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制服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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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被气笑了，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典型塔米式回答。什么生病不生病？这时候不能跟着她的思路问，一路深究下去，肯定会得到让人啼笑皆非的回答，最后被气炸的肯定是他。

    “……当我没说。”达米安有些狼狈地别过头。他的生命里鲜少有这种时刻。

    果不其然，妹妹看着他的视线默默挪开了。

    脱口而出之后，他顿觉失言。该死，真该死，为什么要这样说？他明明知道的，是赫雷提克做下的卑劣手脚。妹妹一向不喜欢多说话，受伤了哪里痛了也不说…她是不是也还在茫然什么情况呢？

    达米安有一天敲响母亲的门来找她，推开门之后顿住脚步，看着屋内的场景，好几分钟都没有说话。

    但现在一看到妹妹，几句话不到，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就土崩瓦解。该死的莽撞，会把她越推越远，让这棋还没开始就满盘皆输。

    “我没生病，已经恢复了。那天只是意外，我不会再中他——”

    此时此刻，呼吸之间，各类记忆突然复活，记忆里兄长黑色的剪影和面前这套衣服拼合在一起。

    ……理所应当的，他身上的衣服也没有任何的更改。

    达米安本来打算心平气和的开启这场博弈，他和赫雷提克的博弈。妹妹已经被摆上牌桌，他要保持极高的耐心和定力，一如多年前在草原上等待翱翔的鹰向下俯冲，而他扣动扳机的那个瞬间。

    这是结束对话的意思。

    她只是突然觉得像是回到很久之前，一切都没有发生更改的时候。

    没有做准备就更好了，这会是checkte。

    直到塔利亚轻飘飘的声音响起，怪异的沉默气氛才被打破，她说话的语腔语调仿佛有根小羽毛轻轻挠过耳朵，总是让塔米斯忍不住屏住呼吸。

    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他该问她，但此时此刻，他不允许有其他东西占据他们的时间。

    什么流石滩啊，花啊之类的东西。达米安先前想都不敢多想，现在来劲了。

    但在这一刻，所有的逻辑都被抛在脑后。小姑娘内心油然而生出迷茫感。

    达米安：“……”

    “在想什么？说话。”他低头看她。

    想到塔米可能对哥谭的情况不甚了解，他打算进一步解释，“罗宾是……”

    这样培养起来的审美，直接导致塔米斯从未主动选择过黑色之外的衣服，——除非是母亲的命令。

    “蝙蝠侠的助手。”她看着那辆蝙蝠车，“……这就是你从他的车上下来的原因，你们一起共事，是么？”

    衣服？衣服怎么了？

    他用舌头顶了下锋利的牙尖，从见面开始就压抑着的情绪突然涌出来，他咬着牙冷笑，“和赫雷提克在一起久了，哥哥都不会叫了是么？”

    ——你在关心我么？这句话他没有问出口。在他心里，答案毋庸置疑。

    也不知道赫雷提克哪里来的自信，居然敢让她出来独自行动。既然这样做了，那就要承担他取回珍宝的心理准备。

    忍不住想笑，但是舌苔底下泛起的苦意密密麻麻涌上来。

    ……还穿着这种奇怪的衣服。(联系到母亲在她身上的换装癖好，韦恩不会…吧…)

    灼热的山洞中熔岩淌动，铁匠抡起锤子往盔甲上砸，一下又一下，火光飞溅，汗水纷飞……然后盔甲一点伤害都没有。

    她的额头突然被一根手指抵住，没人能察觉到这个动作之下深埋的小心翼翼，塔米斯也不能。

    吉普车已经燃烧殆尽，只剩下一片狼藉，公路上轮胎高速擦过的黑痕拖拽了长长的一条，空气里满是金属和塑料制品烧焦的味道。

    一套合身的战术服。如果兄长在此时此刻要求她就衣服做出点评，她在沉默半晌之后只能憋出如此评价。

    记忆里，他们的衣服款式一向很稳定。黑色，最完美的颜色，其他颜色作战斗服，有失低调不谈，还会显著拉低任务成功率。

    达米安有一身在正式场合才会穿上的护甲，纯黑护甲上勾勒着纯金的花纹，贴合包裹着脖颈。据说铸造材质来自天外，非常稀有，比地球上已知的所有材料都要坚硬，就连实验室出产的最高硬度的分子材料也难以在上面造成划痕。

    心情绑着石头一路落进谷底，危机感的折线图飘红骤升。冷水淋头的思维清明感中，达米安抿起嘴唇。

    他沉默，没明白塔米怎么突然不开心。

    那时候塔米被母亲摆弄着，觉得她看上去一定非常狼狈，不然无法解释兄长怪异的沉默。

    他甚至罕见的有几分不安，这种程度——应该不会被认为是套话吧？

    他试图解释，“这的确是一份新工作，得遵守一些新的规则…父亲他——”

    视线重新定格在前方，火烬从燃烧的车上轻飘飘飞起，转瞬又消失殆尽。兄长仍站在面前，没有消失。

    这是什么衣服？这是什么配色？听声音的确是达米安没错，但是——她从来没见过兄长穿如此……花里胡哨的衣服。

    所以这种刀枪不入的材料到底是怎么铸造的啊？

    ………难道是烧坏了脑子？塔米斯忧虑起来。

    他穿着这身盔甲出席在大庭广众之下受人效忠的场合，别人对他低下头颅的时候，塔米斯站在他的身后，只能看见他耳后那截没有被包裹起来的皮肤和冷硬的发梢。这种时候，她总是会在脑子里默默勾勒一个场景：

    啧，不该提那个人。达米安截住话头，低声哄着妹妹多说几句话，“为什么这样问？”

    他沉默了一会儿，捡起先前故意藏着的话题，“在找什么？我很愿意帮忙。如果早知道你也在车上，我会速战速决的。”

    联想到那个躲出去访学的家伙，微不可查的微笑在他的唇角浮现。他不无自豪的说，“这是罗宾的证明。”

    塔米斯短暂的闭上眼睛，又睁开。

    有段时间，塔利亚女士不知为何迷上了繁复的衣装，从世界各地搜罗而来的裙装堆满了好几个房间，但她自己又不穿，——也穿不了，那些衣服时不时出现，尺寸总是贴合塔米斯当前的身形。

    达米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不得不提，他征服者的本性在这个身份上体现得淋漓极致。如果罗宾这个职责只是与生俱来应当继承的权利之一，达米安恐怕不会这么上心。但有了一个竞争者之后，情况就不一样了。

    刺客联盟的训练服、战术服都是黑色，最多有墨绿色的饰边。

    可惜据说世上很难再找到足够打造第二套的相同材料。每一年铁匠都会根据他的生长情况对盔甲定制修改，叮呤咣啷。

    不不不，以塔米的思路，可能都意识不到是在被套话。思及此，达米安突然感到一阵轻松，应该问得更直接点的。

    想不明白，但达米安还是闭上了嘴，这时候显然不该继续聊相关的东西。

    《离开刺客联盟我哥痛不欲生》

    光是这样一想，心底有块地方就开始抽痛起来。

    现在只有一种办法挽回局面，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达米安丢盔弃甲，跟在她后面，看着她跨过两个手下败将昏迷的身体，检查周围的路面和道路边沟。

    他的脸上浮起一丝冷笑。

    在这一幕中，他泰然

    愤怒可以往一切地方宣泄，但唯独不能朝向妹妹。

    塔米斯呆呆看着他，面具下松石绿的瞳孔，紧抿着似乎不太开心的唇线。终于确定面前的人的确是兄长无疑，没有被调包，是本人。

    区区洗脑或许能绑走一颗心，但有时候只要结果正确，中间的手段便没那么重要。

    …堪称心平气和的问话，没有因为上次的不告而别而生气。

    然后食指曲起抵在唇下，沉默。

    即便如此，将那些衣服穿上身的时候，塔米斯有时仍会有难以呼吸的感觉，绑带勒得很紧，从头到脚又都很沉重（物理上），仿佛在做负重训练。

    深红色的上衣，和多米诺面具同色的墨绿色的护腕，明黄色的几条连接扣横在胸前，他的披风内衬是和链扣相同的颜色。

    “你生病了么。”她问。

    明明想好了不能再打扰兄长和他的新家庭，但担忧一涌上来，她没有办法做到再度扭头离开，更没有办法维持拒绝的冷漠。

    哪里的问题？因为父亲的不杀原则太愚蠢可笑？还是践行的正义与他们被教导之道完全相悖？又或者是因为她无法再接受他或者父亲，因为血缘带来的只有痛苦？

    以前是妹妹绕着他转、被他牵着走，现在情况颠倒，达米安竟然没有觉得半分哪里有问题。

    她的声音渐渐变低，笑意在达米安的唇角消失了。

    “别说了，哥哥。”她轻声拒绝他。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首先疑问为什么兄长会出现在这里。

    达米安自诩在心智上已然成年，而成年人自有成年人的一套行事逻辑。他很明白他的优势和能力，拐个妹妹不是手到擒来？退一万步说，动用武力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喜欢？你也想穿吗，儿子。”美艳动人的母亲挑眉问。

    ……此前关于妹妹不喜欢父亲的预感，获得了真切印证。

    可惜时至今日，塔米斯也未知晓那仅在铁匠家族中代代口耳相传的锻造方法，更是许久未见也未想起达米安的那套衣服。

    兄长走过来用手指推推她的额头，似乎是在确认手下是否为真人。

    “……不劳您费心，母亲，您继续。我有我自己的盔甲。”达米安挪开眼，这样回答。

    “……哥哥，为什么                                                会穿着这种衣服出现在这里？”他递出的话头很有效果，塔米低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