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新丰美酒斗十千（一）：京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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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的汴河大街，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走不多远，叶桃看见一个豪华气派的二层酒楼，门口搭建着华丽的彩楼欢门，彩楼上一个大大的绣旗迎风招展，上面绣着一个酒坛，楼门中间一块大牌匾，上书“胡食记”几个大字，路边停着多辆华美的马车，门口有几个小二在招呼客人。食物的扑鼻香气和燕语莺歌的欢笑声随着阵阵晚风从楼内飘出来。

    今天叶桃拿到了自己第一个月的月钱，整整两千文。她的心情有小小激动。

    “原来二楼的包间都是以名山大川命名。”叶桃暗暗想到。这时，包间门推开了，叶桃跟着大家走进房间。

    “那就送小朵一套我亲手裁制的衣服吧。”叶桃下了决心。

    “干嘛不去，我们可以叫上叶姑娘一起去啊，”何承也说话了，转头向叶桃说道，“叶姑娘也没吃饭吧？一起去吧。”

    小朵经常羡慕其他姑娘有漂亮的衣服穿。虽然作为何家的丫鬟和成衣铺的店员，在府里和铺里穿的都是发的统一服制，但小朵的姐妹们还是会在节日时分、或者不当值出门的时候穿上自己喜欢的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朵这两年个子长成后，没人为她张罗，就没有添置过什么额外的新衣服了。

    互相请对方落座以后，小二上了几碟小吃食，是几样水果、蜜饯和干果，给客人餐前食用。然后小二拿出纸笔，请苏沐他们点餐。

    这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小二的声音在门外说道：“各位公子，欢乐楼的珍珠姑娘来了，给各位公子唱曲儿助兴，可以进去吗？”

    走在回府的路上，路边就有小规模的布摊，摊主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娘。叶桃走过去跟店主询价，买了几块不同颜色的、摸着很薄很舒适的、很适合这个季节穿的麻布料。

    站在三人中间的是苏沐。他穿一袭天蓝色的长衫，束发未冠，只在发髻上插着一根银簪，长身玉立，静静地站在那里，嘴角微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叶桃的方向；苏沐的左边站着何承，就是叶桃的成衣铺老板，他穿着的是碧青色的长衫，头戴白玉发冠，他看一眼叶桃，又看一眼苏沐，笑容十分温暖和煦；而苏沐右边的男子，一袭白衣，眉目如画，风姿绰约，姿容甚好。他也是当日草地上下棋人之一，江磊，他看到叶桃转过头来，就开始和何承说起了什么。

    布料肯定是不能从自己在店铺买的，别人问起来太麻烦，而且自己本来就不会裁，初次尝试结果还不知道会怎么样。绫罗类的衣料也是不可能买的起的，再说自己和小朵的身份，穿绫罗也不合适，还是普通的麻布合适。

    进入大门，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大院子，院子两侧遍摆各式鲜花，两边是长长的走廊，设计成一个个的小亭子形式，亭子与亭子之间隔着桃红色的轻薄纱帘，很多小亭子里都坐着各式各样的客人畅饮闲谈，店小二来回穿梭，点菜上菜之声此起彼伏。还有不少衣着鲜亮、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有的抱着琵琶，有的拿着管箫，身后还跟着小丫鬟们，在各桌客人之间来来去去，为需要的客人弹奏演唱，挣取打赏。

    叶桃急急走过去，向他们行礼问安，并解释说自己正在回家的路上，这就要往回走了，向各位公子告辞。

    可送什么好呢？

    这下轮到叶桃脸红了，她紧张地连连摆手，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不，我不能去，我怎么可以和公子们一起去吃饭，我马上就回家了。”

    “进来吧！”何承冲门外说道。

    叶桃利用店铺做事之便，用心研究店铺里的衣服，琢磨她看到的进店或路上经过的每一位穿着比较得体亮眼的女子，看她们衣服的款式和颜色是怎么恰到好处地搭配的。用心听店员、裁缝师傅与客人们讨论各种不同布料的特点，认识不同锦、缎和刺绣花样的区别，琢磨什么样的布料适合做什么样的衣服。晚上回家后叶桃也不闲着，她找了一些纸，用烧黑的细木柴棍练习在纸上画出不同头型、衣服款式的女子形象来，虽然黄莺总说黑乎乎的，看不出来美，但她也不泄气，天天坚持练习。

    “我也正要回家，一起走吧。”苏沐说话了。

    进门是一个棕褐色木质的四扇屏风，屏风上下端雕刻着牡丹花纹，中间丝帛上绣的是四位衣着风格、样貌都不一样的美女。转过屏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也是棕褐色的圆形饭桌，周围摆着几张座椅。

    他这话一出，何承和江磊都转头望向他，哈哈大笑起来。叶桃有些懵圈，这时江磊指着苏沐，又笑又说道：“沐之，你这是见色忘义啊！明明我们刚刚说好了一起去吃胡食记的。”

    那个叫子石的白衣男子向叶桃行礼道：“叶姑娘，没关系的，大家都是朋友，一起去吧，胡食记的饭不错哦。”

    苏沐他们是这里的常客了，小二直接招呼着带着他们一群人上了二楼。二楼是一个一个的隔子间，叶桃看到正中间的隔子间门上挂着一个牌子，上书“泰山”两字，他们进了左转第三间房，房门的牌子上写的是“黄山”。

    叶桃从小跟着父母读书。话本小说中形容男子潇洒帅气，用的多是“貌比潘安，才比宋玉”，可叶桃没见过潘安宋玉，小小的她想象不出这些男子如何帅气。后来，她读了越来越多的书和诗词，其中描写男子风姿的也有不少，杜甫在《饮中八仙歌》中赞美崔宗之，说他是“宗之潇洒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李贺在《荣华乐》中说，“鸢肩公子二十馀，齿编贝，唇激朱”，但这些依旧都停留在字面，叶桃从没真正理解过它们的含义。可今日一回头，黄昏阳光下微笑着望向她的三个少年，却让“玉树临风、明眸皓齿”等这些词语在她的脑海中有了实体形象。

    江磊首先请叶桃来点。叶桃连忙摆手道：“江公子客气了。我第一次来这里，并不了解这里的饭食。请公子们点吧，能品尝这么多美食已经非常幸福知足了。”

    叶桃一个激灵，酷暑天气里突然出了一身冷汗。谁会跟踪她？她惊恐地迅速回头去看。

    叶桃向两位姑娘望去。只见为首的姑娘十八九岁的样子，上穿桃红色对襟薄纱衣，内

    房门的正对面是一扇很大的窗户，现在窗扇子是推上去的，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外面碧波荡漾的河水，河上各式各样的小船已经点上灯了，窗户里吹进来河面上清新的风。窗下放着一个小桌，桌上一个天青色细颈瓶，里面插着新鲜的荷花，还处于含苞半放状态。整个房间的装修非常典雅。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www.hongjiage.com眨眼间，天气已进入酷暑时节，叶桃在成衣铺的日子过得还算顺利。大家知道她是老板的好朋友苏公子介绍来的，所以对她比较客气。许掌柜把她交给了一个叫褚西娟的姑娘带着，这位姑娘十八岁了，在铺子工作已有三年左右，她对叶桃的问题一般都耐心回答，也会找机会给她讲与顾客的相处之道。偶尔遇到挑剔的客户，褚西娟姑娘就会过来帮她一起应对，许掌柜也会帮忙。当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叶桃也免不了背后被窃窃私语的议论，都是关于她和苏沐关系的猜测，有人羡慕有人嫉妒也有人不屑地诋毁。小朵悄悄地告诉她这些人背后的言论，叶桃也不计较，一笑置之，什么都不会影响她有事情可做、有工钱可领、不用天天困在黄家的好心情。

    相处久了，叶桃也渐渐了解了小朵的身世。小朵也是个可怜的姑娘。小朵的祖父当时在何承府里掌管后勤采买事宜，有些权力，也有油水可捞，儿子就养得娇惯些。她的母亲本是太夫人房里的丫鬟，祖父看中小朵母亲美丽温柔能干，就求太夫人指给了儿子。谁知婚后小朵父亲并不珍惜，经常酗酒，酒后脾气暴躁，在家里对小朵母亲非打即骂，抽空还出去赌钱。小朵母亲经常生活在惊恐气结之中，在生下小朵没几年后就生病去世了，后来小朵父亲也因犯错被打了一顿板子撵出府去了。之后祖父又去世，小朵在府里也成了一个人了。她因为长相甜美，被何承选中来铺子里做事，每天下工后还会回到何府。

    叶桃在铺子里不大见得到何承，基本事务都是许掌柜负责，裁缝师傅们也都能独当一面。苏沐却好几次来等她下工，在离铺子不远的路边等她。俩人就一起穿过热闹的汴河大街，路过各个茶饮食肆、瓦子酒店，吃喜欢的美食，喝好喝的的冷饮。叶桃喜欢在街上一边走一边看，体会这城市繁华，人间烟火。这条街还有非常热闹的夜市，一到傍晚灯火闪耀，人声鼎沸，吆喝之声此起彼伏，来来往往行人如织。夜市直到三更才慢慢散去，所以叶桃就是一个人偶尔回家晚了，也没觉得什么可怕的。

    “今天叶姑娘在，就上比较醇柔的流云清露吧。”何承说道。

    高高兴兴地付了钱，叶桃拿好布料正准备起身，卖布的大娘说话了：“姑娘，后面那几个人是找你的吧？我看他们站了一会儿了，一直朝你这边看。”

    叶桃忙回了一礼：“叶桃拜见江公子。这……实在是不好意思，叨扰了。”

    “走吧，今天的饭没你不行啊！”何承拉起苏沐就走，“子石，你招呼叶姑娘过来。”

    江磊点了酒楼的几个招牌菜，有酒炙羊肉、紫苏鱼、烤鹌鹑、素炒鲜蔬、海鲜羹等，又问大家喝什么酒水。

    叶桃跟在江磊后面向苏沐和何承的方向走去。她的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可是又不能不去，只能在心里默念，不紧张不紧张，见机行事吧。

    小二答应着下去了，他们聊起了天。说的是上京府衙门近日遇到的一件上京赶考的书生莫名在客栈暴毙、府衙至今尚无头绪的案子，叶桃认真听他们讨论着。

    回家交给黄伯母一千文，还剩整整一千文钱呢，她得好好想一下花在哪里。她首先叶桃想送谷小朵一件礼物，感谢她对自己刚进铺子这段时间的照顾。

    一看之下舒了一口气。

    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推开了。两位年轻的姑娘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原来，不远处河边一棵柳树下站着看向她的，是三个服色有别、气质各异但都很风神俊朗的翩翩美少年。

    “说了吗？”苏沐有些脸红了，略微尴尬地说道，“今天不去了，你俩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