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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几乎下意识的就想到:

    过去这么多天,诺镶在山洞究竟会如何,明央不敢接着往下想,可心口的痛是真实传来的,比在惩戒堂受的刑罚还要痛一百倍,一千倍。

    “但你们都错了,我变成今天这样,并不是因为诺镶。相反,正是因为诺镶,我才采取了更为温和的方式。”

    “你这个变态!狼心狗肺,坑害巫夺这么多年!”

    “我就知道巫夺那么好一个人,怎么会喜欢男人,都是你这个疯子!”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塔幽族有一种巫术,能够短暂清除人的记忆,每任族长都会这种巫术,塔巴也会。

    他生出来反抗的心思,他不再顺从于雪山,不再信仰双神,因为曾经有人一直在伸手拉着他,是他不懂,是他不明白。

    诺镶又记起来,他答应过明央,要一辈子陪在他身边,他对明央说过他不想死了。

    “明央,你要是没喜欢过诺镶该多好。”

    明央记起来的当天便发了疯,他打伤了看管他的族人,要去祭祀仪式救回来诺镶,他甚至都到了雪山前,山洞口,塔巴又将他拖了回来。

    他的一只手被压在了岩石下面,不知何时开始疯狂撕扯自己的血肉,直到有一天他再也直不起来身子,意识好像恢复一点点清明。

    诺镶一开始还能安慰自己,他告诫自己一切都是在朝着本来的方向发展,明央走着属于巫夺的那条路,他也尽了祭品的责任。

    明央是从雪地被拖回来的,但他不记得那夜的风雪究竟有多冷,他只知道他的世界崩塌了。

    巫夺有祈福、消灾的神力,却没有救命的力量,但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他就能让村子里成为另一番境地。

    有一个人,有一个人还在等他回去。

    洞口的亮光在消失,但消失的又好像不仅仅是光线,还有他与外界的联系,与明央的联系,今夜之后,他与明央再无瓜葛。

    明央被被架上高台,他身下堆满了柴火,明晃晃的

    有人吼道:“你疯了!”

    哪怕明央不再记得自己,那也会成为他死之前最后的念想,让他在山洞过的不那么绝望。

    “不要…不要!我要出去…放我出去…啊…!”

    但诺镶相信,塔巴会为明央做到这一步。

    所有人都认为明央在说胡话,只有明伽,只有明伽被明央这一席话砸的晕头转向,脑子里警钟长鸣,振聋发聩。

    婚服…明央…,诺镶的思维混乱又清醒,这一刻仿佛被逼到崩溃。

    诺镶不清楚,但是算着日子,他的死期快到了。

    诺镶将指尖放在唇边,伸出舌头舔了舔,诱惑至极,仿佛是在印证他的说辞。

    诺镶奔向洞口,却又在村民粗|暴的动作下摔倒在地,可他不顾一切的再次爬向洞口,手指扒拉着岩石,他不要被封在洞里等死。

    “诺镶——!”,他发了疯似的大喊。

    可显然,诺镶低估了塔巴对明央的重视,他并没有让明央参与这次的祭祀仪式。

    他们张惶着后退,嘴里说道:“这已经不是明央了,他被妖魔附体,这具身体里装的是个怪物!”

    他们两人的方向从未改变,一切不过只是回到最初的终点。

    因为副作用较大,所以每任族长一生最多只会使用一次,其实更多的是一生从未使用。

    “诺镶,你还不明白吗,我作为巫夺,不想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族人前一秒还在同我问好,而下一秒就已经面无表情的被套上象征死亡的婚服。”

    满地白骨,无边孤寂。

    明央的叫喊声终于引过来人,他后面换了说辞,所以塔巴他们听见的不再是诺镶,而是别的,那是明央为了转移塔巴注意力随便喊的。

    伴随着最后一抹光亮消失,诺镶的呜咽声也被阻隔在内,他彻底与外界断了联系,无望的恐慌与黑暗将这个漂亮的人逼疯。

    却不想明央在与他们周旋,获得自由之后,竟然徒手捏碎了告密之人的脖子。

    塔幽族人并没有即刻处死他,因为诺镶还有他剩余的价值,他作为祭品的价值还未消失,他期待着自己能在迎来死亡的那天,再见明央一次。

    尽管他这样想着,可等到真正被关入山洞的那一刻起,诺镶才真正开始后怕。

    “诺镶,我是不想看见你也走上这样的路?!”

    但明伽也是真的不明白,明央为什么会喜欢诺镶。

    诺镶,你该知足了。

    可是没人给他这个机会,那个告密的人毁了这一切,明央不可能带着信奉他的人一起去送死,所以他提前交代过他们,如果自己出了事,不要站出来。

诺镶笑了,可笑容又夹着泪,一字一句仿佛都牵着他的心头血,和他艳丽的容貌一起,仿佛勾人心魄的魅魔。

    而另一边,明央身体被捆缚,他动不了,却心口莫名感到一阵恐慌。

    原因是什么,他自己也清楚。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被关了多久,一个月,两个月?

    明央的家族再护不住他,明伽也护不住他。

    而明央自己,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诺镶不在乎他们说了自己什么,只要明央还能活着,就够了。

    明央其实早就记起来了,祭神仪式举行的当天他就记起来了,那些日子,他总觉得自己的生命里少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可就是记不起来。

    到死也没能说一句:我爱你。

    “有些事情错了便是错了,总要有人认识到这一点,然后,推翻它。”

    这是明伽对明央说的最后一句话,因为在那之后,他就被他的父亲关在了屋内。

    告密的人代替了明央的位置,这是第一次祭祀仪式明央不在场。

    他去的时候洞口已经被封上,诺镶听不见他的声音,他也一样。

    他让自己不要逆来顺受!他说雪山不是他们的归宿!

    但是从村里人的交谈中,诺镶得知明央并没有被撤离巫夺的位置,只是不参与这次的祭祀。

    在其他人眼里,明央好似恢复了他之前宠辱不惊的模样,塔巴有些怅然的问道:“明央,你、你好了吗?”

    后来,明央被锁在了院子里,他不间断的大吼他对诺镶的情谊,他的父亲则是不厌其烦的同村里人解释,又试图用打骂治好明央的病。

    他没有失去什么,反倒还赚了,诺镶在他还活着的时候,贪心的享受了明央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爱。

    明央说他后悔成为巫夺,现在,诺镶也后悔了,他后悔从小就成为祭品。

    那些失去过孩子、良知尚存的村里人已经被明央说动,只要时间再长一些,诺镶能活着,明央能活着,塔幽族也能更长久的延续下去。

    “雪夜里的红灯笼,长龙似的送亲队伍,孤零零的喜轿。”

    可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越来越多的附和声。

    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于是他便没日没夜的想,想到脑子钝痛也无所谓,或许是他对诺镶的情感太过深刻,塔巴的巫术没扛过多久,竟然失了效。

    他现在不想死了!

    诺镶记得明央含泪说过,让他不要麻木,不要顺从!

    明央说:“诺镶是我的爱人,他这一生很苦,只要我还活着,我就永远不会否认;只要我还是我,我就会一直爱他。所以兄长,你说的这种可能,并不存在。”

    明央不想看见自己走上这样的结局!

    明央得偿所愿,眼底的泪光似乎都是兴奋的色彩,这将在场的族人吓了够呛。

    明伽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是明央的兄长,他知道自己的弟弟没有疯,更没有被妖魔附体,他只是失去了活的信念。

    可诺镶还是没忍住,心脏重重的下沉,像被人用手紧紧抓住,喘不上气。

    明央…明央…

    算了,还是不看了,明央还活着就行。

    “烧死他!烧死他!”

    他太过了解他这个大儿子,所以他知道,如果不关住明伽,他一定会去救明央,那到时候他失去的就是两个儿子。

    诺镶有了牵挂,他好像懂了明央,这一刻,他想回去!他要和明央再见一面!

    明央,对不起。

    诺镶!一定是诺镶!

    雪山巍峨,明央,你会活下去。

    他也低估了明央。

    诺镶被关在一处幽暗的地方,不见天日,不闻风雪,每日吃的都是残羹冷炙,可他不在乎,他只是期望最后能够再看明央一眼。

    “所以啊,我给他下了药,他会抛弃他的族人,抛弃他的信仰,义无反顾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只爱我一个人!”

    诺镶知道,那是死之前的回光返照,自己快死了。

    他低估了明央对诺镶的爱。

    甚至可能在他眼中,他们这些人才更像是疯子,被捆缚住思想的怪物。

    没有人会想诺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们只会认为这才是诺镶的真面目,之前多年都是他在伪装,为了满足他不可见人的龌龊心思。

    但幸运的是,在明央被带走,明伽被锁起来之前,他听到了明央的回答。

    像燎原的野火,要将他逼疯,无论如何都压制不住。

    明央点头,一切仿佛都还是最初的样子,塔巴喜不自胜,以为是明央终于走了出来。

    是他低估了诺镶在明央心中的地位,他以为诺镶死后,明央最多只是低沉一段时间,时候到了,他自己就能走出来。

    可明央压根就没有生病,又怎么会有治好的那一天呢。

    第092章 雪川(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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