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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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父亲，前几天还在电话里炫耀说完成这次任务就能升职当部长。可他没说，一旦任务失败，他会被炸得连全尸都没有，搜遍整座废墟只找到几片衣服的残骸。

    他父亲也是一名老刑警。

    “这几天你们也辛苦了，结案后给你们放一天假，好好休息一下。”

    但母亲还是无休止地跟他吵架。

    猴四买的这间房地段差，相比同栋楼的其他房间，却又多了开阔的视野。

    陆听安没有第一时间跟着下楼，他躲到了相对安静的窗边。窗边已经被痕检科的人拉开了，现在房间里依旧有很浓的血腥味，但总算少了一些中式恐怖的阴森。

    “江采亭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经检查，她身上有不下十处皮肤组织挫伤，手脚都有不同程度的烫伤，应该是自救和被周金耀虐打留下的，好在伤情不算特别严重，修养一段时间能好。万幸的是周金耀没有侵犯她，不然这姑娘的心理阴影怕是这辈子都消不了了。”

    半晌，他用不太确定的语气问：“真要抄？”

    “我哪有什么小弟。”

    陆听安：“……”小心眼。

    解开江采亭手上的麻绳后，胡镇探了下她的心跳和鼻息，“还好只有外伤，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就是受到的心理创伤嘛，估计是需要一些疏导了。

    李崇阳和另一名刚来的警员则是架着周金耀把人往外拖，为了避免记者在结案前大肆宣扬，他们还在凶手头上套了个黑色头套。

    顿了下，顾应州继续补充，“不准让你后勤组的那个小弟抄。”

    他用疑惑的表情看着顾应州，眼睛里写着四个字，你没事吧？

    他们家生活不富裕，尤其是妹妹出生以后，母亲开始削减自己身上的开销，一年到头都不买一件新衣服。那会他就决定，一定要学一个能赚钱的专业，改变未来的生活，所以他学了金融。

    他沉着声音命令，“回警署后把警员手册抄三遍，明天早上交给我。”

    他父亲亲手抓住凶手以后也是这样的心情吗？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下来，缅怀逝者，又为自己解决社会渣滓感到骄傲自豪。

    “那个叫阿海的。”

    “没事吧？！”他担忧地问顾应州，四下环顾一圈后，发现顾应州跟陆听安毫发无损，江采亭的头也还在，倒是被他们队长踩在脚下的那个男人情况看起来不太好，手腕和小腿的血渗透了两层衣服，还在不断往外冒。

    读小学时，有段时间陆听安突然能经常看到父亲了，他会在晚上回家吃个饭，抱着儿子讲十几分钟的话再匆匆离开。后来陆听安才知道，那是因为母亲闹着要离婚，父亲实在舍不得才压榨了自己少得可怜的休息时间回家。

    回想起早上陆听安堵在重案组办公室门口说的那番话，胡镇倒吸一口冷气，不敢置信地盯着他。

    周金耀…也姓周？

    胡镇在重案组就是老daddy的存在，他经验多耐心足，很多善后工作都是由他来干。

    身后突然有人叫他名字，陆听安的思绪从上辈子抽离，一转头发现顾应州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后，正神情复杂地盯着他。

    那之后陆听安彻底放弃成为一名心理学家。他愿意像父亲那样当个英雄，但他不想看到母亲整日以泪洗面，也不敢想如果他出事，妹妹高昂的医药费由谁来承担。

    于是在那个互联网最火的时代，他选择当网红。

    柯彦栋拍拍她脑袋，没好气道：“好了，你想拍拖找谁不行啊？我看你们重案一组的成员都很不错。”

    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这么一说，顾应州就回忆起刚才的情况有多惊险。

    -

    她转头看了几眼自己的搭档们，嘴角一抽。

    那人半张脸都挤压在水泥地面，露出来的半边有一丝熟悉感，可又确实没在嫌疑人的照片中看到过他。

    那两年大概是他过得最充实的时光。早上踩着图书馆开门的时间进去学习，晚上等接近室友休息时间才回寝，自己学校加上附近高校的心理讲座他都听了不知道多少场。

    你们当阿sir的都这么过河拆桥的吗，十多分钟前他好歹也是立过功的。虽说行为是稍微莽撞了一些，可在那种情况下，身为警员的他应该以人质的安全为主没错吧。

    俞七茵：“？”

    李崇阳年轻体力胜，冲在胡镇前面窜进了303。

    “……”

    他想杀陆听安的心是很强烈的，扑过去的时候连小腿的伤都没能阻止他的行为，要不是陆听安的动作还算机敏、朝后躲了一下，现在被送上救护车的应该就是他本人了。

    他知道陆听安是为了激怒周金耀从而制造救下江采亭的机会，正是因为知道他才更生气，明明在木屋那他已经提点过凡事以自己的安危为主，没想到陆听安答应得好好的，一到关键时候就冒然行动。

    陆听安看到这两人，就跟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

    把人从地上扶起来，胡镇抻着脖子去看地上的嫌疑犯。

    竟然真的被他猜中了？！

    -

    周金耀这种人早就变成亡命之徒，他嫉妒心重，又有以自我为中心的自恋型人格，陆听安光是站在他面前就已经能勾起他内心阴暗的一面，更何况是说了那么多戳心窝子的实话。

    顾应州冷哼了一声，“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既然你记不住我的话，那就换一种方式让你记住。”

    陆听安双手背在身后，老神在在道：“杀人凶手周金耀。”

    至于顾应州，她只用余光瞥了一眼就悻悻扭回了

    看着警车奔驰而去，陆听安心里突然多了几分尘埃落定的宁静。

    一刻钟后，警车赶到现场，黎明和痕检科对周婉喜的脑袋以及凶案现场的痕迹进行处理和取样。

    比如陆听安现在站着的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医护人员小心地将江采亭抬上担架，还有蒙着头的周金耀被连拖带拽地拉到警车边，周围的群众对他又怕又好奇，还有急躁些的一边骂一边往地上啐了几口。

    陆听安抿着嘴不说话了，他是不会承认，顾应州这货猜人心还挺准的。

    陆听安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每个行业都有它自己的艰苦与光芒。他只是没想到，在经历了穿书这么光怪陆离的事情后，他竟然还会走上父亲的老路。

    他以为自己走的路会很顺畅，直到大四下临近毕业时，他父亲带领几名手下与缉毒组一起出任务，去了十个人，回来两个。

    “啊——才一天假啊，阿sir？”俞七茵哀怨地趴在桌上，“没搞错吧，我们一组有一个多月没有好好放假过了，警署不是只有我们一个组啊。家里长辈一直催我拍拖，这样下去我哪有时间跟人约会嘛。”

    胡镇女儿都十多岁了，念初中，说不准小小年纪已经在牵小帅哥的手；付易荣的年纪倒是符合她的理想型，但他看起来好蠢啊，是那种让人提不起欲\望的清澈的愚蠢；李崇阳太小了，是个才出社会的心里只有工作的阳光小狗，他心里哪有女人，恨不得一整天跟在顾sir身后跑。

    “快，快！枪声就是从楼上传来的。”

    胡镇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是？”

    没几秒，胡镇喘着粗气，撑扶着门框，“发、发生什么，抓到凶手了？”

    江采亭被救护车送去了胡家有股份在的私立医院，很快伤情检测报告就出来了。

    “顾sir，什么事？”陆听安微笑，“我知道了，你是想感谢我吧，刚才要不是我临危不乱扰乱了周金耀的情绪，你也没有那么容易能抓到他。”

    可能谁都不能接受丈夫不陪孩子玩，而是在孩子耳边灌输一些痕迹、死亡不是终止、尸体也会说话各种乱七八糟的观点。

    如果是，那他或许能理解为什么父亲一辈子都能那般奔赴在前线。

    胡镇和李崇阳正带领一小队人在平南岭各条街道搜寻，听到第一声枪响，两人就朝着204幢方向一路狂奔，终于在第二声枪响后不久赶到了楼下。

    因为习惯，他也完全没觉得陆听安的话有什么问题，急匆匆就过去给江采亭松绑了。

    最终，再无反抗之力的凶手被一把塞进了警车中。

    《病弱小少爷今天也在被迫探案》

    他成绩好、学习能力很强，哪怕是一流大学的金融课程也能轻松应对。主专业没有什么问题，他开始频繁地关注多年来难以侦破的案件，去图书馆时也会下意识地留意跟刑侦有关的书籍。

    陆听安：“……”？

    “胡sir。”他飞快收回伸出去的手，对着胡镇招了招，“过来帮个忙，给江采亭松绑，再给叫辆车送医院。”

    他一愣，久违的，想起了自己牺牲多年的父亲。

    “陆听安。”

                                                    顾应州脸色冷峻，完全忘了刚才过来是以为他吓到了想要宽慰他两句。

    胡镇花了好几秒才想起来，这个名字正是周大庆那个从未露过面的儿子。

    重案组办公室，柯彦栋的心情还算不错，也不像早上那样骂人了，“这个案子你们办的不错，及时找到人质并把对人质的伤害降到了最低，胡走南对你们重案一组很感激，已经联系军医院准备捐赠一批药物了。”

    从很小的时候、有记忆开始，陆听安就很少能在家里看到父亲，他总是在加班或者追凶，要么就是去别的城市做专项任务，反正工作是他的重心，家人只是偶尔空的时候会来看一眼的存在。

    很多年后，陆听安回忆起来还是觉得自己确实受到了父亲的很多影响。

    大三那年，陆听安认清自己的兴趣，正式决定考研，而他重新选择的专业跟金融毫无关系，是心理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