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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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玲杏：“！！！”

    厢房里，依然是静谧的。

    玲杏：“……”

    “你真的没事？”

    不是因为疼痛，而是激动。

    好在他只是看了会儿，就接了过去。

    司见月说：“睡不着，出来走走。”

    怎么回事？

    铃杏端着那碗汤药，送到司见月的床前，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像骗武大郎喝药的潘金莲。不过她可没有那么温柔，强势地说：“给我喝了它。”

    “你醒了？”玲杏怀里一空，莹莹暖意顿时被风吹散。见他这番颇像事后也要坚守男德的举动，有些莫名地摸了下鼻尖，“还疼不疼？”

    司见月自然是知道的，他点了下头，从玲杏昨晚翻出去找他的那扇窗，又翻了回去。

    玲杏感慨地想，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到了床上，而她还抱着司见月的脖子不放。司见月低头看她，她掩饰性地咳嗽了几声，赶紧撒手。

    长剑掉在了地上。

    铃杏就只有在突破瓶颈的时候费了点时间，之后的修炼便豁然开朗，一路猛升。她本就是修成过剑骨的人，跌过的跟头不会再跌，大不了就是要把断骨重铸的苦头细嚼慢咽，忍忍也能过去。

    铃杏心道，她可真是个坏女人。

    玲杏犹豫半天，正打算推开窗看看，却听见司见月的声音蓦然在身后响起：“你在干什么？”

    玲杏看着他砰地一声关上窗，难掩愕然。

    “狗屁的乾坤已定。”铃杏冷汗涔涔，却轻蔑地笑了起来，“我偏要，扭转乾坤！”

    师姐说的没错，她就是狼心狗肺。

    而且——司见月往前逼近了一步，冷冷俯视着她，少年高出太多，迫使玲杏必须仰头才能对视。

    司见月忍住两个月没有去打扰她，忍得那么辛苦，以为终于等到她，结果等来的是一碗汤药。

    玲杏：“……”

    接下来的整整两个月，铃杏都在抓紧修炼，不敢松懈。司见月没有再发作过，也趁着这段难得宁静的时日闭关养伤，总之就是在各忙各的。

    玲杏欲言又止。

    思及此，玲杏忽然听到窗户打开的声音，接着感到身体一轻，随后便落入了少年温暖而带着药香的怀抱中，不由惊呼一声。

    玲杏一夜未眠。

    他打小身体就不太好，又经常受伤，泡在药罐子里长大，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有异样。只是铃杏从来没有试着了解他，探听他的过去，所以总以为他还是那个单纯愚蠢的小师弟。

    好吧，玲杏承认，有时候她也会觉得嫁给司见月其实也不是坏事。毕竟很多时候，哪怕是薛遣淮也不能做到这样待她，司见月比他温柔多了。

    男人这该死的胜负欲。

    司见月神情一冷，不悦道：“季玲杏，你这是什么口吻？”被视作孩子是作为男人的逆鳞。

    玲杏唤出佩剑，当成拐杖打算杵回去，反正这剑也不是她的本命佩剑，只是一把普通的长剑，杵在地上也不心疼。她的本命佩剑不归上回落在寻龙谷里了，得改日再寻个机会去取回来。

    一墙之隔，他们竟也没怎么见过面。

    司见月平静地看她一眼，仿佛对她的疯言疯语已经习以为常

    全身经脉仿佛被粗暴地撕裂开来，灵力暴涨逃窜，又被按耐着梳理修复。断掉的剑骨被强行接上那一刻，铃杏再也忍不住，倏然吐出一口血。

    千机塔危险重重，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丧命，铃杏不敢带他冒险。何况这是她自己的事情，本来也不该连累别人，如果顺利的话，十日之内就能及时赶回来，要是不幸死了，司见月就要当鳏夫。

    明明是她先提出分房睡的，怎么现在反而有种被赶走的错觉……

    司见月其实已经醒了，只是片刻的虚弱，暂时不想动弹。他顺着玲杏的视线，落在坐落于崖顶的千机塔上，凤眸微微一暗，但转瞬即逝。

    千百年来，试图重铸剑骨的修士有很多，意志坚定的也不少，但都不如铃杏这般迅速，她的天赋已经远超凡人。有人将洛夕瑶比做剑道黑马，那铃杏便要做凶恶的猛虎，做咆哮的雄狮。

    没有动静。

    玲杏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刚站好就感觉脚踝有股钻心的痛。她脸色微变，别搞这出吧，因为偷看而崴脚什么的也太丢人了。

    她一时没想明白，干脆不想了，横竖司见月也没有性命之忧，管他是卧病在床还是生龙活虎。

    她并不打算带上司见月。

    “不愧是我……”

    铃杏浑身颤栗起来，剧烈地喘息着。

    “总之，你先回去。”玲杏说。

    不过铃杏想了想，突然又起了坏心思，棉里藏针道：“司见月，就算我喂你喝毒药，你也会乖乖喝下去的，对不对？”

    他向来介意玲杏用年纪来拿人。

    司见月没什么表情，淡淡道：“你熬的？”

    司见月看了她一眼，转身推开了那扇她刚刚想推，却又没来得及推开的窗户，随即利落地翻了进去，螺白色的衣摆旋出一朵花，带起翩翩碎雪，全然不见昨日病弱得仿佛随时快要死去的模样，倒显出几分少年意气来。

    “不准出来乱走，你还年轻，男孩子晚上不早早上床睡觉会长不高的。”玲杏催促着说，她可不想在他面前跳回去，“立刻，马上，回房睡觉。”

    耳畔只有风声在呼啸。

    铃杏知道这很残忍，但是也没有办法。

    真是蛇蝎心肠啊。

    司见月看起来不太想说话：“嗯。”

    寻龙谷一战，她失去太多太多。

    她才不吃这套。

    玲杏对他突如其来的冷漠感到无所适从，又因情蛊一事理亏，不敢多问，灰溜溜地回去了。其实他是想留下她的，他在欲擒故纵，一定是的！

    玲杏性子傲，薛遣淮性子也傲，两人常年一吵架谁也不肯低头，最后还是她先败下阵来。

    “呸呸呸……”

    原谅玲杏总是拿新欢旧爱作比较，不过她在心里就算如何为薛遣淮说好话，但不可否认的是，司见月确实比他更适合做过日子的夫郎。

    不归是把上古神剑，由天界神兽的鳞片锻造而成，意外落入凡尘，认她为主。但玲杏虽是此剑的主人，却也对它的来历不清不楚。

    心虚的人经不得吓。

    玲杏吐出嘴里的草叶，没好气地瞪他道：“大半夜的不在房里好好睡觉，出来晃荡什么？”

    玲杏的心尖又不争气地动了动。

    司见月神色疲惫，兀自回到床榻上。一眼也不看她，淡声道：“不疼，我困了。你回去吧。”

    还是师弟好啊，师弟年轻，师弟有力气。

    铃杏于修道一事，很能吃苦。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司见月沉默地，眼睁睁地看着。

    玲杏险些跳起来，下意识地后退，忘了窗台下是个阶梯，脚下一歪便摔进了旁边的草丛里。

    铃杏准备了几日，将干架的家伙事儿全捎进储物戒里，什么灵丹妙药、刀枪剑戟都在里头。除此之外，她还熬好了给司见月的汤药。

    说好的柔弱不能自理呢？

    到了夜里，玲杏留了个心眼，担心司见月再次反噬发作，但又不想表现得太过刻意。于是她偷偷地猫在窗边，仔细听司见月房内的动静。

    铃杏从未怀疑过自己并不平凡这件事，身在云端也好，临脚黄泉也罢，她都是骄傲恣意的，永远不会服输，哪怕是屡战屡败，也坚信不疑。

    她遥望着远方的日照金山，沉默不语。

    直到世间第一缕春风拂过大地，冰雪消融，万物复苏，铃杏也如这勃勃生机，成功重铸剑骨。

    司见月将她打横抱起，看也不看，往她的厢房走去。少年的双臂结实而有力，步伐稳健，玲杏本能地抱住他的脖颈，竟陡然生出安定的感觉。

    ……他不会是晕过去了吧？

    “不然你还想是谁。”铃杏见他好像没有发现，悄悄松了口气，“这是我特地为你熬的，能补气血。”她也没撒谎，确实是有好处的。

    玲杏总觉得司见月有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或许是眼神，又或许是态度。

    司见月也有脾气，可他再怎么不高兴也是生闷气，只要玲杏开口，他就无条件臣服和接受。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从不需要担心没有台阶下。

    他顿了顿，然后缓慢地坐起身来，拉开了点距离，垂眸整理自己的衣襟，将领口拉得严严实实。

    这一碗下去，至少十日醒不过来。

    “就是崴了一下，没什么大事，明日就能恢复正常了，你去睡觉吧。”

    不知过去了多久，姗姗来迟的朝阳终于跃上枝头，风声渐止，气温回暖，黑夜悄然落幕。苦忘崖的今日如昨日，没有什么不同，变化的只有日月。

    就连这个天界神兽，也不晓得是什么物种。

    回到自己的厢房后，玲杏补了个觉，醒来时已是迟暮。她没有忘记此行目的，只要不睡觉的时候基本都在修炼，想硬闯千机塔，筑基的修为远远不够，要见到顶层的魔蛟厌听更是天方夜谭。

    司见月盯着那碗汤药不说话，铃杏也紧张了起来，手指有点发抖。他不会发现了吧？

    但天道既没能让她死掉，洛夕瑶和问剑宗那一众墙头草可要遭老罪了，落井下石的都别想逃。

    玲杏无所谓地哼了一声。

    玲杏此话不假，她的生命力和她的剑法一样强悍，疯了魔的蛟龙都没咬死她，关进牢里了还能作威作福。别说崴脚，就是脚断了，明日也能好得七七八八，上山打虎都成。

    他们说，洛夕瑶和铃杏这一局，乾坤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