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雾暗云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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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颂宜的鼻子一酸，眉头不受控制地皱了皱，低下头看自己的脚。

    陈颂宜穿上拖鞋去开门，沈毓淮就站在门口。

    陈颂宜瞪他一眼：“你会不会好好说话？”

    但她还是好奇：“你为什么在上海？”

    “陈颂宜！”

    沈毓淮一直喜欢带些花里胡哨的戒指首饰，她见怪不怪，倒是款式很新，她起了些兴趣，把戒指拿起来。

    陈颂宜顺手把门关上。

    她嘴上说着，还是从房间走出来，反正左右睡不着，两个失眠的人互相看着对方的黑眼圈。

    某些五星酒店骨子里带着傲视群雄的高贵，企业文化影响到员工，也开始对顾客颐指气使：“现在这么晚了，您想怎么办呢？”

    比起在夜晚的陌生环境里让一个陌生男人进入她睡觉的地方，陈颂宜宁愿自己麻烦一点换个位置。

    她配合惊呼：“沈大少活得真精致。”

    陈颂宜嗤声，把注意力放到沙发边上的小桌台上，摊开的报纸上有一枚环钻男戒。

    “依依。”沈毓淮抬眸，眸子幽深地望着她，“你太吵了。”

    内圈刻了字，她看不清，也无心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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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冷冷看着她，平静地喝了一口水：“你哪里没看过？”

    她的药留在自己原来的房间里，其实睡不着，于是抱膝坐在床头，小口小口喝着矿泉水。

    可这有什么好等价替换的，哪怕系统突然出错给他们之间多增加了一段短暂戏份，他也照旧是天之骄子，而她就显得格外倒霉，连设身处地去想都显得像出于道德的施舍。

    电话那头不出声，几秒后换了个人：“我看到您隔壁的套房还空着，辛苦您今晚住到隔壁去好吗？我们派女性员工来给您送房卡。”

    她应下，还没挂断电话，又听见听筒里出声：“陈小姐，非常抱歉，刚才这套房间订出了。”

    她以为是房卡松动，检查过没有问题后，只能无可奈何地跟前台打电话，前台小哥跟她致歉，说立刻派人上来检查。

    沈毓淮刷卡进去，插上卡，整个空间顿时明亮起来。

    陈颂宜想到自己现在受人恩惠，还是不要过于咄咄逼人的好，自觉地转过身子，她头发吹得刚好，沈毓淮扔给她一瓶护发精油。

    江上邮轮与游轮交错来往，震旦医院的灯光一直跳闪。

    陈颂宜觉得有些好笑：“你们出了问题，连个适合的方案都想不出来，反过来问我怎么办？”

    一夜依旧多梦，不过是梦境真实许多，还多了一个参演嘉宾。

    沈毓淮眉心又皱起来：“好好说话。”

    沈毓淮高大的身影在她面前形成一个阴影，将她整个人包裹住，她第一眼看见的是他手上的房卡，不免有些怨怼。

    沈毓淮嫌弃地睨她

    “没有。”

    沈毓淮大概是困了，把杂志往小桌台上一放，说：“睡吧。”

    “睡了也被你吵醒。”

    陈颂宜表现得很诚实：“受邀参加机器人峰会。”

    她很识趣地低头：“抱歉。”

    陈颂宜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出幻觉了，那一头仿佛是沈毓淮的声音。

    下一秒，沈毓淮抓住她的外套衣领，把人往门外拎。

    她的脚步静悄悄地踩在地毯上，靠近门板。

    大堂经理如释重负一般，连声抱歉，主动挂了电话。

    沈毓淮敲门：“依依。”

    “今天周日。”

    从早八到晚八，把她累得够呛，沈毓淮来接她回他们的家，她见到他的第一眼，一定要扑进他怀里狠狠抱住。

    他伸手撩起她的一缕头发，陈颂宜下意识侧身躲开。

    -

    陈颂宜好好洗了个澡，站在落地窗前，从十五楼向灯火通明的城市俯瞰，东望就是黄浦江，江水浩浩汤汤曲曲折折，一直到看不见为止。

    她带着浓厚的鼻音应了一声：“嗯？”

    她吹了十分钟，浴室门拉开，沈毓淮走出来。

    沈毓淮很快翻完了手上的杂志，陈颂宜把戒指递到他手心，他自然地带进无名指上。

    楼下还在供应早餐，但是沈毓淮嘴挑，他的早餐由主厨做好了推车送上来。

    前台热情告诉她，目前还剩下三套商务套房。

    “你睡觉不关灯？”

    “出来。”

    沈毓淮坐在靠窗的地方，看她出来，给她指了正对着的一间房间：“你今晚睡那里。”

    陈颂宜不是不识相的人，沈毓淮既然主动提出来让她去吹头发，管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先把眼前的难关过了再说。

    “你能来我不能来？”

    “你楼上不住，住隔壁体验生活？”

    陈颂宜看着黑黢黢的环境，拒绝了这个方案。

    酒店就在soho附近，这座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她却因为加班和跋涉筋疲力尽，只想早点洗个澡睡觉。

    “陈颂宜！”

    沈毓淮的声音有点疲惫，他常年生活在国外，连中文口音都受到细微的影响，旁人哪怕是想要模仿，也很难。

    “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关你什么事。”

    一般随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要排长队才能买到的栗子                                                蛋糕，就在秋末冬初的时候。

    他问：“没睡？”

    陈颂宜这下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吹头发，她曲腿在沙发上，用手指将头发抓顺，整个屋子里只能听见微弱的吹风机响声。

    她解开毛巾包着的湿漉漉的头发，吹风机启动了没到一分钟，全屋停电。

    她也不是非呛他不可，偶尔露出小意温柔的一面，给这位不计前嫌给她提供临时住所的金主前任一些合理情绪价值。

    窗外霓虹稳定闪烁，画着城市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最真实的夜，但是此时此刻对她来说，那些建筑都演化成夜色里的巨兽，朝着她张牙舞爪地扑打过来。

    她笑得悻悻然，挤上牙膏刷牙。

    陈颂宜开的门，她嘴里的泡沫还没吐干净，牙刷咬在嘴里，把早餐推进餐厅。

    本次由蓝船科技举办的小型峰会没有提供住宿，也不是旅游旺季，附近的三星酒店基本住满，陈颂宜硬着头皮给离会场最近的一家五星酒店打电话询问房源。

    门外响起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她的心随着门被一声一声叩响而停滞，恰巧停电之后空调也不再运作，她披上外套，还是浑身发冷。

    一直到凌晨两点，陈颂宜毫无困意。

    她乖巧地跑去卫生间对着镜子抹精油，再回到沙发上，外套不见了。

    “为什么突然来上海？”

    陈颂宜按住自己的胸口，克制住喘息不过来的起伏，想着要么就破罐子破摔将就睡一晚，但她的头发还是湿的。

    第二天，沈毓淮比她起得早二十分钟，她对于他还在客厅里感到奇怪：“你不是来上班吗？”

    她在外容易泛滥不安全感，想着只住一晚，咬咬牙订了一间。

    她好像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差一点运气了。

    陈颂宜拉上外套拉链，打开门。

    这样的思绪没有在她脑海里萦绕多久，陈颂宜感到眼皮有点沉，窝在被子里睡着了。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你不能穿件衣服？”

    他们这样四目相对，把她的记忆拉回许多年前她还在上大学的时候，情窦初开的第一段恋爱，谁都认真又任性。

    “上班。”他回答得干脆，把外套脱了朝沙发上一扔，把吹风机翻出来给她，只身进浴室里，“我去洗澡。”

    陈颂宜躺在床上，为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觉得不可思议，分手后几年都没有见过一次面的怨侣突然频繁偶遇，还能和平地住进一个套房里，她想自己如果是沈毓淮，大概没有这么大度。

    沈毓淮被她质问一蒙，两人一同看向隔壁，一对情侣走过来，用怪异地眼光凝了他们一眼，紧接着关上了对面的门。

    她坐电梯一直到十五层，这层楼总共两套房，另一间空着，楼上就是顶层的总统套房。

    她服从安排，裹紧浴袍的胸口开叉处，朝房间里走，把门关好。

    他只裹了个下身的浴袍，什么都没穿，露出训练有素的腹肌，赫然出现在陈颂宜面前。

    沈毓淮手上翻着一本无聊的财经杂志，闻声翻页的动作稍作停顿，又继续翻下去。

    两人拉拉扯扯地往电梯里走，一直进了梯厢，才恢复井水不犯河水的站姿。

    “那你睡不着？”

    陈颂宜立刻拉上窗帘，跌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裙下之臣[破镜重圆]》

    陈颂宜没想通怎么会在这里碰到他，更没想通他突然出现找她发火是什么意思，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沈毓淮照旧冷着一张脸，面前的人受了寒，鼻子红彤彤的，不知道是不是刚洗完澡的缘故，眼里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唇瓣刚涂完润唇膏，显得很水灵。

    陈颂宜连夜开到上海，外地车牌周六日不限行，她一路驶进静安区，在会场附近转悠了一圈。

    沈毓淮揉揉她的脑袋，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把人往车里抱。

    “上去吹头发！”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发尾湿漉漉，还滴着水，水珠淌过她的锁骨，有点冷。

    洗手间的水还能用，她反复洗了几遍手，对电话那头说：“算了。”

    沈毓淮的脸色倏忽间更沉了，掀起眼帘，清透的瞳孔中透出烦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