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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述忽然明白张红的意思,笑了:“我一个男的,难道还怕脱衣服吗?”

    他真的能在盛庭祯身边呆这么久吗?

    “本来有一个稍微好一点的校园悬疑剧本,是之前很出名的那个社会推理小说改的,话题度不错,打算要冲贺岁档的……谁知道中途被于峰截了。”张红说到这里眉头皱起来,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陈述难以描述自己和盛庭祯之间的关系。他早已不是一个合格的情人,他付出的不仅只是身体,他渴望的也不仅是金钱——如果他坠落悬崖后有一只手拉起他,他希望那只手是盛庭祯的。

    “怎么了?”她眉头一皱,拉了陈述坐在沙发上,给他倒了一杯水。

    为什么要说?盛庭祯真的会在意吗?

    谁会在意玩物的想法呢?毕竟他的主人有那样多精美的玩具,每一件都精巧且昂贵。而他只是盛庭祯四年前从路边捡回来的一颗玻璃弹珠。

    原来刚才那出,是柯嘉泽到他面前耀武扬威来了。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陈述说的累不是生理上的累。他一开始莽莽撞撞进这个圈子,只是因为母亲生病急需筹钱。好在遇见了盛庭祯,他愿意给他钱,让陈述给母亲治病之余还能偿还家里的欠款,然而好景不长,母亲的身体早年亏空太多,极力救治却还是没能挨过今年。

    “没事,堵车堵的有点久了。”陈述木然地捧着水,没喝。

    张红起身,给他杯子里添了点水,意有所指道:“阿述啊,生活还要继续……你已经休息了三个月了,再这样下去……”

    张红目光微闪,最终还是问了:“要不要给盛董说一下?”

    陈述不知道。

    那一页是密密麻麻的人,肤色、性别、年龄各异的人们,赤身裸体地站在一片空白的空间里,麻木的双眼直视着镜头。

    心跳都落了一拍,似乎有虫在啃咬一般,陈述面上却云淡风轻:“我来找红姐。”

    毕竟只是金钱交易,他出卖身体,换取盛庭祯的钱财。无论再多矫饰,这段关系本身就丑陋不堪,如同外壳艳红欲滴却早已腐败的苹果。

    不是很痛,只是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疲惫,陈述突然出声:“嘉泽今年二十一岁了吧?”

    陈述恍惚地想着,原来盛庭祯不是不带情人进办公室,只是带其他人进去的时候,陈述不曾看见。

    他麻木地翻看着手里的三个剧本,却什么都没看进去,一行一行的字汇聚在一起,扭曲成嘴唇的模样,颜色鲜红,幻化成柯嘉泽被擦花口红的嘴唇,它们柔软多情地开合着,诉说着一个冰冷的真相:盛庭祯只把你当做床/伴,除此之外别无其他。他眼前逐渐发黑,连剧本都快捏不住。

    他好像什么都有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杂志封面这个确实不错。不过我看了一下新主编以前的作品,她的风格偏艺术和实验气质,可能要求稍微有点……”张红欲言又止,指尖的杂志停留在某一页。

    接下来,接下来还是应当继续演戏,继续挣钱,继续偿还父亲留下的欠款。

    他不过是一个玩物,顶多只是被主人偏爱一些罢了。

    陈述感觉到胃部轻微抽痛,他突然感觉自己应该感谢盛庭祯善意的欺瞒——他至少还肯哄自己,是不是说明,自己对他而言还是有几分不一样的?

    偿还完欠款之后呢?不……他应该首先问问自己,盛庭祯还愿意要自己吗?

    陈述声音很轻,仿佛是在说服张红,也仿佛是在提醒自己:“没事,他不会在意的。”

    “嗯。”

    张红见他久不做声,忍不住唤他:“阿述?看中哪个了?”

    “年轻真好。”陈述笑了笑,敲了敲张红的门,“抱歉,我到了。”

    他不仅要抢走他的剧本,他还要抢走他的……他的什么呢?思绪在这里恍然停顿,陈述忍不住叩问自己,盛庭祯是他的什么呢?

    张红点了根烟,没说话,算是默认。

    “是啊,上个月刚满的。”柯嘉泽愣了一瞬间,又露出了小虎牙。

    “进来。”张红正埋头签着什么字,过了一会儿没听见动静,抬头一看,才发现陈述靠着门站在墙边,面色有些苍白。

    

    “……阿述,你到底怎么了?”

    他这话看似无心,实际处处都在耀武扬威。

    【003】玻璃弹珠

    “这样啊……可是红姐的办公室不在这个方向哦?”柯嘉泽又露出那种天真的笑容,“述哥是不是三个月没来公司,记不太清楚啦?正巧我也要去峰哥办公室,我带你过去吧。”

    张红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沉默半晌,自顾自地吸了一口烟:“算了,我再看看还有没有更好的,你也没那么着急进组。不过有几个杂志封面还不错,去不去?”

    句句意有所指。

    自己也终究有一天会被盛庭祯抛弃吧?毕竟家常菜总有腻烦的一天,也不知道这具畸形的身躯还能留住盛庭祯多久。陈述能做的,只是尽可能推后盛庭祯抛弃自己的时间。

    陈述只会演戏。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因为只学过这个,所以也只会这个,就这样心无旁骛地做下去了。母亲的离去带走了医院的收费单,只给陈述留下一片让人窒息的真空,陈述一时无措,竟不知道以后的人生,应当如何走下去。

    柯嘉泽愣在原地,他反应半天,才意识到陈述这句话是笑他资历不够,脸色霎时变得铁青,竟然忘了道别就直直离开了。

    年轻漂亮的男孩儿一抓一大把,来了又去,没人记得他们的名字,但盛庭祯永远是盛庭祯。陈述看着柯嘉泽,恍若看到了四年前的自己。

    “不想笑就别笑了。”张红叹了口气,拿出几个剧本放在茶几上,“这些本子我都帮你看过了,和你一贯水准相符,不好不坏吧,你看看想不想接。”

    陈述这才回了神,抚平被自己摆得乱七八糟的剧本:“姐,我没事。我只是稍微有些累。”

    于峰是柯嘉泽的经纪人,陈述想起对方气焰嚣张的模样,突然明白:“男主定的柯嘉泽?”

    她以为他还沉浸在失母之痛里没能走出来,也不便再提,只是委婉提点他应当振作。

    他真的有资格被盛庭祯在意吗?

    她说着,从一旁的书架上拿出几本杂志,递到陈述的面前:“《normal people》刚换了新主编,新官上任三把火,正忙着选下期的封面人物,如果你想去那我们可以争一下。主刊封面有些困难,不过电子副刊应该问题不大。还有S台的综艺,热度虽然不太高,但也算能维持曝光……”

    他自嘲一笑,看着柯嘉泽离开的身影,缓缓推开了张红办公室的门。

    “说起来,最近我刚接了第一部戏,确实感觉很紧张,总怕搞砸……说起来,这方面述哥您才是行家呀,难得遇见了,有什么技巧可以和我分享一下吗?”

    四年来,说话比这更加过分的多了去。陈述以为伤口早就长好了,没想到新生的嫩肉还是如此经不起磋磨,轻轻地戳一下,又开始绵绵地痛起来。他木然地看见青年漂亮的嘴巴开开合合,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陈述讲剧本放在一边,把脸埋进手掌里:“抱歉……都可以。”

    好一个“也”。

    面对张红关切的目光,陈述只觉得心跳都变得沉重起来,半晌,他才轻声说道:“知道了,那试试杂志封面吧,实在不行,副刊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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