳阳天。

    慕琛回过头,意味深长看他一眼,道:“总有一日会遇见的。”

    “你放心,我会派陈奇、陈思暗中跟着你,亲眼看着你向那位嬷嬷复命。”澜意道,“待她向她的真主子复命后,陈奇、陈思会将她抓起来。明日,且和我一起看好戏吧。”

    澜诚在澜意身边转了一圈,感叹道:“果然是王妃礼服,就是比我们的婚服好看。”

    暮云不同她拌嘴,点了点头。

    “拒霜,将祖母给我的那件嫁衣绣样剪下来。”澜意吩咐道。

    澜清和澜心看到这样的澜意,眼底笑意越来越浓。

    他依旧是骑在橙黄身上,迎亲队伍中,有一大红彩绸装饰的花轿,八个车夫笑容满面地抬着。

    澜意笑着站起身,去迎接自己的姐妹们。

    前世李府不见一片欢声笑语,沈夫人只在成婚前告诉澜意该如何当一位妻子,别的再没有吩咐。澜意知道,家里人因为她的这件婚事寒了心,只是不忍割舍亲缘关系罢了。

    澜意接着道:“柳条,我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你可愿意。”

    柳条一路从家乡的县城,逃到了淮安府去。

    许久未进过食的她,浑身无力地瘫倒在山路边上,正巧被出门游玩的澜意看见,救下了奄奄一息的她。

    这样的氛围,是前世澜意出嫁不曾拥有的。

    “若有一日,你遇见放在心尖儿上的姑娘,就知我今日的感受了。”慕琛笑着回答。

    但她偏偏做出了背叛自己的事。

    柳条接过布料,不明所以地问:“姑娘的意思是?”

    罗老夫人瞪他一眼,一边垂泪一边殷殷叮嘱澜意。

    “不错。”澜意赞许地看了柳条一眼,“不枉我与你主仆多年。”

    盖头里的澜意应声好,前世今生的画面交错,让澜意眼眶湿润。

    慕

    她们李家,姑娘家出阁,府上只出一千两办婚宴,没想到郁颢随手就是五百两。

    她亲自为澜意盖上盖头,“二姐愿你一生平安顺遂。”

    不过可惜了,她无福享受。

    柳条听到澜意的声音,瞪大了眼睛看向澜意,一脸惊愕,张张唇不知该说什么。

    “但愿如此吧。”今日是慕琛大喜的日子,陆鹤淮不说丧气话。

    慕琛只嫌路途太过遥远,他不能尽早地见到澜意。

    拒霜抬起头来,“柳条,我方才在装睡呢。”

    澜意给暮云使了个眼色,暮云便带着柳条去了婚服面前。

    直到坐上花轿,澜意眼中的泪水还未褪去。

    柳条瘫坐下去,含泪说:“姑娘,奴婢……奴婢并未想害姑娘啊!”

    柳条心底的悔恨一点点减少,忍不住看向澜意,眼神闪烁。

    拒霜嘻嘻笑了笑,“好好好,不过今日是姑娘大婚,你可要让着我。”

    澜意抚掌笑道:“很好,他也是真的舍得。”

    王妃大婚时的礼服绣的花纹都差不多,郁颢只是亲眼见过,并不知道是什么料子,足以做到以假乱真。

    “柳条,我万万没想到,背叛我的人,居然是你。”澜意抿唇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柳条大喜过望,连忙跑到澜意面前,给澜意下跪,道:“奴婢愿意!”

    “你!”对澜意发脾气,柳条还没那个胆量,只能怒目圆睁地看着拒霜。

    “姑娘,奴婢也不知是何人指使。”柳条垂泪说,“某日一个嬷嬷找到我,说只要我划破姑娘的婚服,她就会给我五百两银子做为酬劳。她说,姑娘是准王妃,一件婚服破了也没什么要紧,顶多是在大婚时当众出丑而已……”

    三老爷不叮嘱澜意,只看着慕琛,一本正经道:“楚王殿下莫要辜负小女,这可是你亲自挑选的妻子。”

    得到慕琛的这句话,三老爷颇为满意。

    柳条纳了闷,“那个嬷嬷说,姑娘顶多当众出丑,不会有什么事啊。”

    站在澜意身侧的暮云摇了摇头,“柳条,若姑娘最后无事,那人又岂会花五百两银子来收买你?”

    “我且问你,你要何时去复命?”澜意问。

    昨夜她与澜意说得已经够多了,但她仍觉得不够,可她又怕耽误了吉时,便道:“去吧,母亲永远会护着你的。”

    郁颢出手真是阔绰,随便买通一个侍女竟用了五百两银子,只为害她。

    李太师府上下昨日午后就开始布置了,府门内遍布红绸,府上门匾边也挂上了红绸花,府上奴仆脸上皆洋溢着笑容,一片喜庆。

    陆鹤淮听着悦耳的唢呐声,心里替慕琛高兴,在慕琛身后道:“殿下,如今真的得偿所愿,可是高兴?”

    柳条愧不敢当,“奴婢只愿能够将功折罪。”

    拒霜仔细打量菱花镜中的澜意,“这样才好嘛,姑娘这个年纪,就是改打扮得艳丽才好。”

    沈夫人舍不得自己心爱的女儿,“往后……往后要与夫君有商有量,和睦圆满。”

    “我会死无葬身之地,李家也会受到牵连。”澜意补充道。

    李太师年轻的时候舌战群儒,到了年老,孙女该出阁了,一句话也说不出。

    “今日我做什么都合规矩。”慕琛看不到澜意的脸,说话的声音却不由自主变得温和。

    她垂眸看向自己身上的婚服,若这件婚服真的被摧毁了,那么等待她的,会不会是帝王的雷霆之怒?

    拒霜应声是,刚想去拿剪刀,柳条连忙将手上的银剪递给拒霜,惭愧道:“还是用我这把吧。”

    柳条一下子热泪盈眶,扑通一声给澜意跪下。

    这样的话,引得屋内众人忍俊不禁。

    澜意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菱花镜中盛装打扮的自己,心中感慨万千。

    柳条如此执着,澜意也没有再劝,就同意了。

    拒霜视若无睹,走向柜台附近,去拿蜡烛。

    《误韶年》

    柳条即刻便明白了澜意的意思,忙道:“奴婢知道了,奴婢会好生留着那些银票,当做证据。”

    除此之外,他只余喜悦。

    陆鹤淮从未体验过那种感觉,“遇不遇得到,都随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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