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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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之前已经查过资料，岩城经济并不算太发达，但同样是人口大市，升学的高中很多，其中不乏一中实验这样的名校，但更多的还是一些普通末流的学校。

    王老师去年刚刚从学校毕业，被分配到了十九中这边来做老师，暑假年轻老师都是要多做一些的，她被分到了今天的值班。

    遥远的记忆太过遥远，再回想起来只觉得酸痛地刺眼，秦聿七年变化来地覆天覆，如今冷硬强势的形象深刻到他几乎再难将眼前人与当时那个少年的身影重合。

    国外刚开始那段时间，除了真正累到虚脱后会直接昏睡在床上，他几乎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要在回忆里一遍一遍将自己凌迟。

    秦聿却依旧面容如常，好似这种事很平常不过，极为自然地坐起身来，下床洗漱去了。

    选中这个位置的原因很简单，最后排靠近教室门，上课划水隐蔽、之后进出也都方便。

    他有些徒劳的伸出手，抓住的是一片虚无。

    出乎意料的，等他到楼下时，餐厅里就只剩下了曾姨和管家，他微微诧异地抬眼，陈叔就笑眯眯地迎了上来。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连空气似乎都凉了下来，时今垂下眼帘，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攥紧，最终还是下了楼。

    而岩城十九中，几乎是岩城这些高中里最末流的存在，处在岩城西边的郊区地带。

    许是白日里精神过于紧绷的原因，又或许是周身浸着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时今短暂地清醒了片刻，意识就开始模糊，最后彻底睡了过去。

    与以往空冷平整一片的床铺不同，床的一角鼓起了一个令人心里无限酸软的小包，空间再一次被重新定义。

    她也是刚当老师不久，面对学生有时候还是会觉得有些手足无措，只是凭着本能的职业道德和一个普通内心的善良和关爱，告诉他说以后在学校遇到问题了可以来找她。

    她也是第一次来弄这个，十九中在这方面的管理也兵不严，两个人耗了一些时间才把这些资料都填好。

    可是日子总是要继续，直到时间越来越久，所有的一切都会随着过去而保护性地封锁起来。

    门把轻微转动，发出了极为隐秘轻微的声响，却又因为黑夜静谧，这点声响被无限放大。

    未等时今作出反应，秦聿已经推开门走出去了。

    还是从洛城大城市转来这边，高中这样关键的时段，到底是什么样的家长.....王老师看着男生低头认真填写的侧颜，到底还是没能问出口。

    火源...时今猛地回过神来，睁眼翻身一下坐了起来。

    一旦像这样深夜躺在床上，白日里纷繁事务远去，那些被刻意压抑压制的感情与回忆就像沙滩上的波浪，一波一波地，要将他淹没。

    王老师赶紧从位置上站起来，意识到这应该是那个新来的转校生，赶忙招呼让人先进来坐下，然后有些手忙脚乱地找资料。

    褪去了白日里的疏离冷淡，现在的时今全无防备地躺在他的床上，依赖地枕着他的枕头，盖着他的被子，浑身浸满了他的气息。

    说是收拾行李，其实不过只一个行李箱和一个背包，林家他的东西本就不多，能带过来的更是可数。

    “铃铃铃铃”

    时今将背包放在行李箱上拉着，手里拿着刚翻出的资料和住宿申请，独自去找留校的值班老师办手续。

    这个时间虽然临近开学，但毕竟学生们都还没有上学，虽然是中午了，学校门口来往的车辆很少。

    这个认知极大程度上愉悦了秦聿，他微微眯了眯眼，注视着床上的人。

    几天前，他惹恼了林成峰和陈凉意唯一的儿子，林家的正牌少爷，原本还能勉强维持下去的和平被彻底撕破，临近开学硬是被通知他的学籍从洛市转到了周边的岩城，让立马收拾东西从林家出来，在这里读高中剩下的两年。

    走出房门之前，秦聿动作停了停：“曾姨做好了饭，吃过后司机送你去医院。”

    什么，

    岩城十九中。

    不过，那个双排的位置似乎已经有一个人了。

    秦聿推开门，凭借良好的夜视能力走到了床边。

    八月夏日烈烈，空气潮湿黏热，几乎是在沸水里呼吸。

    时今一边想着，一边按照纸上的指示，推开了值班老师的门。

    见他走近，对方缓缓直起身，左手从桌子上起来支着下巴，冲着他弯了弯眼：“嗨，我是秦聿。”

    不过比少年惊为天人的容颜更让一个老师关注的是他身后带着的行李箱和背包。

    时今也是这时才发现，自己以为昨天是睡在床的一侧，现在实际却是到了床的中间。

    尚未完全清醒的大脑有些迟钝地运转，他看着身旁躺着的秦聿，一时愕然。

    时今在床上轻轻翻了下身，将自己蜷缩起来，秦聿白天是那么说，但他真正走进来时发现卧室的床很大，足够容纳三四个人的空间。

    交代好了领书领校服和宿舍的一些规则后，时今礼貌地点了点头要走，王老师看着少年人清瘦的身影，最后还是把人叫住。

    时今微微愣了一下，脸上的笑真诚了一点，退出办公室去宿舍了。

    七点钟，闹钟准时响起。

    时今随手摸出手机关掉，挣扎着要睁眼。

    洛城冬季天冷，他又一向畏寒，夜里时常手脚冰凉，昨天起先并不十分安稳，后面却是睡了难得的舒适，身边更是像有个火源一样...

    那人像是刚睡醒从臂弯里懒懒抬起头来一样，脸上还带着压出来的印子，头顶的头发很随便地翘着几根，校服散散漫漫地解开了两个扣子，睡眼朦胧的看过来的样子，很标准地符合大众眼里对那些不学无术混日子的学生的印象。

    对方显然也已经被这番动静弄醒了，狭长双眸睁开，微微偏头看向他。

    直到男生立在桌前弯着腰填最后一张表格时，王老师看着男生尚未长成的、尚显单薄的肩膀，有些踟躇地欲言又止。

    他不清楚秦聿这几年都是怎么过的，也无从分辨这几句话里的真假，事实上自从上周末两人见了面，他就一直处于有些混乱的状态。

    他和秦聿，原本应该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

    他走在校园里，打量着这个自己将来要生活两年的地方。

    借着窗外透来的微弱月光，秦聿低头看着床上被勾勒出来的隐绰身影。

    青年修长身体全然陷在巨大的、柔软的被子里，房间地暖开的很足，灰色绒被只搭到了肩膀处，因侧身而微微凸显的肩胛骨形状单薄姣好，黑色柔软发丝散在枕头上，昏白朦胧光线下，露出的小半边侧脸雪白柔软。

    时今躺在卧室的床上，微微呼了口气，回想起白天的场景。

    “少爷，家主刚刚出门了，走之前特意交代，要让您多吃一点，吃好了再去上班。”

    ————

    当时陈叔说完那句话后，出乎意料的，秦聿并未做什么反驳，反而以一种近乎默许的姿态让他继续说下去，最后还是陈叔先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敏锐地退了下去。

    他微微松了口气，但仍谨慎地只占据了床边一角的空间，另外拿了一床被子，铺盖着暂时歇下来。

    他明显有些手足无措，唇瓣几分开闭却又说不出什么。

    说是送，其实说是赶出来也不为过。

    秦聿转过身，面容沉静无丝毫破绽，语气客观到仿佛只是在谈一桩生意，，丝毫不掺杂个人感情。

    接下来的几天飞一样的度过，正式开学那天他站在新班级教室的讲台上，听着班级主任思想教育中夹杂着的对他的介绍，有些无聊地顺着对方的意思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挑中了教室最后排还空着的角落里的位置。

    是睡着了吗？

    而那个夏天推门进来的高高瘦瘦的男生，她一直到很多年后都没有忘记。

    少年穿着最简单的白色短袖，身形挺拔削瘦，黑发柔软地贴在鬓角，露出的面容精致立体。

    抓住你了。

    秦聿站在卧室门前，久久没有推门。

    那是七年前，时今刚被林家从洛市送到岩城，雇的临时司机把人送到后就走了，留时今一个人拖着行李立在路边。

    “我们协议结婚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陈叔以为我们是真的新婚夫妻，所以就安排在了一间房。”

    十九中虽然说不上什么好学校，但每个孩子都是家里面的宝贝，开学住宿来的都是家长们帮着大包小包地带过来，这位新同学还是转学来的陌生环境，却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来办手续、拿行李。

    “人多眼杂，如果传出一些莫虚有的风声，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

    夜已经很深了，未褪下的黑色呢子大衣沾染着外界的寒气，衬得人眉眼愈发霜冷寒肃。

    凌晨一点。

    只是工作日里尚可借医院繁重工作来麻痹自己，而一旦像这样，时今睁着眼睛看向房顶，触目却是一片模糊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