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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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帝裴凌燕年岁尚小，登基又实在仓促，尚未有妻妾，此时的后宫中，属于先帝的嫔妃尚都还未搬出皇宫中，她们的身份尴尬，先帝已故，她们又不像沈氏一般，可以一直住在昭华宫，她们将来只有两条路，要么去给先帝殉葬，要么出宫或是守灵。而现在还能留在这里，也不过是趁着裴凌燕刚登基，事务繁忙，还没有顾及的上她们罢了。故而她们现在在皇宫中，活得谨小慎微，可怜这些人，周天子在世的时候，虽说也活的煎熬，但好歹有个安稳的栖身之所，现在，她们去向何方，都是未知，每日皆是朝不保夕。她们活的太小心了，就连有时候病了，都不敢知会太医院，自己生生熬着。

    似乎裴凌燕真得很疲惫，说起话来都是有气无力的，但周则景能感到，他的周身的气场变得柔和。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裴凌燕最起码个头还没有窜起来，个子相较还算瘦小，而且那个时候周则景总觉得他的心智跟七八岁的孩童没啥区别，那个时候跟他吵架跟小学鸡斗殴没啥区别，完全是周则景单方面的“玩弄”裴凌燕。

    周则景一瞬间攒起了力气，几乎是蹦着般的从床榻上蹦了起来，可是她身上早已没了力气，她被自己的被褥绊倒了，一脚从床榻上跌了下去。

    此时，周则景站在离裴凌燕几步远的距离。

    周则景虽然不会再回到太医院的，但是属于太医院的活她还是能干的。

    周则景眸子一颤，他认出了这个人是谁。

    无奈之下，周则景只能不情不愿地翻了个身，她困得眼皮完全睁不开，只是想着伸长了手臂，准备借力翻下身躲避着刺眼的日光，可是她的手刚刚从一团衣物中伸了出来，那眼前却陡然暗了下来，仿佛是突然有一片乌云将那日头遮挡了一样，同时，周则景的身边还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裴凌燕只是短暂地闭了会儿眼睛，随即他睁开眸子，看向周则景，“喂，我只是来看看你，至于站得这么远吗？”

    沈氏的病很重，皓月的病也很是紧急，周则景除了照顾她们以外，又给自己揽了不少的活计。

    裴凌燕的眸子陡然瞪大，显然也是没想到周则景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伸出手一把抓住周则景的手臂，勉勉强强将周则景扶住，让周则景不至于直接摔成脸着地。

    周则景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裴凌燕第一句会对她说这样的话，他嘴角还含着笑意，嗓音还带着少年人的清朗。他就这么看着周则景，很是熟稔。

    裴凌燕虽然仍是个少年，但是明显比之两年前成熟了许多，也不知道是因为周则景错过了裴凌燕这一年多太多的光阴，在她看来，裴凌燕仿佛是瞬间长大的，一瞬间，从那个会和她拌嘴的小孩子长成了一个少年天子。

    而现在又不一样了……

    周则景踉踉跄跄的走到一间小屋子内，她摸上了床榻，几乎是砸在了自己的睡枕上，屋檐上挂着的木帘间的缝隙中偶然透过几缕日光撒在她的脸上，周则景觉得有些刺眼，但她实在是懒得翻身，因为她太累了。

    那人坐在自己的身侧，为自己挡日光

    周则景吓得手都在发抖，她想要站远一些，偏生裴凌燕还抓住自己的手臂不松手，自己和他保持一个极为尴尬的距离，裴凌燕坐在床榻上，周则景站在他面前。

    周则景躺在榻上，她只是想睡一会儿，然而日光实在是刺眼，不由分说得射在她的面容上，那一股刺眼的白弥漫在屋内，她不舒服得挤了挤眼睛，日光太毒了，她无法入睡。

    周则景愣了一下，她忽然想起，之前云娇同自己说过的话，当了皇帝后的裴凌燕肉眼可见的疲惫，每一日云娇看到他，他的神情永远是紧绷的，周则景想来，少女对于心上人的观察总是细致细腻的，云娇说的确实不错，周则景回想起来了，从登基以来，在周则景和裴凌燕仅有的几次见面中，裴凌燕似乎从没有露出过些许的笑意。

    裴凌燕没有穿帝王朝服，只是身着一身鎏金圆领玄袍，大概是帝王常服，他也未尝束发佩冠，只是将墨发随意拢了一下，他坐在床榻的边缘上，虽然是少年的人的模样，但是周身的气场俨然成为了一个威严的帝王。

    “怎么没给朕一巴掌，像咱们第一次见面那样？”

    周则景现在的完全直不起身子。从她醒过来后，几乎是每一天，周则景都是这样度过的，她每天都让自己极致的忙碌着，不给自己一丝一毫的休息时间。

    《为什么我每天都在作死》

    周则景愣了一下。

    他这样的反应，反而让周则景有些无措。

    她强撑着睁开眼皮，自己的身边似乎坐着一个人。

    笑死，你都自称是“朕”了，我怎么敢打你巴掌。

    看到周则景的神色，裴凌燕轻轻挑了下眉，“朕突然觉得，眼下这个场景有些眼熟……”裴凌燕的语气重难言笑意，“怎么……这次吵到你睡觉，你没怎么没有你睁眼就给朕一巴掌，像咱们第一次见面一样。”

    那个时候，周则景见到一个突然闯入冒犯自己的人，一下子给了那人一个大逼斗，然后跟着裴凌燕大吵了一架，两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回想起当时那个场景，听到裴凌燕略带揶揄的语气，周则景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你可别抵赖，我是发现了，你从一醒来后就在躲着我，先前我还觉得是我的错觉，明明当时把你从牢里捞出来的时候你才不这样的，后来我发现，你就是有意在躲我，我还挺纳闷，一个人还想了许久到底是哪里惹你了，可是怎么想也没啥思路，但是吧琢磨了好几个夜，都丝毫头绪都没有，最后我还是觉得，太费神了，还是直接来问你吧……”

    那人坐在自己的床榻旁，轻轻抬起他袖子的一角，遮住了周则景面前的日光。因为背光，那人身上的玄色衣袖透着亮，在日光下袖口处金线璀璨，青丝泼墨般垂下，拂过了周则景的脸颊。

    对了……难怪这个场面有点眼熟，周则景记起来了，约莫两年前，她和裴凌燕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差不过这样的情景，睡的昏昏沉沉的她和突然出现在她的身旁的“闯入者”。

    他突然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

    裴凌燕的脸凑近了些，他向周则景轻轻眨了眨眼，“所以你能告诉朕，到底是因为什么吗？

    只是她没有办法，只要她一闲下来，她便不可避免的又回到那一天，那个夹带着风雪的一天，在太医院的某一处小屋子里，那夜的风雪迎面而来……心头就钻心的疼，疼得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她没有办法……所以只能麻痹自己。

    裴凌燕虽然同周则景有过一段，还算是亲密的关系，但是自从越山回来后，周则景和他的相处的时间几乎没                                                有了，只是偶然匆匆打了照面，更何况是出狱后，虽然周则景当时同裴凌燕见了一面，但这之后，周则景醒来以后，有关于沈氏的病情，似乎早已有其他人转达给了裴凌燕，之后的日子中，裴凌燕虽然常来昭华宫看沈氏，但是周则景却也只是远远的看过他几眼。

    他在自己这里……是放松的吗？周则景有些发愣。

    裴凌燕看向周则景，无声的笑了一声，“你看，你躲了我这么久，现在我主动来找你，你还躲着我。在怎么说，现在的我好歹是个皇帝吧，稍微尊重一下让我面上过得去啊……”

    这件事的转机发生在一个无比平常的午日。

    但是一般只要小憩片刻，周则景便立即开启下一轮的奔波，她也听到昭华宫中的很多人劝她，尤其是皓月和云娇，不知道劝了她多少次，而周则景也并非不知道自己这样做，跟曾经的皓月不断拖垮自己的身子没有什么区别。

    此时，气候已在渐渐的转暖，白日光逐渐驱散了冬日的萧瑟，在午时天气已经有些热了。

    裴凌燕兀自乐了一会儿，他轻轻松开了桎梏住周则景的手，“许久不见，果然还是与我生疏了好几份啊……”他的声音难掩疲惫，带着些许感叹，他将手向后拄着床褥，阖上眼睛轻声道。

    “陛……陛陛陛陛下！”

    周则景是在偶然中发现这件事的。于是，周则景便主动揽下了这个事务，在后宫中为众人看病，不限于妃嫔，宫人病了，去昭华宫找周则景将病症记录，若是小病，周则景会在第二天给她写副药方遣人递给她，若是记录不详细或是需要结合临床诊断的，周则景便会亲自前往，病人是看不过来，周则景每天都往返在各个宫殿之间，每天回到昭华宫，都疲惫不堪。

    周则景挣脱了束缚后向后退了几步，面前的裴凌燕以一种很舒服的姿势坐在床榻上，他眼下的青黑清晰可见，刚才说话，虽然话语间带着淡淡的无奈，但很明显，整个人是极为放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