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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爱华家这八亩地是村子里上好的田地,而且难得八亩连成一片,整整齐齐地划成八块,一块就是一亩。原本这块地方也是高低起伏不太平整的,是姜爱华的爷爷在世的时候花了大力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借牛力,用人工,一点点地把地修成一块一掌平的好地,村里人眼红他们家这块地的人可不少,姜福添就是其中一个。

    他不讲话,罗家珍就没办法扭头走人了,她打量了一下周围邻居的地,发现真如姜爱华所说除了他家,别人家全都已经种上了,早个七八天的已经能看到秧苗抽条泛青了,而她家的大部分田地里还长满了草……

    月华有些懵懵懂懂的,听到爸爸要她回去已经小心地迈着小脚往姜爱华身边靠,她年纪虽小,但已经很知道自己要不要干什么了。

    但姜爱华对此不满,他却不能说什么,毕竟他们家春耕已经比别家晚了快十天了,八亩地要全种下去,三个壮劳力一起动手也需要四五天的时间,春耕最怕迟,迟半天都会直接影响夏季的收成。

    他这才不纠结什么,牵过大水牛,把犁套上,开始犁地。

    姜丽华挎着一个篮子远远地出现在小路上,后面跟着一个戴着帽子包着脸的人。

    想起她后来的悲惨命运,姜爱华暗自发誓,这辈子她一定要好好保护月华。

    村长家的大水牛正值壮年,根本不用鞭子就走得呼呼生风,姜成才还是第一次用这么好使的牛,高兴得咧开了嘴笑,跟姜爱华道:“照这个速度下去,不用两天就能把这八亩地犁完。”

    姜成才皱眉:“叫丽华把月华带回去就行了,何必要你妈又来走一遭?”

    她心一酸,主动挽起了袖子裤脚,开始插秧。

    他也知道罗家珍一个壮劳力天天都躲在家里不愿意见人不太好,但他又很心疼妻子一直不停地自责三胎又生了个女儿,不停地给自己压力,所以无论罗家珍想干什么,他都是无条件包容的。

    姜爱华见她终于下地了,大大地松了口气,还知道心疼粮食,那还有救。

    姜爱华很理解她的做法,因为干农活是真的太累人了,她不再跟以往一样一直催促着姜丽华快点干,而是让她在一旁带一带小妹。

    姜丽华很快就回家了,姜爱华洗了把手,坐在田梗上歇息,顺便陪月华玩了一小会儿。

    这也是姜爱华重生了一星期后思考出来的办法。

    以往姜成才家都要等姜福添家种完了租他家的黄牛用,老黄牛力气弱,不许早不许晚的,导致八亩地通常要五六天才能犁完,犁出来的地都不够种的,经常要停来等,所以年年都抢不到在清明节之前种完……

    姜爱华道:“你就问问她是不是想在那个房间里躲到死——”

    但现在不一样了,村长家的大水牛正当壮年,力气足,他只需要两天的时间就能把所有的地都犁好,犁完后还能一起加入插秧的队伍,多了他一个人插秧,今年一定能赶在清明节前把地种下去的!

    田里的第一顿饭似乎因为罗家珍的出现而变得格外香甜,姜成才快速吃完,立刻就把水牛牵过来挂上犁开始继续犁地。有了妻子的加入,三个女儿一起插秧,速度一定会快不少,说不定能在四天之内插完,赶在清明节前把地种好。

    歇息了一会儿,她继续下田里一起插秧,虽然只有她跟姜成才一起干,但速度还是挺快的,两个多小时过去,已经插了有四五分地。

    她是不会直接跟姜成才坦露自己是故意这样干的,毕竟这个家还是姜成才在当,姜爱华一下子太过强势的话就算姜成才不会当面反驳她,但下次有什么事肯定会饶开她自己去干了。

    人在无聊的时候最容易胡思乱想,罗家珍在家里躲了快一年,都快得被迫害妄想症了,就是闲出来的毛病!

    姜丽华到底年纪小一点,对干这种农活没耐心,虽然现在的太阳不是太大,但一直晒着也挺热的,她认真干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开始摸鱼。

    月华才一岁,堪堪能走路,这是她第一次到地里玩,身边又是爸爸跟姐姐,她就不胆小了,手里一直握着姜爱华搓给她的泥巴丸子,乖乖地坐在田梗上,玩得小脸上全是泥巴,但脸上的笑容是真真切切的。

    姜成才在犁地的时候,姜爱华跟姜丽华也没有闲着,她们去了秧地里起秧,把它们一捆捆捆起来扔到犁好的地里,方便等会儿插。

    姜爱华决定让罗家珍从那间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出来,就得让她忙得脚打后脑勺,没空想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姜爱华眼里闪过一抹冰冷的神色,这次黄牛没死在他们地里,姜福添还想占他们家的地?没门。

    姜爱华顿了顿,没反驳姜成才的话,而是换了种说法:“她不肯来你就叫她过来接小妹回去,她就肯来了。”

    这个年代的人连肉都吃不上,顿顿水煮青菜茄子豆角,哪里有什么情绪病?什么抑郁症焦虑症都比不起想吃一顿肉的渴望!直接赶到地里干农活累个半死,回去倒头就能睡着,哪里还有空想太多?好治得很!

    这就是懦弱又有那么一丝好强的男人的心理,无论他在外面是多么孱弱受尽别人的欺凌,但在自己家里,他还是希望自己能有一家之主的威严的,姜爱华不打算跟他硬刚,而是想着逐渐引导他做一些正确的选择,避开一些别人挖好的坑。

    姜成才抽了一回烟,把水牛拴在一处水草丰美的地方吃草,见丽华带着月华玩,爱华一个人在地里埋头插秧也不抱怨,他心里高兴,也挽起了裤脚一起插秧。

    心里更是打定了主意,不能把月华交到这个女人的手里,免得带坏了……

    姜爱华没理他,挥手叫姜丽华:“快回去,月华我带着。”

    “爱华!”姜成才挺直了腰,厉声喝斥姜爱华。

    姜爱华心里涌过一股愤怒,继而又是一阵无力。

    小孩子很容易哄,她带着月华出了几趟门,月华就已经很爱粘着她了,平时也不哭不闹的,非常好带。

    姜成才想起家里一分钱也没有了,不禁低下了头。

    姜丽华这才松了口气,大姐刚刚说的话也太过分了,哪有这样说自己妈妈的?真叫她这样跟妈妈说话,她也不敢……

    如果罗家珍这身装扮放在流行脸基尼防晒的30年后,没人会对她说什么,但这可是九十年代,农村人连帽子都懒得戴,有谁会这样子遮遮掩掩地出门,她这样装扮反而更惹人议论。

    罗家珍愣住了,有点慌张地看向了姜成才:“我……我回去带孩子……”

    姜成才咳嗽了一声:“咳,爱华,我可以一边犁一边……”

    她的父母真的是太太太懦弱了。

    姜丽华有点犹豫:“妈不肯来怎么办?”

    姜爱华道:“月华乖得很,她一上午都坐在田梗上玩,不吵不闹,你带回去干什么?春耕晚一日收成就差一分,这句话还是你教我的,现在我们家这么大片                                                地还没有种,你这么一个壮劳力回去带孩子?”她的语气里已经全是不满。

    看到老婆开始插秧,姜成才嘴巴张了张,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反对的话来,姜爱华招呼他一起吃饭,自己一边喂月华,一边抽空塞几口煮得颗颗分明的大米饭。

    罗家珍躲躲闪闪地过来了,来到田里后还抱怨姜爱华:“刚才为什么不让丽华回去的时候顺便把月华带回去?还要我跑一趟……”伸手就要把小女儿抱起来回家。

    姜爱华打断他:“爸,村长家的牛只租了两天,你不赶紧趁着天气好把剩下的田犁完,还想着要掏钱再多租几天吗?”

    而姜成才听说姜福添的黄牛不好了,瞬间就理解了,因为他年年都找姜福添租牛,对老黄牛的情况最清楚不过了,他叹了口气:“也快二十年了,寿命到了也没办法。”

    既然能重来一回,她肯定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庭分崩离析,走向上辈子那样的老路……

    快十一点的时候,姜爱华叫姜丽华:“你回去做饭吧,自己先吃完,然后把我跟爸还有小妹的饭带到田里来,我们就不回去了,春耕就要抢时间,叫妈别躺着了,一起到田里干活。”

    看见女儿竟然牵着一头大水牛过来,姜成才直接惊呆了,半晌才搓着手,一脸地惴惴不安:“爱华,你怎么租了村长家的牛?”

    姜成才正值壮年,田地又平整,水牛力气又大,一个上午不到就犁了两亩地出来,他兴奋地摸出烟丝,在路边摘了一片树叶卷了起来,吧嗒吧嗒地抽起了烟,眼睛还享受地半眯了起来。

    姜爱华把牛绳递给父亲,漫不经心道:“我本来也想租二爷爷家的牛的,但走到半路听说他家的黄牛不好了,好像要死的样子,这才去村长家租了他家的水牛。www.cuiyuge.com”

    “妈!”姜爱华叫住了她,一双漆黑的眼眸直直地看进了她的眼睛里:“你回去干什么?不知道我们家今天才开始种地吗?”她的手指着身后那一大片空着的水田:“你看看周边,只剩下我们家的田还全是草没有犁。”

    上社村祖祖辈辈的老农民总结出来的经验,插秧一定要赶在清明前,如果清明后还没种完,产量直接减半,不知几百年传下来的老规矩,比书还灵。

    刚穿回来的时候月华对她很陌生,一是姜爱华之前在县城读高中,月华开始记事起就没怎么见过姜爱华,但姜爱华也记不起月华小时候的样子了……

    菜里没有油水,一家人的饭量就特别大,连一岁的月华都能吃完大半碗粥,姜爱华能吃满满两大碗米饭,姜成才更不用说,他是男人,出力多饿得快,直径十二公分的饭盆子他能就着酸菜吃满满一盆。

    姜爱华心里一疼,这是他难得高兴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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