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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溪礼听这声音有些熟悉,似乎是前两日参加妙道考核之时,那山羊胡男人——孟镇。

    花衔青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蓦然冷下来的话语,混着不易察觉的危险气息,从喉中低低滚出。

    狍鸮虽已逃离,但远远没到引邪阵的一刻钟失效时间,此时布施定向引邪阵,必能将其召回。而有经验丰富的裴序出手,想来那狍鸮应是跑不掉。

    山溪礼附和道:“就是!那人渣死了最好!”

    “不见?”大娘回忆道:“约莫一月前,那刘光回家又狠狠打了他家娘子一顿,我原想等着天亮去照顾一下,不料刘光说她跑回娘家去了。我当她终于醒悟了,还替她开心呢。”

    “大娘,他们夫妻有几个孩子?可也是被刘家娘子带回娘家了?”

    山溪礼松了口气。旋即便察觉唇角被轻柔地擦拭了一下,花衔青正拿着那枚丹药喂到她嘴边。

    但此刻却容不得她查看花衔青的状况,她抹抹唇边的鲜血,捂紧腹部试图站起来。

    她与接住她的人同时发出一声闷哼,山溪礼听着这声音,意识到接住她的正是花衔青。

    “咔嚓、咔嚓”,几剪子下去,腹部的衣裳被剪开来,露出了血肉模糊的伤口。血淋淋的五个血洞几乎快撕裂成了一个血洞,还汩汩地往外冒血,撕裂的脏器组织也顺着流了些出来,须臾之间便将身下布料浸透了。

    他死死压抑着血液间涌起的暴动。头疼欲裂,如同被压在鼓面上锤击一般。手指攥紧,指甲深深刺入了手心。

    “啊啊啊!!!”

    他的眸光乌沉沉的,仿佛拢了千百般情绪,叫人看不分明。但那唇线抿得笔直,指尖微微颤抖,将他此刻无措展露得淋漓尽致。

    他趁着药师处理伤口,转身进了布料店隔间。甫一踏进,便立刻失了力气,半跪在地,冷汗直淌而

    震耳欲聋的婴儿啼哭声从那怪物口中发出,它似乎很是气愤,站起身,猛力甩了甩身体,将那些锁链震得粉碎。

    街道那一头,一名男子正被一个怪物死死压在地上,血液喷溅而出。他并未完全失去意识,惊惧万分地盯着埋首于腹部的怪物,发出凄厉的叫喊。

    “呜哇~呜哇~”

    山溪礼定睛看去,那食人之怪顶着一张人脸般的面皮,约莫半人高。全身筋肉虬结,皮肉薄如蝉翼,隐约可见其下血管鼓鼓搏动。

    花衔青瞧着她明明脸上已毫无血色,却强撑起笑容安慰他的样子,只觉心中揪得更紧了。他将山溪礼横抱起来,几步走进了旁边的布料店,极为小心地将人放在了堆满布料的软和台面上。

    裴序此时也匆匆赶到,他皱着眉头几步便半跪在山溪礼身边,从储物囊中倒出一枚丹药。

    “嗖”的一声,只见箭光似电,裹挟着强大的术力,呼啸间猛猛刺穿了狍鸮的眉心。精妙锋利的箭尖自它脑后穿过,箭簇尾羽微颤,禁锢之力立刻将那狍鸮定在原地。

    山溪礼看着凌乱的锣鼓乐器散落一地,那正中间的樟木铜皮大鼓竟然被硬生生地砸烂了。估计先前的巨响便是由此发出的。

    花衔青觉得自己很疼,但他也说不清究竟是哪里疼。四肢百骸急剧渗出的无力和恐惧感,让他有些无从招架。这种感觉明明是第一次出现,却让他觉得很是熟悉,山溪礼受伤之时,他只觉心痛、心碎到无法呼吸。

    “姑娘!你怎么样?”

    裴序一怔,看了眼他怀中被紧紧护着的山溪礼,沉默地将丹药递给他。

    她立刻展开符纸,寥寥几笔画出锁邪阵。只见笔落扬手间,十数条术力凝结的锁链凭空出现,从符篆之中直射而出,将那怪物的手脚身躯缠得严严实实。

    语毕她冷飕飕地扫了坐在台阶上的带路男子一眼,这男人估摸着就是狐朋狗友之一了。按当今知道的线索来看,这刘光怕是真将其妻子打死了,于是伙同刘明和带路男子一起埋尸。

    城中得空的天师陆陆续续赶到,却见那狍鸮飞快奔到了街道尽头,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埋尸地点,应当就是后院槐树下。只是…妻子尸体凭空消失,难道真是妻子成煞?若按这般推理,那刘光应是被其所杀,但刘明之死估计就是意外碰到别的什么荒邪了。

    “是…狍鸮。”她努力开口。

    “这位公子,药师来了,快让他给姑娘看看吧。”孟镇神情焦急,抓着药师的手,将那药师牵了过来。

    “救命!救救我!”

    “整日同些狐朋狗友吃酒滥赌,娘子劝他好多回他也不听,甚至喝得醉醺醺地对娘子非打即骂。老婆子住他们隔壁,总听到打骂和哭喊声。那棍子和荆条打在身上,岂是容易好的?”

    不料,却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截住了。

    风驰电掣的动作顷刻间便将那狍鸮的半个头削了下来!

    山溪礼看着那羊身人面的怪物。齿若猛虎,泫然挂着零碎的肢体碎片;爪若人手,扣在地面上“兹拉”作响。

    可不正是狍鸮!

    忽然眼前投下一小片阴影,鸢尾香拂面而来,她抬起头。只见花衔青骨节分明的手指屈起,替她抚平了眉间褶皱,水波似的眸子朝她眨了眨。

    墨色发丝随风,烈烈飞舞。她看见有许多人往这边涌来,拼了命似的逃出巨响发出的地方。

    因为失血过多,她眼前一阵恍惚,旋即又呕出一口鲜血来。花衔青紧紧将她抱入怀中,捂紧了她腹部的伤口。

    “姐姐!”

    可那刘明之死又不像荒邪。此案本就未有定论,此时又多了个刘光,错综复杂得让山溪礼有些烦躁。她脑中思索着有无可用的符篆阵法能确证刘光死因,但人已死多日,早失了先机。

    方才她尽可能地布了个绞邪阵,但还未完全成型,便被一爪子拍飞。此刻那捅她的男人满脸紧张,全然不顾自己内脏横流,拖拽着自己的肠子,将她布的几个阵角损坏得一干二净。

    “给我。”

    “小山,先把这个吃了。”他惯常温润的面上染了几分焦急,指尖的丹药眼看着就要靠到山溪礼唇边。

    山溪礼全力一扬手,长弓变枪,枪尖锐利无匹,狠狠刺入狍鸮的喉间,迅疾往内一勾。

    只是这一箭却没能命中它的目标。

    突然,一声巨响在不远处的城西方向炸开,山溪礼心尖一颤,立刻惊醒,登时两步并作三步,跃上墙头。

    山溪礼快速靠近,身法快得只能看见残影,一个呼吸之间便已到了那狍鸮跟前!

    “至于刘光那畜生,几日前我还碰见他在外边吃饱喝足,醉醺醺地回家了。偶尔听见他们院里窸窸窣窣的,应该是那之后便没再出门。不过,他要消失了最好!”

    大娘语气恨铁不成钢,但眼角的泪又显出着实的心疼来,看得山溪礼心里也不是滋味。

    “几月前那刘家娘子刚生了儿子,还没出月子呢,就又被打得全身是伤,简直一块好皮都没了。可她又是个执迷不悟的,为了儿女一直忍着,于是我便时常探望她,给她敷敷伤药。”

    山溪礼上前扶住她,只听大娘继续言道:“前几年朝中敕令,取消禁赌,那刘光的弟弟也不知和谁混在一团,赌输了好多钱。刘光他们夫妻心善,只得帮他还了。不料这两年,那刘光居然也沾上了赌博。”

    只见那先前还惊恐万分,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活活吃掉的男人,此刻竟然坐了起来,右手成爪,直接捅入了山溪礼的肚子。

    明明前段日子才…为何突然又开始了?

    山溪礼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随后便感觉自己腹内一空,疼痛感轰然炸开。那手收了回去,血液登时染红了她的衣裳。

    山溪礼瞧见他的眼神,担心伤口吓到他,微微侧过身挡住他的视线,同时也那药师处理伤口。

    她当机立断,“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随后利落地从墙沿往那处奔袭而去,裙裾在瓦间翻飞,如同扑食狩猎的雪鸮。

    就是现在!

    山溪礼心中着急,眼见前面的怪物想逃,勉力支起身体,搭上弓弦,又射出一箭。

    他的声音清越,缓和中又氲着十足的磁性,仿佛天生就带着引人入胜的魔力,勾得人指尖都酥麻得蜷了起来。

    既然他对小山并无恶意,而小山又正好喜欢他,那便交由他照料吧。思绪收敛,他站直身子,与其他天师着手布置起定向引邪阵。

    旋即,她整个人被狍鸮一爪子拍飞,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如同一块爆裂的弹片一般,撞入了一个人的怀中。

    本是繁华的街道上此刻几乎空无一人,还未能逃离的几位住户噤若寒蝉,缩在屋檐之下瑟瑟发抖。

    他将丹药抵进了山溪礼的口舌,冷冷扫了一眼在场众人,随后盯着那狍鸮离开之处一言不发。

    “听您这么说,这刘光夫妻向来不和,但这段时间又齐齐不见了?”山溪礼问道。

    山溪礼含着丹药,却没感受到花衔青松手,抬眸安慰地看了他一眼。

    山溪礼想起卧房那木棍上的血迹,明白了大娘的意思。她眼中戾气微不可察,原来这刘光就是个家暴男,死不足惜。

    她猝不及防地与那眸光相撞,一瞬间世界静止,下一秒又仿佛有万千烟花在脑中炸开,有些失了神。

    《姐姐,我不是钓系绿茶》

    那大娘也被他这突然开口惊艳了一瞬,旋即愣愣道:“哦,对、对啊,他家有一个女儿和几月前刚出生的小子,最近倒是没听见动静。估摸是和刘家娘子一起离开了。”

    它腋下之目猩红一片,带着浓浓的恶意直视着山溪礼。山溪礼嘴唇紧抿,反手拿弓,拍了一张墨迹未干的禁锢符在箭上。

    花衔青身体颤抖,陡然之间,戾气横生。

    “唔!”

    突然,她口中一声闷哼,执弓之手一顿,满目错愕地盯着躺在地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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