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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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环顾四周，并不见到裴琼枝的身影，她寻了片刻，四周并无动静。

    周则景吓了一跳，忍不住想要大叫，这时，一个宽大的袖子铺上了她的面颊。

    在皓月的一番提点下，周则景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前去赴约。

    “你在这儿蹲了多久？”

    她暗暗告诫自己，自己是因为身为一个大夫，担心病人的病情前去。

    “你说，女鬼会在哪里吗？”裴琼枝眨了眨眼。

    周则景叹了口气，这路实在是难走。

    不知道这深宫后院为什么要铺这样一条僻不当道的小路，她觉得自己颇有一种柳宗元《小石潭记》的感觉:“伐竹取道，下见小潭。”

    却发现面前空无一人。

    裴琼枝含笑道：“原来这就是女鬼。”

    这里大概就是前不久，那故事中的‘堂叔’便是在这里见鬼，并且在这里溺在池中的“案发现场”。

    裴琼枝笑着摇了摇头，“自然不是。”

    周则景在寒风中吹了许久，久到她忘了时间，久到她手冻得发麻。

    是因为起雾了吗？周则景缓缓想到。

    裴琼枝闻言一笑。

    寒风萧索，虽然已经渐渐入冬，但夜晚仍是鼓着潇潇寒风，尤其周则景还站在竹林旁边，风一动，引得竹林竹叶送风，更是阴冷。

    偏生裴琼枝似乎还放了他鸽子，她想了想，确定还是先寻个避风口等等。

    那小厮提着灯，裴周二人的身侧骤然亮起。周则景发现，裴琼枝虽然面容上挂着那浅浅笑意，那藏于袖中的手却微不可查的颤抖了几下。

    周则景刚寻了个草丛，正蹲其中。

    周则景原本还纳闷，裴琼枝先前表现的怕鬼，听见个鬼哭狼嚎便硬是抱着她不撒手，今儿却主动提出要捉鬼，刚刚还表现得如此胸有成竹，周则景原几乎要以为裴琼枝的怕鬼是装的了。

    是那个她以为放了他鸽子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周则景想到此处，心中涌现出一股微不可查的喜悦。

    那人腕间的佛珠抵在她的面颊上，那人的手本身就有些冰冷，那佛珠又冷不丁贴上她，冷得她一哆嗦。

    周则景摇了摇头，“在哪里？我只知道，世间是没有鬼怪的。”

    月黑风高，竹影潇潇，风移影动。

    见周则景不动了，裴琼枝才缓缓地送开手。

    同时也错过了裴琼枝注视她时，浅笑的眸子中一闪而过的冷意。

    不知道是不是周则景的错觉，她感觉夜晚时裴琼枝比白天在外人面前，有一股淡淡地疏离。

    但如今看来，他捉个鬼，便带上这么多些许好手，想来还是有些怕的，只是……为什么要装得游刃有余呢？

    《为什么我每天都在作死》

    这时，草丛的一侧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

    芙蓉池的四周除了重重叠叠的竹丛外，芙蓉池的对岸竟是一片开阔，现在看来，一般情况下，大抵是不会溺水池中的。

    四周一片阴暗冷寂。

    周则景陡然回过神来，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掩饰住自己内心的慌乱。

    他将一根手指轻轻贴在唇前，眸子陡然移向不远处，“嘘，你听。”

    裴琼枝声音愉悦，“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我蹲在这观察了许久，那女声时不时就来一下，就是那个方向！”

    裴琼枝眯起了眼睛，黑夜下，周则景看不真切他都没面容，月光的映射下，他的面容一半铺上清冷的月光，面容上浮现的，是他与平时无区别的温和的表情，另一半则隐于黑暗，如深渊，令人看不真切。

    他蹲得位置四周杂草丛生，但原地确实颇为空旷，随便往地上一趴，便隐秘在草丛之中。

    据裴琼枝说，那位半夜犯了绞痛的娘娘是钟毓宫的王美人，王美人的宫前植着一片竹林，竹林深处，便是传言中堂叔溺水被宫人捞起的池塘，那是有一片清池，名叫芙蓉池。水倒是不深，只是藏于竹影处，有些难以寻觅。

    裴琼枝含笑注视着周则景道：“想不到所谓的女鬼，竟是这么回事？”

    想来他是有备而来。

    但只是转瞬即逝。

    周则景被吓了一跳，她摸索着想去勾那熄灭的灯盏。

    又一阵，那幽怨的女声再次响起，从远方由远及近，如波涛层层推叠。

    他们离得很近，近到彼此交换着呼吸。衣袖搭着衣袖、双膝碰着双膝，裴琼枝被寒风掀起的发丝轻轻拂过周则景的双颊。

    一阵空灵的女声传来，那声音幽怨、哀转久绝，在月夜中呜咽，如深海般中的空鸣，又如远方的钟声般浑厚。

    且今夜，裴琼枝有些令人胆寒的冷漠。

    她将那心中一点隐秘地、不为人知、甚至……自己也不敢面对的情感慌慌张张地掩盖住，当它不存在。

    周则景步步后退，猛地，她撞上了一个颇为坚实的东西。

    周则景脸微红，不自然地向后退了一步，却被一个颇为宽大的披风罩住。

    她感受到一个颇为有力的手覆上了她的唇齿间，将她将要发出的声音遏制住。

    “一个时辰吧。”

    同时旁边潇潇竹林打叶，层层叠叠，与那大石吞吐之想和，竟如孤舟嫠妇呜咽……与之前周则景在太医院听到的那鬼声呜咽，并无二质。

    周则景抬头望去。

    与穿着宫人常服赴约的周则景不同，裴琼枝将他素日所着的素色圆领宽袖的亲王常服不同，裴琼枝如今着这一身绛色玄袍，他原本身披那玄色披风罩在了周则景的身上。

    他轻拍周则景的肩膀，“奇石吞吐风雨，故而有幽怨之声，竹声潇潇，故有哭泣之响。风声传千里，此处与离太医院不算太远，故而太医院能听见哭声，但不是风声不是随意一吹便可作鬼怪哭泣之声；须是大风与大石相撞，且需是千里之风，故而能传至太医院内，这也就是为什么二月间只有一次太医院内传来的女鬼哭声，而此后便无，因为这本就是巧合。只有真正走近，才能听到那风鼓而发的声音的来源。”

    裴琼枝向那边望过去，低声道，“我叫其他人暗中守着了，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蹲着。”

    周则景提着一盏竹灯，慢慢往裴琼枝约定地地方赶。

    周则景发现那声音的源头，正是那石头中空，多孔，寒                                                风侵袭之寂，那风吹如石中，与石相撞，大石吞吐喊风，如呜咽之声。

    周则景向四周望去，轻声说“殿下一个人来的？”

    那声音仿佛就是在周则景耳畔诉说一样，愈来愈强烈，像是一个幽怨的魂灵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裴琼枝此行带了不少人，除了常跟着他出入太医院的小厮外，还有四五个他颇为面生的面孔。但无不健硕壮实，他们躲在草丛中却周则景自始至终没有发现，想来武艺不弱。

    她算了下时间，现在已经是酉时末，那故事里堂叔前去的时间，裴凌燕道是子时后，周则景认为，如果故事中排除人为因素的话，夜间气温骤低，以至于起雾也不是没有可能。

    四周只有一块奇石，那奇石极高极大，摆在那芙蓉池的不远处，周则景目测着，大概那石竟有八米多长，四米多高，如同一个屏风般挡在芙蓉池前，将寒风挡住。

    裴琼枝抬头看了下月亮，善解人意道：“已经

    骤然间，一阵寒风袭过，周则景下意识低头一避，刀削般的阴风擦着耳边而过，那灯盏被阴风侵袭下陡然灭了下来，将身旁的草丛被折弯了腰，齐齐低了头。

    要验证这个事情的话，需要等到子时。

    只听裴琼枝接着笑道：“当然不是，我是你持盏蹲在丛林时才看见你的，正撞上你被吓得连连后退，我怕你惊扰到它，所以才止住你的。”

    裴琼枝眨了眨眼，“当然是——鬼了。”

    周则景持盏而行，亮光微弱，那淡黄的灯火将面前的石子小路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霜雪压弯了青竹枝干，竹叶覆上了清白，个个垂眉俯首，挡住了周则景的去路。

    周则景瞅了他一眼，“那岂不是我一到，你就看见我了，然后看着我等着你，在原地打转？”

    他们二人向着声源处前进，随着那呜咽声愈来愈近，等他们到声音流淌的漩涡处。

    那心房的主人却浑然不觉。

    他向草丛的一侧一偏头示意，那草丛深处的人一动，显然受了裴琼枝的指示，向远处探去。

    他拽起周则景的手腕，道：“走！我们去抓鬼！”

    心中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她固守着的内心隐秘的一角，那堡垒坚固的城墙正一点点地塌陷。

    他装作突然意识到周则景的愣神，轻声唤道：“周姑娘？周姑娘？师父？”

    她露出一个充满歉意的笑容：“抱歉，刚才有些慌神。”

    彼时，裴琼枝身旁跟随的小厮也皆站定。

    周则景只是挣扎了几下便安静了下来，因为她感受到那人身上熟悉的檀香。

    一个猜想在周则景脑中浮现……不愿意让她瞧出。

    周则景只能一点点拨开了那霜叶，面前寻着一条小路，走了许久，方才豁然开朗，她见到面前有一个小小池塘，她用灯盏一映，只能见得池水深黑，映得看不见水底。

    周则景还不及反应，手腕被攥起，被裴琼枝携着向那女鬼深处探去。

    “惊扰到它？它是谁？”

    裴琼枝指了一下不远处，月色昏暗，周则景看不清远方。

    只不过柳宗元的小谭水至清可见潭中鱼，这芙蓉池月色暗而幽暗不见底。

    她于是开始观察起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