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二次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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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一已经走出控制室，凑到了典星身边。典星手臂上的伤并没有来得及出太多血，此时一些诡异粘稠的绿色液体包裹着这些伤口，“啵啵”的冒着气泡。男孩看得直皱眉，这人可真倒霉，不过他也没有办法，医师只给了他几支止血的药剂，可没有给他淡化或者中和毒素的药剂，只能等送到工作室让医师处理了……会很疼吧。

    没多久，那淋浴间就传来阵阵令人听着就害怕的惨叫声。

    归还了车厢，并对于车厢的损坏略微作出赔偿，所幸车厢的厢体本就用料不足，这种赔偿                                                不会有多贵，医师不介意报销。

    但比不过另一处的痛。

    这一想，只感觉心底沉得厉害，究竟是为了什么，哪怕要牺牲掉同伴，也要把他送到不知道哪里去。一开始他以为是为了钱权之类的，但现在他不再这样想了。就算在地上，他的家族颇有财富，但他不过是旁支，真不至于为了他这么大阵仗。恐怕是为了别的东西，比命还重要的东西……

    异鬼珍贵稀有，既然也会被怪物觊觎，便不适合做这行了。

    狭小空间内，打手并不好展开战斗，只能先戒备着。那怪物则已经盯上了某个人，长舌头快速的一伸一卷一收，人已经被它卷着脖子咬到了口中。咔嚓一声，鲜血混合着各种颜色的碎屑、粘液喷溅而出，正巧，迎面洒了典星一头一脸。

    有点痛而已，又不会真的把货物痛死。

    说得残酷直接一点，通道层的打手群体，就是为了老爷们填命去的。

    这过程里，机械助手的动作显得艰涩笨拙，若非有人正受到伤害，画面实是有些滑稽的。

    典星以为是为了运送他而闹出了人命，阿一却知道，不论是“大货”还是“小货”，只要送到通道里，总有人会因此丧生。

    医师察觉货物要醒来，早命令机械助手把货物控制住，避免他挣扎起来增加麻烦。医师是知道这玩意很痛的，严格按照使用说明来的话，应该是要稀释之后缓慢滴到需要的位置。像这种严重的伤口，更是需要在局部麻醉后再进行中和毒素。可这不过是货物而已，哪里有必要用上珍贵的麻醉，医师甚至连稀释都懒得做，他向来是个图省事的作风，做事情喜欢越快越好。

    那怪物的毒素很特别，它悄无声息的腐蚀着典星的血肉，暂时没有造成特别剧烈的痛楚，因此也就没有打断少年昏迷的状态。可实际上，虽然没那么痛，毒液覆盖的躯体内层，却已遭到了严重的破坏。

    将货物送到一直和自己合作的医师手里，拿到了报酬的男孩阿一并没有急着走。他经常趁着医师心情好的时候留在他的工作室里，偷偷学一些东西。他在抓紧一切机会提升自己，不论是做什么，只要能赚到钱就行。

    因为没人理他，所以他就安静下来，开始思考。

    浓郁的血腥气涌入鼻腔，温热的液体沿着发丝，从他眼前，淅淅沥沥往下滴，这一下，典星真的顶不住了，他眼睛上翻，脑袋上仰，当场昏死过去。

    这次，后面的路程上平稳无波，一行人顺利抵达了目的地。

    怪物嗅嗅爪子，闻到的是不喜欢的味道，它立刻便放弃了这第二个目标。打手们已经在这一小段时间里在它身上劈砍出了好几个伤口，怪物吃痛，咬紧了嘴里已经到手的收获，快速地爬出车厢逃走了。

    货物——

    至于怪物带来的那几道爪指划开的，从肩膀到手背，狭长而深可见骨，颜色诡异的伤痕，不过是一点点外伤“而已”，帮他止个血就行。

    发现这一点之后，原本只是为了生存而小偷小摸的“小鬼”成了运输货物的主力军，他们需要记忆至少一条路线，并负责驾驶轨道车，无论路上损失多少打手，都要带着货物到达目的地。至于拼车的话，合租车厢，共聘打手，小鬼们规划出路线，轮流负责驾驶。

    虽然刚刚的场面让他几乎快昏倒了，他硬生生咬破舌头，让自己保持清醒。还用力过猛，淡淡的咸味溢满了口腔。天知道他有多怕痛啊，长这么大，除了曾经精神面临崩溃的时候，他就再也没能做得出这种自伤的事情。在他目睹绑匪对于他们自己的同伴死去无动于衷之后，典星感受到了莫大的恐惧。轻视生命的人，大多已经毫无底线，这代表着他的未来，大概十分不妙。

    也有人试过用严重残缺，痴呆游荡的“游魂”来吸引这些怪物，神奇的是，在其他干扰因素被隐蔽的情况下，怪物对于游魂简直是视若无物，越过茫然摊在地上的游魂就远去了。既然没有用，游魂这个群体倒也避免了更悲惨的命运。

    阿一双眼大睁，就要冲出去救人，不过已经有人比他距离更近，反应更快的冲了过去。

    “幸好有安全带绑着”，看见这一幕的阿一，刚冒出这个想法，却发现那怪物得手后并没急着离开，它眼珠一转，盯上了被波及得最严重的典星。

    速度最快的打手接住因为突然的剧痛而颤抖着蜷缩起身体，就要滚落到车厢地面的货物，谨慎的查看了他的伤势，接着便抬头对上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小鬼点了点头。

    这医师是个肚子很大的中年胖男子，同样圆胖的脸上除了一对大小眼以外没有什么别的特征。他此时正叼着烟斗，翻动这个安静躺在简陋长桌上的，可以称之为意外之喜的货物。嗯，很是年轻有活力的身体，非常棒！左臂中毒，还很严重，离心脏很近，不能不管，是直接摘除还是用解毒剂划算？不行，没找到买家之前，对“配件库”动刀子只会增加其感染的概率，那把解毒剂算到哪个位置的价钱上呢……

    典星是被剧痛刺激醒来的，睁眼就看见一张胖脸，胖脸的主人身后是一间铺着白色瓷砖的房间，白砖墙加上亮度不低的灯光，晃得他眼睛生疼。

    车厢沉默地走在预设的轨道上，或攀爬，或下沉，或平面行驶，拐过了各种弯道。打手们在闭目休息，典星在紧张小心的暗中观察每一个人，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自救一下。

    典星首次近距离接触这种怪物，被它的体味熏得直想呕吐，又不敢真吐，忍得眼睛泛泪，颇为辛苦。

    医师脑中想着事情，身体行动也很利索，带上要用的解毒剂，他指挥机械助手把典星扛到了工作室的其中一个里间。阿一没有跟过去，他知道那一间是淋浴间，是个就算去了也学不到什么东西的地方。

    机械助手接收指令，它身体的几个地方便吱呀吱呀的响动着伸出来几根略带圆弧的细长金属条，箍紧靠着它的身体坐在地上的典星后，吭哧吭哧的收进金属躯体的另一侧，“咔哒”一声扣好。

    典星并不知道为什么地下人那么热衷于抓捕地上人，不论是此前刚到地下时被追着逃跑，还是刚刚他尝试着和绑匪们聊天的行为——他问出了例如“你们是谁”、“你们要带我去哪里”、“为什么要这么做”等问题，都是出于本能的想从危险的状态中脱离开而做的努力。可惜的是，心狠手辣的绑匪们没人搭理他。

    受伤的手臂上，医师正在从典星伤口最上端倾倒中和毒液的药剂，这意味着它们直接在典星的伤口中发生着反应。听起来就不太妙的“哧——”声响起，刺激鼻腔的味道伴随着颜色奇异的轻烟飘散出来，剧烈的被灼烧一样的疼痛让少年直想倒在地上打滚——如果他可以这么做的话。

    路途过去了大半，意外却再次降临，正向上攀爬的车厢顶上遭到重物撞击，一个巨大的覆盖鳞片的脑袋撞破了车窗玻璃，接着带着它的身子爬了进来，赫然是个成人大小的蜥蜴形怪物。

    货物没问题。

    医师的这台机械助手上半身类似人形，不过要比那些壮汉还大上一圈，下半身则为不规则的圆柱体，底部有用以移动的滚轮。它浑身由金属片、螺丝、齿轮等等组成，并没有圆润好看的外壳，各种颜色的金属部件就随意镶嵌在它身上，初看会觉得有些吓人。

    而虽然它的动作缓慢，依旧在典星挣扎之前牢牢的把人扣在了它身上，除了医师托起来正在清理的那支手臂和坐在地上的两条长腿以外。

    没有感慨太久，一伙人很快整理好车厢，启动轨道车。剩下的路程不多，快点过去，就不会再有意外了。所有人都这样想着，除了已经昏迷的那位。

    对于通道层生活的怪物，第三个共识：怪物会优先攻击异鬼，接着是成年人，没有成年人的情况下才会攻击小孩，最末被攻击的是“货物”——地上人以及他们被分离的某个部件。

    《和怪物亲密接触后[gb]》

    怪物的爪子挥出，劈开了半张椅子，正巧也切断了支撑典星没有从座椅上滑下来的安全带，他身子一歪，恰恰避开了怪物的致命一击，“仅仅”手臂被怪物的爪子擦过。

    车厢里只剩下一片狼藉，怪物流出的血液滴在金属制成的车厢四壁上，此时正冒着气泡，滋滋作响，显然具有腐蚀性。好在除了一开始遭殃的汉子和被波及的货物，没有其他人被这个专心捕食的怪物伤到。这怪物身上倒是弱点众多，但速度太快了，既然被它抓去的那人眼见着早已咽了气，也不必为了他追出去打一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