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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鬼方笑道：“我盯着你呢。”阿丑道：“张老爷还是不信我。”
张鬼方一愣，又取笑道：“你这个小汉人，不认得汉字。我是吐蕃人，我都认得汉字。”二娘生气了，不去理他。张鬼方说：“我还晓得背诗经。你会不会？荡荡上帝，下民之辟。是这种吧？”
她身上穿的还是张鬼方的衣服。张鬼方叫了一声，二娘没听见，径自回屋了。张林生忙问原委，又说衣服明日洗净了再还，请他们进屋歇一夜。
张鬼方一愣，也没非要揪耳朵不可。他收回手，慢慢退到炕边坐下，说：“我能信你吧，阿丑？”
原来张家传到这一代，财运虽然兴旺，人丁却愈来愈稀薄。独子、儿媳早早出事死了，留下两个孙女。大的那个前些年也得病夭折，全家只剩张二娘一个后辈。
那卫兵正是当初被张鬼方放走的。又见到他，卫兵上下牙齿格格打架，结结巴巴道：“我、我在牢房里没打你，你说过不杀我的，”
张鬼方说：“有一日呢，我爹突然回家，带了几个仇人来。这几个仇人想要我家刀法，杀了我娘，又害死阿波拉，只剩张老爷逃了出来。我爹兴许也活着，但我不会认他的。”
阿丑心里说：“哪里轮到你这土匪说话了。”
张林生愣道：“哦，哦。”张鬼方挠挠头又说：“我们在路上捡到二娘……二娘挺机灵的，就是不记得路，也不记得家人姓名。以后若能做个牌子，刻了住址，挂在脖子上，应该保险许多。”
阿丑不情不愿地回头道：“张老爷，前面有卫兵呢。”
驶到药房，果然是一家大店！门口竖着牌子，开价收老山参、何首乌，收天山雪莲、川藏产的番红花。二娘已经急不可耐，推开张鬼方，跳下车就去拍门。
张鬼方不满他不响，道：“阿丑，说话呀！”
好一会儿没听见阿丑作声，张鬼方讲得口干，还不得回应，顿时觉得沮丧，恶道：“你要还觉得委屈，那你就委屈着好了！”
阿丑道：“杯弓蛇影。”张鬼方道：“对了，就是这个。”
车厢里张鬼方说：“这么大一个牌子，写着你阿爷名字呢，你也不晓得你阿爷叫什么。”
很长时间没和别人同住，暗中尽是张鬼方静静的呼吸声、天边滚滚的雷声，让他辗转反侧。
阿丑才开口道：“你叫我闭嘴的。”
阿丑不响，张鬼方道：“但我是想说，张老爷特别怕别人来抢武功，所以今天才会生气。张老爷是……那个什么。”
交代完小厮收拾客房，众人在里屋坐下，攀谈起来。张鬼方心里为这对祖孙高兴，笑道：“我姓张，双名‘鬼方’，祖上说不定是本家呢。”
阿丑心里仍有芥蒂，默默跟在后面。张鬼方教训道：“人生在世，偶尔还是要当几回善人。看着别人高兴，自己也跟着高兴。”
张鬼方半张脸藏在被子后面，看不出来表情。阿丑想劝他别讲了，说道：“张老爷怎么突然讲这个？”
马车驶到城门，果然被卫兵拦下了。张鬼方伸头出去，咦了一声，对其中一人说：“你搬家了？”
张鬼方幽幽叹一口气，转回去躺着，听起来很失落。阿丑不情不愿问：“怎么了？”
张鬼方抿着嘴唇，眉头紧皱，眼睛像狼一样眯着。僵持一会，他伸手要揪阿丑耳朵，说道：“你还为这个置气呀。”阿丑转头躲开了。
张鬼方惭愧似的笑笑，阿丑服软说：“算了。”搬了一床被子下来，打了地铺，蜷成一团 躺下。
为防有人半夜生病，药房常常安排一个徒弟睡在外间，谁敲门都听得到。敲了一会，便有个睡眼惺忪的少年拉开大门。
看见熟悉的道路，二娘欢呼一声，往北指道：“我家就在那边！”
那小徒弟见了二娘，惊叫一声，朝屋里喊道：“二小姐找到了！”
张鬼方讶道：“你还醒着！”又说：“我家人丁不多，我爹一直在外面做生意。家里一个是我，一个是我娘，是吐蕃人，一个是我阿波拉。阿波拉就是祖父，知道吧。”
思。阿波拉是汉人，刀法举世无双。他经常说，年轻的时候，不单单是吐蕃，放眼整个天下也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阿丑极目望去，一点灯笼微光之下，赫然是“张林生药房”的牌匾。
张鬼方哈哈笑道：“我记得你，不杀你。今天来是做善事的，放不放我进去？”
第14章 分明一觉华胥梦（五）
不一会，药铺上下点起蜡烛，一个花甲老人披衣迎出门外，抱住二娘，哭道：“爷爷担心死了。”二娘也嚎啕大哭。这人想必就是张林生了。
张鬼方说道：“这事过了也有十多年，现在讲起来，既不害怕也不伤心，我只是恨他们，所以无所谓。”
话到一半，一只又凉又轻的手搭上来，在他脸前摇了摇。阿丑细细的声音传入耳中：“不要讲话，你听外面。”
张鬼方不以为意，说：“你尽管往前走就是了。”
阿丑道：“那你敢让我和二娘待在一起，不怕我卷了衣服逃跑么？”
两个人谁都不声不响，僵持了有一刻钟，狂风一劲，下大雪了。张鬼方忽然轻轻地问：“你还醒着没有？”阿丑装睡不答。
阿丑一哂：“天下第一了，真的？”张鬼方不满道：“当然是真的。你看张老爷厉害吧，其实张老爷小时候不爱练功，现在也未必有阿波拉十分之一的厉害。”
他说得其实挺笃定，阿丑顺水推舟，只是点点头。张鬼方道：“今天呢，你看了那件外衣，我以为你是来偷武功的，所以有点生气。”
那卫兵赶紧说道：“放、放。”打开城门，让他们马车驶了进去。
两个人耳力都极好，一旦静下来，屋外动静纤
二娘委屈道：“我不识字。”
阿丑心想：“现在张老爷倒是知道用功了。”隐隐有些预感。
鬼方长得着实惹眼，身材又高大，皮肤又黑，眼睛是奇异的灰色。m.chunfengwenxue.cc但凡看过榜文，一眼就能把他认出来。
张鬼方看祖孙二人情真意笃，对这个老头很有好感。再看天色黑沉沉的，天边又一直打雷，估计要下雪了，他便一口应下。
张林生直把二娘当成掌上明珠，说了好一阵体己话，又要拿糖拿糕点给她。二娘兴趣索然，说道：“我累了。”张林生心疼至极，忙叫丫鬟领她去睡觉。
他为了二娘名声着想，不提是在窑子里赎出来的，只说是路上碰到。张林生连连作揖道：“多谢你们照顾二娘。”还拿了许多礼物作酬谢。客套半天，终于放他们回房睡觉。张鬼方大为感叹，说道：“这样热情，弄得张老爷还有点不好意思。”
阿丑道：“我不会蕃话。”张鬼方道：“就是这么个意
] 张鬼方笑道：“我盯着你呢。”阿丑道：“张老爷还是不信我。”
张鬼方一愣，又取笑道：“你这个小汉人，不认得汉字。我是吐蕃人，我都认得汉字。”二娘生气了，不去理他。张鬼方说：“我还晓得背诗经。你会不会？荡荡上帝，下民之辟。是这种吧？”
她身上穿的还是张鬼方的衣服。张鬼方叫了一声，二娘没听见，径自回屋了。张林生忙问原委，又说衣服明日洗净了再还，请他们进屋歇一夜。
张鬼方一愣，也没非要揪耳朵不可。他收回手，慢慢退到炕边坐下，说：“我能信你吧，阿丑？”
原来张家传到这一代，财运虽然兴旺，人丁却愈来愈稀薄。独子、儿媳早早出事死了，留下两个孙女。大的那个前些年也得病夭折，全家只剩张二娘一个后辈。
那卫兵正是当初被张鬼方放走的。又见到他，卫兵上下牙齿格格打架，结结巴巴道：“我、我在牢房里没打你，你说过不杀我的，”
张鬼方说：“有一日呢，我爹突然回家，带了几个仇人来。这几个仇人想要我家刀法，杀了我娘，又害死阿波拉，只剩张老爷逃了出来。我爹兴许也活着，但我不会认他的。”
阿丑心里说：“哪里轮到你这土匪说话了。”
张林生愣道：“哦，哦。”张鬼方挠挠头又说：“我们在路上捡到二娘……二娘挺机灵的，就是不记得路，也不记得家人姓名。以后若能做个牌子，刻了住址，挂在脖子上，应该保险许多。”
阿丑不情不愿地回头道：“张老爷，前面有卫兵呢。”
驶到药房，果然是一家大店！门口竖着牌子，开价收老山参、何首乌，收天山雪莲、川藏产的番红花。二娘已经急不可耐，推开张鬼方，跳下车就去拍门。
张鬼方不满他不响，道：“阿丑，说话呀！”
好一会儿没听见阿丑作声，张鬼方讲得口干，还不得回应，顿时觉得沮丧，恶道：“你要还觉得委屈，那你就委屈着好了！”
阿丑道：“杯弓蛇影。”张鬼方道：“对了，就是这个。”
车厢里张鬼方说：“这么大一个牌子，写着你阿爷名字呢，你也不晓得你阿爷叫什么。”
很长时间没和别人同住，暗中尽是张鬼方静静的呼吸声、天边滚滚的雷声，让他辗转反侧。
阿丑才开口道：“你叫我闭嘴的。”
阿丑不响，张鬼方道：“但我是想说，张老爷特别怕别人来抢武功，所以今天才会生气。张老爷是……那个什么。”
交代完小厮收拾客房，众人在里屋坐下，攀谈起来。张鬼方心里为这对祖孙高兴，笑道：“我姓张，双名‘鬼方’，祖上说不定是本家呢。”
阿丑心里仍有芥蒂，默默跟在后面。张鬼方教训道：“人生在世，偶尔还是要当几回善人。看着别人高兴，自己也跟着高兴。”
张鬼方半张脸藏在被子后面，看不出来表情。阿丑想劝他别讲了，说道：“张老爷怎么突然讲这个？”
马车驶到城门，果然被卫兵拦下了。张鬼方伸头出去，咦了一声，对其中一人说：“你搬家了？”
张鬼方幽幽叹一口气，转回去躺着，听起来很失落。阿丑不情不愿问：“怎么了？”
张鬼方抿着嘴唇，眉头紧皱，眼睛像狼一样眯着。僵持一会，他伸手要揪阿丑耳朵，说道：“你还为这个置气呀。”阿丑转头躲开了。
张鬼方惭愧似的笑笑，阿丑服软说：“算了。”搬了一床被子下来，打了地铺，蜷成一团 躺下。
为防有人半夜生病，药房常常安排一个徒弟睡在外间，谁敲门都听得到。敲了一会，便有个睡眼惺忪的少年拉开大门。
看见熟悉的道路，二娘欢呼一声，往北指道：“我家就在那边！”
那小徒弟见了二娘，惊叫一声，朝屋里喊道：“二小姐找到了！”
张鬼方讶道：“你还醒着！”又说：“我家人丁不多，我爹一直在外面做生意。家里一个是我，一个是我娘，是吐蕃人，一个是我阿波拉。阿波拉就是祖父，知道吧。”
思。阿波拉是汉人，刀法举世无双。他经常说，年轻的时候，不单单是吐蕃，放眼整个天下也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阿丑极目望去，一点灯笼微光之下，赫然是“张林生药房”的牌匾。
张鬼方哈哈笑道：“我记得你，不杀你。今天来是做善事的，放不放我进去？”
第14章 分明一觉华胥梦（五）
不一会，药铺上下点起蜡烛，一个花甲老人披衣迎出门外，抱住二娘，哭道：“爷爷担心死了。”二娘也嚎啕大哭。这人想必就是张林生了。
张鬼方说道：“这事过了也有十多年，现在讲起来，既不害怕也不伤心，我只是恨他们，所以无所谓。”
话到一半，一只又凉又轻的手搭上来，在他脸前摇了摇。阿丑细细的声音传入耳中：“不要讲话，你听外面。”
张鬼方不以为意，说：“你尽管往前走就是了。”
阿丑道：“那你敢让我和二娘待在一起，不怕我卷了衣服逃跑么？”
两个人谁都不声不响，僵持了有一刻钟，狂风一劲，下大雪了。张鬼方忽然轻轻地问：“你还醒着没有？”阿丑装睡不答。
阿丑一哂：“天下第一了，真的？”张鬼方不满道：“当然是真的。你看张老爷厉害吧，其实张老爷小时候不爱练功，现在也未必有阿波拉十分之一的厉害。”
他说得其实挺笃定，阿丑顺水推舟，只是点点头。张鬼方道：“今天呢，你看了那件外衣，我以为你是来偷武功的，所以有点生气。”
那卫兵赶紧说道：“放、放。”打开城门，让他们马车驶了进去。
两个人耳力都极好，一旦静下来，屋外动静纤
二娘委屈道：“我不识字。”
阿丑心想：“现在张老爷倒是知道用功了。”隐隐有些预感。
鬼方长得着实惹眼，身材又高大，皮肤又黑，眼睛是奇异的灰色。m.chunfengwenxue.cc但凡看过榜文，一眼就能把他认出来。
张鬼方看祖孙二人情真意笃，对这个老头很有好感。再看天色黑沉沉的，天边又一直打雷，估计要下雪了，他便一口应下。
张林生直把二娘当成掌上明珠，说了好一阵体己话，又要拿糖拿糕点给她。二娘兴趣索然，说道：“我累了。”张林生心疼至极，忙叫丫鬟领她去睡觉。
他为了二娘名声着想，不提是在窑子里赎出来的，只说是路上碰到。张林生连连作揖道：“多谢你们照顾二娘。”还拿了许多礼物作酬谢。客套半天，终于放他们回房睡觉。张鬼方大为感叹，说道：“这样热情，弄得张老爷还有点不好意思。”
阿丑道：“我不会蕃话。”张鬼方道：“就是这么个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