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多情只有春庭月（三）：七妹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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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进门，当铺老板就急急地小跑着迎了上来，请他们到里间休息。

    他们走的是县城的中心大街，街道干净整齐。两侧是各式店铺，百姓来来去去，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到城里去呀，”七妹甜甜一笑，“每年都会有大哥哥大姐姐来这里，我们大一些的孩子就会被领走，去城里做营生。”

    “噢，那个，”李原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我是听说过的，这个孤儿院位于县城西南边的一个院子里，它不是官府的救济机构，而是个人开的……既然是个人开的……那总是要想办法挣点……那个……”他也说不下去了。

    前面路边有一个冷饮子的铺子，铺子一边站着两个小姑娘，穿着朴素，但也干净整齐，一个八九岁的样子，另一个看起来也就三四岁，眼巴巴地看着一对年轻人买了两杯冷饮子拿着边喝边走了。

    小河蜿蜒着从南向北流淌着，远远地看去像一条白绿色的丝带铺在大地上，还闪着银色的光泽。河边种着一些柳树，有的柳枝飘垂下来，在风中轻轻地拂着水面。

    “走吧，”他对叶桃说道，“这是我家的铺子，咱们去打听一下消息。”

    李原就让那人带他们过去，那人就带着他们从前面的小路往东拐，顺着各式巷子小路走了一刻钟左右，眼前视野突然开阔，出现了一条小河。

    叶桃是轮流坐在李原和他随从的马上，好减轻长途奔跑的马的负担。这样过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大约到未时五刻的时候，几人看到了刻在城门上的“尉氏县”三个字。

    “你们两个慢慢吃吧，”她摸了摸七妹的头，又拍了拍那小小女孩的手，“姐姐还有事去别处一趟。”

    酒足饭饱，觉得舒服多了。要进入申时了，晁员外却还没有到，李原给当铺掌柜交代了一下，就带着叶桃出了门，边逛边往花桥客栈的方向走去。

    叶桃没有再说话，他们又骑上了马，很快就到了花桥客栈。

    “今天是堂主的生日，堂主高兴，允许我们出来玩的，这不，我们就遇上了你们三个好人，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也是第一次喝甜冰水呢。”七妹满脸是笑地说道，她此时此刻是真的开心。

    掌柜诺诺地答应着去了，一会儿上了几个菜，一大壶酒，三个人吃了起来。

    “咱们那里去喝吧，”叶桃指着大槐树下，对两个小女孩说道，“你俩说好不好？”

    几人坐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了另一条小路上走来几个人。

    “难过啦？”李原看着她道。

    她看向李原，问道：“你知道这个孤儿院吗？”

    一杯冷饮子的价钱大约五十文钱，不同品种的上下有浮动。叶桃拿出钱来看了看，大约也就够买三杯，大点的小姑娘竟然认识字，她帮自己和小女孩选了一种口味，叶桃也选了和她们一样的，于是交了钱，一共一百六十文。

    “可是姐姐，我们没有钱。”大一点的小女孩看着叶桃说道，“这个很贵的。”

    “我叫米七妹，今年九岁了。当然这是当年母亲给我起的名字，现在在堂里，我叫九十八。她，”她指指那个小的姑娘道，“她从小没了家，不知道叫什么，只叫一二六，我悄悄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八妹。”她调皮一笑，可可爱爱。

    “你们叫什么名字，几岁了？”看她俩吃了会，不那么着急了，叶桃问道。

    “是晁家老爷来了，”李原说道，“咱们也跟去客栈看看吧。”

    真美呀，叶桃呆呆地看着，一动不动，生怕惊了这岁月静好的画面。

    “晁家人还没有到，走吧，我们去那边。”李原指着几步开外一户人家，那家低矮的篱笆围墙外面也摆着简易的石头桌椅，应该是供一家子人乘凉用的，此时正被院内一棵大树的绿荫遮盖着。

    叶桃远远地就注意到了她俩，等慢慢走近了，看两个孩子还在眼巴巴地盯着，心里有些不忍。

    没有和李原商量，叶桃就走过去，低下头问两个小女孩：“想喝冷饮子吗？我想喝，可是没人陪我，咱们一起好不好？”

    “我们俩呢？”李原走过来问道。

    “姐姐再见。”两个小姑娘甜甜地招手。

    “咱们要不要赶紧过去？”叶桃看向李原道。

    那个小丫头半懵懂地点了点头。

    三人坐下，不一会儿李原他们也跟了过来，还带了旁边店铺的一些糕点过来。

    缓缓打马进城门，顺着中心街道走了不远，李原就拍马停了下来，叶桃看到了旁边的铺子上写着“来源当铺”几个字。

    “你、你、你…...你们……”晁老爷拿手指着他们，一时说不出

    叶桃环顾四周，只见不远处有一棵大槐树，树荫浓密，下面还有石桌石凳，可能是人们日常纳凉的地方，现在却没什么人。

    叶桃看着七妹，这是一个大眼睛、双眼皮、瓜子脸的美丽姑娘，那个一二六，虽然还小，但也标志端正，长开了很大概率也是美人……叶桃说不出话来了。

    “那具体做什么营生呢？”叶桃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一些无父无母被买走的穷孩子，能有什么好营生？

    几人围坐在石桌旁，喝着冷饮子吃着点心，当然主要是两个孩子在吃，叶桃她们刚吃了饭并不饿。

    叶桃也挥了挥手，就转身跟李原走了，眼圈儿却红了。

    后面的动静终于惊到了坐在柳树下的两个人，两人回头看到来人，微微惊诧，互相看了一眼，但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慢慢站了起来，等着来人走近。

    一棵大柳树下坐着两个人，不，确切地说，是一对人。那男子穿着青色的衣衫，靠在树干上，向后伸出一条胳膊，揽着靠在她肩上的女子。

    两个小姑娘高兴地点了点头，蹦蹦跳跳地过去了。

    “这是我在堂子的名字，”看叶桃困惑的眼神，她又补充道，“我们没有家，现在都住在福善堂。我们都是把进去的顺序作为自己的名字，我是第九十八个进去的女孩，她是第一百二十六个。”

    她摸了摸衣袖，这个月的工钱还剩着一些，虽然不多，买两杯冷饮子还是够的。

    “算了，你也不诚心，再说开玩笑的，逗你玩呢。”李原无奈笑了，“我俩自己买。”说着上前又要了两杯。

    门口一边停着刚才看到的两辆马车，几个人站在外面等着。

    “那当然了，”七妹骄傲地说道，“这是母亲给我起的，她会认字读书呢。”

    “你们那里只有女孩子吗？”叶桃又发现了一个疑问。

    “嗯，”叶桃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不知道，反正那些哥哥姐姐都穿得可好看了，也不愁吃穿。”七妹眼里闪着光，“我今年九岁了，今年也会被选走的。”

    马车驶过以后，叶桃也依依不舍地起了身。

    “没钱了，想喝自己买吧，下次再请你喝。”叶桃摊开手给对方看，手里只有几文钱了，她也觉得不好意思，不管对方是何人，但如此帮自己，如何感激也不过分，可现在竟然不能给对方买一杯冷饮子，“要不这杯给你喝？”她又把自己手里那杯向前递了递。

    是的，那是一个女子，虽然她穿着白色的男式长衫，但她的头发长长地披散了下来，背影娇娇俏俏的。

    虽然正是暑热时节，但今天却没有顶头的大太阳，天空是阴阴的，还有一些凉风，骑在马上更是觉得凉爽，所以几人一路急行，只中间在路边茶摊上稍作了休息，给马匹补充了水分饲料。

    “可我们又能怎么样呢？我们无能为力。难过就难过一会儿吧，过了也就好了，总会忘的。”李原的安慰也苍白无力。

    叶桃盯着他，但他没有再看叶桃。为了掩饰尴尬，他也问七妹道：“平时你们不是不出门吗？怎么今天让你们出来了？”

    什么？叶桃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九十八？一二六？这也是名字？她看了眼李原，想证明一下不只是自己困惑，可李原眼光却看向了别处。

    “没事，姐姐有钱，”叶桃笑道，“想喝什么口味的？自己选。”

    两匹马，三个人，奔驰在京城一路向南的官道上。www.yingboge.com

    “传给你的消息收到了吗？有没有他们的踪迹？”李原直接问老板。

    “也有男孩子被拣进来或买进来，不过他们五六岁就被领走了，而我们女孩子八九岁才会被领走，所以现在堂子里主要是女孩子。”七妹说话清楚利落。

    “可是，九十八、一二六又是怎么回事？”叶桃实在忍不住问道。

    叶桃却鼻子一酸。她正要再说什么，却看见远处两辆马车快速驶了过来。

    “七妹，八妹，这名字挺好听的。”叶桃静下来笑着说道。

    紧跟在她身后的就是叶桃早晨见到的那位晁家夫人，晁姑娘的继母。她看见这一幕后连连跺脚，说着造孽啊造孽啊，并赶忙拍着晁老爷的后背帮他顺气。

    “噢……”叶桃明白了，这是孤儿院的孩子们。

    “收到了收到了，有有有，”那老板一叠连声地回答道，“那两位就住在前面不远处的花桥客栈，我派人看着呢。”

    “被领到哪里去呢？”叶桃真是越来越迷惑了。

    再后面跟着两个人，看起来应该是晁家的仆人和丫鬟了。

    叶桃和李原正要进去，一个人从一边绕了过来，走进李原跟前悄声道：“公子，您要找的两位并不在客栈，他们休息后去东边的小河边了，咱们有人跟着呢。”

    “着什么急，他们也丢不了了，有人看着。再说咱俩去了又有什么用？等她家人来才是正理。”他又看向掌柜，“给我们整些简单的吃的喝的，我们休息一下。”

    为首一人，中等身材，大腹微便，穿着棕色福字团衫，急匆匆地朝河边走来，远远看见河边柳树下坐着的两个人，脸涨成了猪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