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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淮川看了半晌,嘴角扯开一抹笑来,未达眼底,却也是一个真真切切的笑。不似从前,也不是刻意伪装出来得。

    他也有过女儿,也有过孙女。

    “裴大人如此不拘小节?”她低声说道,面上是一贯温润轻柔的模样。

    一身翠色长衫,隐隐现在厚重的兜帽里。黝黑的色彩将她浑身罩住,面上带着轻薄的纱巾,只露出一双沉静微动的眸子。

    只觉得自己怀里捂了一块碳,红彤彤的,还会灼人。

    沈徽之的谈判根本无法进行下去,就被轰了出来。

    城内,裴淮川收拢了未被城防营击溃的势力,占据了半个郢都。

    王丞相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然而,皇朝的公主们从来不曾这样想过。

    江如一左右看了看,将裙摆撩起来一点,端端正正的坐在屋顶上。只是看见这青绿色的青苔时,方才蹙起了眉头,这实在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公主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让她为了大义,牺牲掉她自己吗?

    裴淮川掩了门,插上门闩。

    宋文茵心头一惊,上前道:“陛下,不能坐以待毙。”

    一身鹅黄襦裙的女子在外大喊道,彻底撕碎了世家大族蕴养出来的大家气息。

    她垂着头,额上撞得通红,水光微闪地看着他。

    王莹今日布粥结束回到丞相府,只见祖父愁眉不展。

    若不是下属多次禀报,陈氏娘子扰民。若不是怕她这样的一个弱女子,夜半出事,他想必是不会出来见她一面的。

    待人走了,他方才把人放了出来,后退一步道:“得罪了,殿下。”

    裴淮川愣了愣,侧身让开。

    周遭的百姓都对其指指点点,她也丝毫不惧。

    而城外东厥,也展开了小幅度的骚扰,不时有偷袭和暗箭从外疾驰而来。

    “陛下,是吗?”

    他没动。

    她笑着映入他的眼帘。

    城门紧闭多日,外界的讯息都无法传递进来。城内的百姓面色惶惶,战战兢兢地蹲守在家中,望着三方对峙。

    四周寂静,一墙之隔,恍惚间竟能听见内外两道呼吸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却听见门外不缓不急扣门三声,闷厚的声音却击中了他。

    随后,彻夜点灯,写了两封书信出去。

    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控诉。

    她又扣了一次门。

    “殿下。”

    上面刻画的桃花似乎抓住了裴淮川的视线,于是一刻也未转眼。

    她的姿态放的太低了,低得有点不可思议,甚至诡异。

    他迷蒙了一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

    底下的将士抬头,道:“首领。”

    王莹不解,却也端庄答了:“陛下是个很好的人。”

    “陈娘子千金之躯,在下不配。”裴淮川转身离开,彻底将此人隔绝在身后。

    她没动,手上仍旧提着两壶白瓷窄口瓶装的美酒。

    眼前是斑驳的老旧木门,鼻尖是淡淡的笔墨之香。他说不出个名堂,却知道谁最喜欢用这样贵重的东西。

    王丞相从来不曾这样思考过。

    身后跟着追出去的丫鬟和侍卫。

    而朝堂的臣子,也只会觉得,公主和亲,理所应当。

    这般想着,那双充满了疑惑的眸子便直接看了过来。

    江如一提裙跨步进来,而后知后觉的裴淮川方才觉得不能让她进来,于是跨步走了回来,两人正好撞在一起。

    “陛下为何前来?是来劝降的吗?是要所有起义的百姓向晟朝投降?陛下再杀鸡儆猴,震慑这些蠢蠢欲动的诸侯和无知者?”

    “裴淮川,你……”

    “得罪了。”

    后又有无名消息从城外传了进来,直说各方豪绅起兵造反,要清君侧,于是自立为王。

    相处的短短时辰,江如一便知道,裴淮川对她并无任何敌意。

    门开了。

    “不,你如今是陛下了。”

    谢珩,谢珩?是那位郢都之中出了名的高风亮节的公子么?

    东厥围城那日,他们已快马加鞭改道过了渝州。不知今日,是否同顾氏见了面。

    江如一从高高的案桌中抬起头来,道:“青山可有信息传来?”

    “裴淮川,你出来见我。你为何不敢见我,你如此落魄之时,就算是被打成叛军,我都能来见你!裴淮川,我陈书艺依旧愿意嫁你。”

    她蹙着眉,神色变换莫测。那幽暗的阴影罩在她的脸上,呈现一种不详之色。

    不过两日,东厥的骑兵将整个郢都围得水泄不通,连一只鸟雀也飞不进来。

    将暂时的和平,换成永久的和平。

    若是被人发现当今皇帝在此地,那可就大事不妙。

    陈书艺几次被拒,眼眶中续满了泪水,却强忍着不流出来。

    王丞相将这个孙女叫了过来,问了几句话。

    她假装轻松地说道,轻轻磕了磕手中提着的酒瓶,那声调更加清脆。

    可又想起方才在门口拒绝陈娘子的模样,又觉得这人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给小娘子留。

    这般动静,惹得褚韶仪三番两次动手试探,却被不偏不倚的攻击了回去。

    她狼狈的跑远了。

    夜色深沉,树上似有几只鸟雀在叫。

    那,他为何会单独留下她呢?

    那双莹白的素手搁下手中的案卷,点了点头。

    江如一想着,命朱雀卫去打听此人行踪。

    裴淮川一甩身上的披风,将江如一整个罩进怀里,木着脸点点头。

    “外界流言不止,恐是有狼子野心之人在煽风点火。陛下不必在意,只是这东厥围城数日不攻城,恐怕同我们当日预测一样,正在等着身后的援军。”

    裴淮川站着,垂着头。

    坊间传言越烈,皆说女子继位不详。

    江如一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好似那些对立,身份都与他们无关。

    他单手弹开木塞,灌了一大口酒。酒液顺着脖颈流到衣领之中,濡湿大片,将心口渗得冰凉。嘴中辛辣苦涩的滋味掩盖了那微微的桃花香,竟是有些犯晕。

    “请你喝酒。”

    这进院子小,像                                                是整个叛军议事的地方。偶尔有人打开前门,来来往往。

    谢氏钟鸣鼎食之家,非帝师不做。谢润其子谢珩,风华楼群儒评定第一。游历天下多年,观民生,做学问一流,可为帝师。

    过了半晌,那道残破的木门,方才吱呀一声打开。

    “开开门吧。”

    她喊道,清脆的嗓音在暗夜中格外明显,打碎了他一贯的侥幸。

    “裴淮川,我能救你,你为何不能接受我?即便是利用呢?”

    裴淮川抬手收下,将她迎了进去。

    整个晟朝,都乱了起来。

    将和亲和牺牲,彻底掐死在襁褓之中。

    ……

    宋文茵拿着最新的奏报呈现在江如一面前,神色凝重。

    许是夏季灼热,那些温度上了脸。江如一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垂眸将手中的桃花酒递了过去。

    但,时日,却无法保证。

    裴淮川揽住她的腰登上了屋顶,长靴踩在经年未修的瓦片上,成了齑粉。

    陈书艺提着裙摆走了上来,在他面前站定。

    她将手中的酒瓶扔了过去。

    一封是今日的奏章。

    宋文茵摇摇头,青山领了圣旨和朱雀卫的信物,又有信使前往,应当是能够请来顾氏的援助。

    “此地危险,陈娘子赶紧回家吧。”

    可裴淮川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但凡能够威胁到她的,但凡于她不利的,都将被她抛弃。例如,离山的百姓,例如寒山寺那夜的丫鬟。

    他又喝了一大口,一点也不给江如一说话的机会,又问道。

    “殿下今夜为何前来?”他又灌了一大口酒,许是酒液给了他几分胆子,此时便也是敢诘问她。

    这样的回答,不偏不倚,也不出错。也不存在私下议论当今陛下,又会如何。

    《公主她想称帝了》

    裴淮川就着长袍坐在屋顶,稀碎的瓦片些许又变成了几分,顶上有多日不曾有人打理而生出的青苔。江如一嗅了嗅,似乎还有春日里的青草气息。

    他不经意的问:“莹莹觉得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愿陛下亲迎。

    江如一次日一早,便拆开得见。

    男子掌管权势,成为社稷的肱骨之臣。若是一朝战败,以公主和亲,也是为了多年的供奉锦衣付出了代价而已。

    花香随着清风送往贫民巷,拿着暗地的,脏污的,恶臭的东西都被遮掩了许多。

    她想,还是应该吧人请出去。裴淮川不像是那种不念旧情的人……

    他垂着眸子,看向面前娇嫩且无畏的女子,淡淡道:“你走吧。”

    可江如一却不这样,她想要的,不是她不和亲。而是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成为掌权者。

    “裴大人。”

    内忧外患,她不信裴淮川看不清形势,会由着这群什么也不明白的百姓造反。东厥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民

    江如一沉重的点头。

    斑驳的门内,站着一身玄衣裴淮川。

    裴淮川赶紧后退一步:“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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