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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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瓦楞上积攒的寒霜顺着屋檐滴答滴答落了下来，这个时间分明战鼓声声入耳，殷寿却仿佛能够听到她身上的琳琅环佩。

    一步步繁杂的阶梯连接着巨大无比的高台，此刻中央烈火熊熊，映衬着每一个人的面容都带着流动的火光。

    既白看着因为自己要求不许别人近身后已经将盘发练得驾轻就熟的伯邑考由衷的感叹，看了一眼化作人形隐身在身边的九日有些恨铁不成钢。

    原先她在这里如同身处一口硕大无朋的箱子内，整个世界都关上盖子，她和人族所习以为常的习惯们属于互相敬而远之。

    这就是生在这个时期，身为“披鳞带甲、湿生卵化”的妖族的不足之处。

    但今时今日，殷启却已经不在在意这些，能够在这种场合让自己人压住殷寿已经让他喜不胜收，想不起其他事，哪里还能想的到其实他和既白并没有任何交情，甚至既白和他儿子之间“两情相悦”的名分也并未确定。

    殷启在脑海里浮想联翩，幻想若是既白和殷郊婚后生下他的孩子，该怎么称呼殷郊？

    既白也见好就收，知道不能太过得意，不然本来就打不过九日的自己就是案板上的蚂蚱，只能任她宰割。

    即使她是正经修道的，也天生和她身上的妖气犯冲。

    “不如趁现在为时尚早，我先让彩云师姐先来帮帮我们。”

    不会吧不会吧？

    日光缓缓流动，一下子跃上地平线。

    毕竟既白这种一句话不对就开始发癫的祖宗，也就伯邑考一个人受得了。

    太阳还未曾升起，月满未央，模模糊糊的的光亮和残留着的寒冷让呼出的每一口喘息都泛白。

    若是他有了新的儿子，殷郊也就无用了，那他这个慈父又该如何处置？

    她无法用精练有准确的文字将心里的感受一五一十的全部说出口，但实际上表达的意思化为一句：“我有师叔给我的庇护在，圣人天威，人族拿什么比？”

    伯邑考是既白见过最有耐心的生灵，将范围扩大在生灵，没有拘泥于人族中间，能够看出既白对这个人脾性的肯定。

    既白不是傻妖，更没有白日做梦，她还想着跟自己长大后真正的王子好好展示自己的厉害之处，绝对不会暴露自己的弱点，让自己出丑于恩人面前和她最瞧不起的人前。

    “人的成果在出生时就已经注定的话，那大哥更应该思虑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才会让你面对自己的手下败将...心虚的很。”

    两兄弟在只有他们能够听到的距离内，平静无波的殷寿这才开口笑言：“大哥，对看不上眼的猎物只需要一击即中，而对猎人上蹿下跳极尽试探，那正说明，内心空虚啊。”

    与他站在同一位置，还从站位上隐隐约约压过殷寿一头的大王子殷启被衬的黯然失色，如同其他陪衬一般引不起任何的注意。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妖族已经不复从前辉煌，地位直线下降，她们这种小辈只能听着过往的传说来追忆曾经。

    拴住女人所属领地、权力的办法，就是让她一直生孩子，永远不停地生孩子。

    柔弱、无辜、适合被捧在掌心，揉在怀中，即使她的话语伶牙俐齿给了殷寿几分印象，也未曾觉得她有任何特别之处。

    “昔年大贤曾经禅让王位，殷商先祖只是夏朝臣民，难道大王子也觉得先贤有错，殷商先祖有错？”他少年在这天光未亮的夜里冷冷的开口，脸上是未有任何修饰的不服和桀骜。

    从前大妖执掌天庭之时，曾经说过“凡有灵识者，皆为妖”，就连那时候的人族都只是妖族庇护的小小分支。

    即使教主不同意，他们也有话可说。

    一狐狸一兔子久久无言后憋出来一句：“你知道要祈福献祭舞蹈的吧？你会吗？”

    女人，总是这样，虽然身强体壮，喜欢在战场上、在朝堂上和男子争抢，但只要这一个致命的弱点在，那就只能被拿捏。

    带着面具的既白舞蹈动作大开大合，周身最沉重的礼服随着她行动，身段之柔韧，动作之轻盈如其他他们曾经观赏过得各色祈祷之舞完全不一样。

    但是有规则制定就一定会有漏洞产生，九日身为正儿八经的狐族进不去，被摒弃妖身的既白进得去，那九日就可以从截教摇一个能进去的啊。

    “今日大典怎么办？你如果在这里失力，别说接近殷寿让他知道你很有用，就连殷启殷郊恐怕都保不住你。”有多大的场面丢多大的人，知晓人族对这种祭司看重的九日忧心忡忡。

    圣人是什么意思，扭转乾坤，超出六道。

    “不过人和人的差距，从出生的那一刻时就已经注定，往后须臾数年的努力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蜉蝣撼树罢了。”

    “自从我用了通天师叔留下的灵发后，这殷商的宗庙非但没有排斥我，反而有种蓬门又叠户，只待迎我来的感觉。”

    既白，又有什么例外？

    暗骂一声无用。

    他又如何能够心服口服？

    她是伺候不过来。

    她在天地间肃穆而立，怡然自得，

    鸟雀飞过，一声声的“呃呃.....”撕裂了寒风中萧索的空气，更化解了其他人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一张脸如同细细描绘的牡丹花，美人雪一般的肌肤镀着一层浅淡的釉光，娇嫩的如同二月枝头新冒芽的新柳。

    这样的人做储君，除了比他早早出生一些年岁外又有什么胜过他的地方？

    殷寿眼底全是讽刺，他连制止都没有制止，只冷眼看着他沉迷享乐的兄长在他稍稍躲避后收不住力气，一下子颓败的倒在地上。

    大军银盔铁甲，百官严阵以待。

    姬发脾气一点就着，他的站位逊色于皇孙殷郊，和殷寿这位主帅的亲兵统领伯邑考，却依然以百夫长和西岐世子的身份占据更多高官贵族才有的位置，听得那叫一个清清楚楚。

    既白皱眉：“这不是自然而然就会的事吗？”

    九日轻啧一声，也说不出什么伯邑考的不是来。

    九日在她的自信前说服自己相信教主，将自己小心暂时剥离。

    但自从来到宗庙成为大祭司后，那顶压抑着她的箱子烟消云散，整个世界没有任何遗漏的朝她展开，为她打开属于她的大门。

    身后落了半个身位的殷郊再是如何迟钝也听出不对，但他实在不知晓该要如何制止父亲，只得在身后面露恳求朝着叔父无言的赔罪。

    不过自从有西伯侯夫人连续生育，对自己领地无能为力，只能连并西岐后，所有男人都明白，拴住一个女人的法子，就是让她生孩子。

    直到如今。

    殷寿并没有穿着他那象征着王子身份的冠冕，而是如同在战场上纵横捭阖一般，穿着只属于他的黄金甲，猩红的披风摇曳在风中，如同一道蜿蜒的血海。

    殷启仰起头得意一笑，对着神色肃穆的殷寿说道：“玄鸟出现，看来大祭司万分得以偏爱，真是让孤都不免新生嫉妒之心啊。”

    她用通天师叔的法器让自己顺利成为大祭司，当然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会自然而然发生。

    她穿着诡异纹路遍布的玄色礼服，面上带着一面如同鸟脸尖锐，羽毛林立，额间又有红色小点，仿佛下一瞬这张面具之下便会有惊诧的鸣叫之声。

    他本来就讨厌沉迷酒色的殷启，更加尊敬戎马一生战功赫赫的二王子，如今再加上既白——

    过了许久，外面呼啸而来的甲胄碰撞声如同沙石呼啦呼啦作响，天色逐渐的明亮起来，皎洁的月潋滟着光辉。

    ——那可是殷商气运的象征。

    “好像......真的有一些玄妙。”既白不知道该怎么和九日描述自己的微妙的感受，整张漂亮的面容都皱着一起，若叫寻常人看了，定要说声暴殄天物。

    远处传来的战鼓声越发密集，既白的动作却越发缓慢了下来，制止停下。

    不会有妖傻到这个地步，明明做不到还答应吧？

    “想必，二弟也应当十分明白这个道理。”

    话题中心内从未开口一言的殷寿此刻在一瞬间面露欣赏。

    但在这种极致的震撼中，任是谁也无法说出半个不字来质疑超脱天地的宏伟。

    ...

    既白理直气壮：“不会有任何错漏的，师叔的灵发会一直保护着我的。”

    一群铁杆太子党蜂拥而至搀扶起殷启，但这时殷寿已经无暇关注手下败将的情况，视线内只笼罩在那模糊的身影中。

    “你瞧瞧人家，再瞧瞧你。”

    殷启被一句话激怒的怒不可遏，当即就忘了现在是什么地方只想着要好好教训殷寿，于是一把拳头没有任何思考直勾勾的便冲着这次战场的主帅而去。

    大典开始之时，天色刚刚擦亮。

    “这是怎么嫉妒也嫉妒不来的。”他挑衅的望着自己的弟弟，还顺道看了一眼伯邑考发白的脸色。

    刚何况还是来看既白的热闹，那简直只要说一声，都会想着偷偷来帮忙的。

    反正他们截教别的不多，就是团结友爱的兄弟姐妹们多。

    刹那时，风声鹤立，战鼓齐鸣，熊熊火焰好似将苍穹染红。

    她的师叔是圣人。

    皎洁的月光还未曾落下，崭新的太阳已经从东边逐渐升起。

    就连殷商宗庙九日都不能进入其中，更不用说就是在宗庙进行的祭司大典。

    姬发不愿意既白成为这种人嘴里炫耀的恭敬。

    本用作照明的连枝灯失去了作用。

    九日的算盘啪嗒啪嗒的响着，但既白歪了歪头，眼里的目光像是看傻子一样怜悯的看着自负比她聪明的狐狸：“我当然没问题，不然根本不会同意啊。”

    初见时，殷寿只觉得这位大祭司是个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