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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队捕役压根不敢看他，低下头远远绕开。张鬼方心满意足，叫道：“捕爷慢走！”
阿丑精神一振。平措道：“买下人？”张鬼方道：“是啦，只有一边手能用，还是不太方便。”
，但是手脚麻利。买去做个小厮挺好。”
张鬼方这才走近几步，问：“你叫什么？”
张鬼方转身就走：“那我明天再来看看。”牙人赶紧把他叫住，说：“老爷，今年没得别的人卖了，卖完这个，牙行要关门到年后。”
阿丑心想，昨日之日不可留，随他的便！趁天没黑，拿去当了五两银子。
张鬼方一用力，阿丑耳朵吃痛，只好再次抬起头。离近了看，张鬼方眉眼同刀一样锋利，的确很凶，但也英俊得吓人。一串红绿相间的耳环在脸侧荡来荡去，红的是珊瑚，绿是碧甸子。
没太多时间留给阿丑犹豫了。阿丑脱掉外面的棉袄，塞到路边，故意露出缝缝补补的内衫，快步跑向牙行。
张鬼方不死心：“明天、后天，都没有？我手臂伤了，是当真缺个下人。”牙人说：“一个都没有了。”
路上行人由稀转稠，又由稠转稀，等到日头西斜，两个吐蕃人姗姗来迟。张鬼方换了一身白绸里衣、狐狸皮袍子，趾高气昂。刚好有队捕役迎面走过，张鬼方朝他们一龇牙，冷飕飕一笑，说：“捕爷，来抓我么？”
阿丑轻声细语地答：“老爷，我叫阿丑。”
张鬼方别无办法，只得折回来再看阿丑：“你懂不懂吐蕃话？”
全鄣县只有唯一一个牙行，和此地离得不远，买卖牲畜、找长短工，都是在那里。若真要买下人，张鬼方肯定也要往那边去。
这会儿正值晚集最热闹的时候。附近农户席地而坐，从城墙根到官道旁边，晒稻谷一样排开一片小摊。冬天蔬菜果子卖得少，但是有卖炭的、卖猪牛羊的、卖鸡卖鸭、卖野味、卖动物皮毛，叫人眼花缭乱。阿丑跟着他俩转来转去，看张鬼方连肉带骨称了二十斤羊，又打了一大壶酒，小山一样，单手扛在肩上。他断了的左手打着夹板，行动不便，每到付钱的时候，都是平措卓玛从他怀里摸钱出来。
阿丑指指外面的闲汉，说道：“你把他们打发走，要快。”
牙人从没见到过这种客人。但若能把五两银都拿到手，抵得上他干三个月活儿，因此他也不敢多问，留阿丑在外坐着。
那牙人见钱眼开，当即出去把几个闲汉赶跑了。阿丑拣了一根草标，插在自己头上，又说：“一会有两个吐蕃人要来，不拘多少钱，请你把我卖给他们。事情若成，剩下二两半也是你的，不成就没有了。”
进到牙行，只朝阿丑瞥了一眼，张鬼方便转头去问牙人：“我打算买个下人，其他人呢？最好要个吐蕃人。”
一盏茶后，张鬼方和平措卓玛果然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第3章 几度东风吹世换（三）
这段对白深深印在阿丑心里。即使知道不可能，他还是忍不住想，为了查三千两官银，卖身给一个吐蕃恶棍扶鸟，到底值不值得？
阿丑把当来的五两碎银全数掏出来，一半塞给牙人。牙人愣道：“客人要买啥？”
牙人信誓旦旦说：“真没了。”
再没什么事情可以干了。阿丑眼观鼻鼻观心，乖乖坐在凳上，和一个真正被卖的仆人无异。
平措卓玛嘻嘻一笑，说道：“买男的？买女的？”
张鬼方道：“我在想要不要买个下人。”
再翻就是他那把长剑，用布条裹得严严实实的，也是值钱货色。
阿丑看着他道：“老爷还想问什么？”
平措卓玛拖长声音，“哦”地叫了一声，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说：“手断了，找个人给你扶鸟，不然尿到脚上，是吧。”
阿丑打听到，每逢集市开放，张鬼方都会来集上看看。
张鬼方有点恼火，说：“当然买男的。”
鄣县全城只有一条大官道，贯通东西，不管从何处赶集，总归要从这条路上走过。
寻常民男民女就算是不好看，精心打扮以后，总能找得到一二分姿色。例如眉眼特别灵巧，神态特别端庄，不一而足。阿丑却是个例外，脸上处处都别扭，没有丝毫可圈可点的地方。细细地看下来，虽说不出是哪里特别丑，但更说不出有哪里是好看的。
除此之外，阿丑剩下一把剑、一瓶子金疮药，还有几件破衣烂衫。第二天刚好是赶集的日子。这次他没有挑豆芽卖，而是背着全部家当，站在路边等张鬼方。
张鬼方没说话，端详了一会儿，皱着眉头问：“当真没别人了？”
张鬼方抬起空着的左手，捏住阿丑耳朵，把他脸抬起来，转来转去地看了一圈。虽说他手臂伤了，捏阿丑耳朵的力道还是很重，眼神也十足轻蔑。
带着这把剑卖身，未免太过惹眼。阿丑本想把剑也送掉，但他手指一触到剑鞘，许多往事涌上心头，还是不舍得送。
牙人装作为难，指指阿丑，说道：“只剩他了。”
张鬼方皱着眉头，回来瞧了阿丑一眼，啧道：“什么丑东西！”
阿丑低眉顺眼地不答。牙人把他往前推了推，劝说道：“这位……这小子长得丑一点，年纪大一点
虽说张鬼方是要犯，但他行事张扬，并非怕事的人。阿丑心里觉得，即便刚刚逃狱，这只吐蕃厉鬼也一定会来的。
阿丑也盘算着另想办法。这时平措卓玛忽然说：“萨日，看来看去的，你还要买甚么？”
如此逛了半天，夕阳返照，张鬼方挥霍够了，似乎准备打道回府。
牙人问：“为啥？”阿丑板起脸，伸开五指说：“再问就算了。”
再仔细一想，张鬼方已经劫完官银，并不缺同伙。要是此时没来由跳出一个汉人强盗，他也未必会收留。
离张鬼方走到这里还有一会儿，趁此机会，阿丑拆开包袱翻了翻，把值点钱的棉衣翻出来，一并送给牙人，自己只留两件换洗里衣。
阿丑本意是想扮作一个汉人强盗，找个机会投奔张鬼方，再慢慢地套话。但张鬼方戒心甚重，就连采买东西都不愿意跟汉人打交道，尽量拣吐蕃人的摊子买。跟了这么久，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到了地方，一个牙人自己拿着叶子牌玩。还有好几个闲汉坐在外面长凳上，有汉有蕃，都是趁农闲出来打短工，挣银子过年的。
平心而论，阿丑人如其名，相貌实在是难看。鼻子粗笨，眼睛又细细地闪着精光，任何两处五官都像要打架似的不搭调。
“讷言”。www.banweishuwu.me整句话原本是“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刻来提醒他自己少讲怪话，少惹人烦。
阿丑被他看得有点难受，避开审视的目光，垂下眼睛。
阿
] 那队捕役压根不敢看他，低下头远远绕开。张鬼方心满意足，叫道：“捕爷慢走！”
阿丑精神一振。平措道：“买下人？”张鬼方道：“是啦，只有一边手能用，还是不太方便。”
，但是手脚麻利。买去做个小厮挺好。”
张鬼方这才走近几步，问：“你叫什么？”
张鬼方转身就走：“那我明天再来看看。”牙人赶紧把他叫住，说：“老爷，今年没得别的人卖了，卖完这个，牙行要关门到年后。”
阿丑心想，昨日之日不可留，随他的便！趁天没黑，拿去当了五两银子。
张鬼方一用力，阿丑耳朵吃痛，只好再次抬起头。离近了看，张鬼方眉眼同刀一样锋利，的确很凶，但也英俊得吓人。一串红绿相间的耳环在脸侧荡来荡去，红的是珊瑚，绿是碧甸子。
没太多时间留给阿丑犹豫了。阿丑脱掉外面的棉袄，塞到路边，故意露出缝缝补补的内衫，快步跑向牙行。
张鬼方不死心：“明天、后天，都没有？我手臂伤了，是当真缺个下人。”牙人说：“一个都没有了。”
路上行人由稀转稠，又由稠转稀，等到日头西斜，两个吐蕃人姗姗来迟。张鬼方换了一身白绸里衣、狐狸皮袍子，趾高气昂。刚好有队捕役迎面走过，张鬼方朝他们一龇牙，冷飕飕一笑，说：“捕爷，来抓我么？”
阿丑轻声细语地答：“老爷，我叫阿丑。”
张鬼方别无办法，只得折回来再看阿丑：“你懂不懂吐蕃话？”
全鄣县只有唯一一个牙行，和此地离得不远，买卖牲畜、找长短工，都是在那里。若真要买下人，张鬼方肯定也要往那边去。
这会儿正值晚集最热闹的时候。附近农户席地而坐，从城墙根到官道旁边，晒稻谷一样排开一片小摊。冬天蔬菜果子卖得少，但是有卖炭的、卖猪牛羊的、卖鸡卖鸭、卖野味、卖动物皮毛，叫人眼花缭乱。阿丑跟着他俩转来转去，看张鬼方连肉带骨称了二十斤羊，又打了一大壶酒，小山一样，单手扛在肩上。他断了的左手打着夹板，行动不便，每到付钱的时候，都是平措卓玛从他怀里摸钱出来。
阿丑指指外面的闲汉，说道：“你把他们打发走，要快。”
牙人从没见到过这种客人。但若能把五两银都拿到手，抵得上他干三个月活儿，因此他也不敢多问，留阿丑在外坐着。
那牙人见钱眼开，当即出去把几个闲汉赶跑了。阿丑拣了一根草标，插在自己头上，又说：“一会有两个吐蕃人要来，不拘多少钱，请你把我卖给他们。事情若成，剩下二两半也是你的，不成就没有了。”
进到牙行，只朝阿丑瞥了一眼，张鬼方便转头去问牙人：“我打算买个下人，其他人呢？最好要个吐蕃人。”
一盏茶后，张鬼方和平措卓玛果然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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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对白深深印在阿丑心里。即使知道不可能，他还是忍不住想，为了查三千两官银，卖身给一个吐蕃恶棍扶鸟，到底值不值得？
阿丑把当来的五两碎银全数掏出来，一半塞给牙人。牙人愣道：“客人要买啥？”
牙人信誓旦旦说：“真没了。”
再没什么事情可以干了。阿丑眼观鼻鼻观心，乖乖坐在凳上，和一个真正被卖的仆人无异。
平措卓玛嘻嘻一笑，说道：“买男的？买女的？”
张鬼方道：“我在想要不要买个下人。”
再翻就是他那把长剑，用布条裹得严严实实的，也是值钱货色。
阿丑看着他道：“老爷还想问什么？”
平措卓玛拖长声音，“哦”地叫了一声，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说：“手断了，找个人给你扶鸟，不然尿到脚上，是吧。”
阿丑打听到，每逢集市开放，张鬼方都会来集上看看。
张鬼方有点恼火，说：“当然买男的。”
鄣县全城只有一条大官道，贯通东西，不管从何处赶集，总归要从这条路上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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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阿丑剩下一把剑、一瓶子金疮药，还有几件破衣烂衫。第二天刚好是赶集的日子。这次他没有挑豆芽卖，而是背着全部家当，站在路边等张鬼方。
张鬼方没说话，端详了一会儿，皱着眉头问：“当真没别人了？”
张鬼方抬起空着的左手，捏住阿丑耳朵，把他脸抬起来，转来转去地看了一圈。虽说他手臂伤了，捏阿丑耳朵的力道还是很重，眼神也十足轻蔑。
带着这把剑卖身，未免太过惹眼。阿丑本想把剑也送掉，但他手指一触到剑鞘，许多往事涌上心头，还是不舍得送。
牙人装作为难，指指阿丑，说道：“只剩他了。”
张鬼方皱着眉头，回来瞧了阿丑一眼，啧道：“什么丑东西！”
阿丑低眉顺眼地不答。牙人把他往前推了推，劝说道：“这位……这小子长得丑一点，年纪大一点
虽说张鬼方是要犯，但他行事张扬，并非怕事的人。阿丑心里觉得，即便刚刚逃狱，这只吐蕃厉鬼也一定会来的。
阿丑也盘算着另想办法。这时平措卓玛忽然说：“萨日，看来看去的，你还要买甚么？”
如此逛了半天，夕阳返照，张鬼方挥霍够了，似乎准备打道回府。
牙人问：“为啥？”阿丑板起脸，伸开五指说：“再问就算了。”
再仔细一想，张鬼方已经劫完官银，并不缺同伙。要是此时没来由跳出一个汉人强盗，他也未必会收留。
离张鬼方走到这里还有一会儿，趁此机会，阿丑拆开包袱翻了翻，把值点钱的棉衣翻出来，一并送给牙人，自己只留两件换洗里衣。
阿丑本意是想扮作一个汉人强盗，找个机会投奔张鬼方，再慢慢地套话。但张鬼方戒心甚重，就连采买东西都不愿意跟汉人打交道，尽量拣吐蕃人的摊子买。跟了这么久，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到了地方，一个牙人自己拿着叶子牌玩。还有好几个闲汉坐在外面长凳上，有汉有蕃，都是趁农闲出来打短工，挣银子过年的。
平心而论，阿丑人如其名，相貌实在是难看。鼻子粗笨，眼睛又细细地闪着精光，任何两处五官都像要打架似的不搭调。
“讷言”。www.banweishuwu.me整句话原本是“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刻来提醒他自己少讲怪话，少惹人烦。
阿丑被他看得有点难受，避开审视的目光，垂下眼睛。
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