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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暂的交接让阿拉奇心神荡漾了一下,好像一个月没见,雄虫的眉眼更锋利了一点。

    直到六楼亮起橙黄色的灯光, 驻留在楼下的雌虫这才抬起脚,缓缓向漆黑的夜路深处远去。

    因为不久以后,这具用尽力量的躯壳要被大火吞噬,连飞灰都不剩地渗入被污染的黑土,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星球,永远的沉睡长眠。

    第43章

    “我也是。”

    路卿一身轻便上阵,坐飞行器来到路家村庄。

    也算是运气好,目测雪松猪的体积大小有400来公斤,雪白的皮毛下尽是肥美的膘肉,无论是火上烤还是锅里煮汤,今晚都能来一次大的加餐。

    不过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外面的天气变幻无常,竟下起雷阵雨。

    他面对雌父远征前的问话,每一次都是“雌父送的我什么都喜欢”这样的回答,路迎就会用大掌抚摸他毛绒绒的头发,用低沉的嗓音说:“崽崽好乖。”

    腐烂的臭味混入水汽,冲入他的鼻尖。

    路卿顺声过去,对上视线:“好久不见。”

    但实则他对小雄虫有求必应,粗粝的手掌总会托起小小的路卿,笨拙而小心地将他抱在怀里,轻抚着他的后背,是个宽和而温柔的父亲。

    ·

    没有虫看见一只小雄虫来到尸身边,将小小的掌心贴在透明的罩子上,隔空虚虚地抚摸那折断后强行装上的翼。

    路卿的目光轻飘飘扫过房内的那几只陌生雌虫,他们隐隐露出的部分皮肤上画有的藏青色图案,图案有大有小,但都出奇相似。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心底隐隐有些猜测,视线从陌生雌虫转移到了阿拉奇。

    贯穿半张脸的刀疤,让他想起了一个在报道中听过的雌虫。

    这次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如此血腥而凄惨的尸身。

    藏青色的纹路在阿拉奇的身上未曾出现。

    风很凉爽,刚起飞的时候会被猎猎的狂风刮得睁不开眼,但习惯后睁开眼睛,会看到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广阔的湛蓝与浮云。

    路卿坐在二楼的窗台前,托着下巴望着窗外的雨,盼望着雌父的礼物。每次他远征,都会带一些兽牙、须角、长骨或者其他稀奇古怪的东西,但路卿并不觉得可怕,他很喜欢这些东西,这些雌父精心挑选的礼物,每个都包含了他的真心。

    几日后,学校放了第一次小长假。

    路卿挪着步子。

    在深夜中, 艾勒特护送路卿至楼下, 这是他的职责, 路卿没有再拒绝。

    “小七!”那雌虫一开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仔细看了长达一分钟,这才惊喜地大喊,吸引了后面正在干活的虫。

    这个村庄是他爷爷和雌父的故乡,外来者需要注意。

    他的呼吸声清浅,靠着玻璃映照的脸柔软无害,面部五官都在诉说着流水般的柔意, 艾勒特不愿打扰他, 即便知道雄虫说的是假话,也没再多问,今晚经历那么多, 肯定很疲惫了。

    或许他对这硬邦邦的雌君或多或少有些感情。

    可他自从那一天起,就会自动脑补出大片大片的雌父被撕咬殆尽的画面,间歇性地出现,又消失。

    他洗漱完, 脱去衣服洗去一身的尘灰与疲惫,当仰躺下陷入柔软的被单, 还是无法克制地浮现出雌父躺在一层粗糙的硬布上,支离破碎的身体。

    蜻蜓的翅膀,飞起来会带动一阵旋风。

    噼里啪啦地打在窗台外的绿框架上,伴随转瞬即逝的轰鸣。

    窗外好像下起了雨。

    辣。

    “小七在哪儿啊。”

    瞬间村民全都围了上来。

    *

    可惜的是,阿拉奇脑海中晃过那张白净的脸,摇了摇头,如果雄虫在的话就能尝到这雪松猪了吧。

    亦不会过于

    “村长!”阿拉奇拦住欲要走的路裕年,肉眼可见的笑意在眼底浮现:“我刚刚捉了一只雪松猪,可以今晚就洗洗干净,拿来吃。”

    等了许久未见村民出来,阿拉奇疑惑地挑起一侧的眉,抬步往村里走去。

    “小七,哪有小七,啥也没看见啊。”

    笑声和交流的声音很大,阿拉奇远远地就听见前一侧那一声又一声的小七。

    ……

    路迎的怀抱温暖而稳当,抱着小雄虫飞得又高又远,速度迅猛。

    倘若路迎没有在战场上被敌军开膛破肚,凄惨至极地死去,或许路卿会有个美好的童年,至少有他的雌父时刻疼护,也不会有后面的那些事。

    路卿不是没有没有感情的虫崽。

    路裕年笑开了脸:“这不是虫神保佑我们家小七吗!他一来森林就送来了礼物。”

    肥大的猎物足有雌虫的两倍长,却轻轻松松地被阿拉奇扛在肩上。肉的膻味已经透过猎物破开的皮肉,隐隐传到鼻腔。

    这么厉害的雌父,怎么会在也睁不开眼睛了呢?

    他极小的时候就表现出与同龄虫崽不一样的聪慧,隐隐约约能知道,这不是他雌父的虫翅。

    阿拉奇嘴角微扬:“好久不见。”

    小七?阿拉奇几步跳过去,挤入虫群,看到路卿真有几分惊讶。

    那么漂亮的翼。

    他喜欢肉类,喜欢血气,雪松猪这种绝顶的良品,尤其美味。

    “在这儿!”雌虫往边上站了站,露出后面的挺拔俊秀的雄虫。

    路卿捞起额前的发搁置在耳廓后, 陌生雌虫对阿拉奇保持着适当又小心翼翼的态度,遇到问题时眼神下意识地聚焦在阿拉奇的身上。

    路卿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他的回忆一旦展开就再也收不回来,会像走马灯似的过一遍,直到结束。

    有关系,而且是有从属关系。

    虫翅被利器割开了。

    ……

    谁是上级谁是下级, 通过这些就能判断。

    十几只雌虫块头大,身型壮硕,从面相上看并不像什么好虫,但直到现在,这些雌虫无一闲着,忙前忙后地,要不是帮忙处理食材,要不就是在外面站岗,修建周边的无用地界。

    洛克的态度是沉默的,路迎是他的雌君,在军部有一定的话语权,这给私生虫的他带来巨大的便利,让他顺风顺水,锦衣玉食地活到现在。

    路卿眉眼柔和下来,没在意路裕年刚拔过草手指上残留的泥土和草气,回应道:“好。”

    这猎物叫雪松猪不常见,往往只在海拔更加高的奇山上才会有。

    *

    “小卿,你想要什么,雌父给你带回来。”路卿记忆中的路迎少将是一个眉目刚毅的军雌,粗长的深色眉飞入发鬓,颇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雌父有一双漂亮而宽大的虫翅,上面有与他面容不相符的透明柔软的副翅。

    阿拉奇刚从林子中捉到一只大猎物。

    “……”

    那天葬礼,也是倾盆大雨,洋洋洒洒落下一地小池。

    听说这位年少轻狂的少将是在一次战后,用自己的大半数军功和财产亲自向洛克家的私生雄虫求婚,最终抱得美虫归。

    几只虫探出了头,朝着村口张望。

    他随便用身上的衣服擦了擦被血沾染的湿滑黏腻的手,大声吼道:“回来了!今天的运气不错,抓了只雪松猪回来!!”

    他有想过路卿会回来,但没想到今天刚想到雄虫,雄虫就来了。

    他没有看到太过恐怖狰狞的画面,至少放在现在,路卿觉得不是很难接受的那种悚然。

    路卿起身烧水, 余光却留意到那几只陌生雌虫与阿拉奇之间刻意的一些肢体动作,眼神交流默默流转着特别的意味。

    “诶呀!”

    皮皮哥对阿拉奇下意识的尊敬和信任,还有上次在村庄发生雄虫破坏时阿拉奇的帮助,让他对这个村庄中突然到来的外客还是保持几分客气和礼貌。

    路卿向前走几步扶住老虫的手,看路裕年反搭住他的手腕,高兴地说:“乖崽崽怎么来了不说一声,都没有准备什么好的,诶,我去看看后面有没有新鲜的参鱼!”

    他说好的不久还会回来,现在承诺兑现,却震惊到了在村口扫地的雌虫。

    阿拉奇在村庄后门松开手,任由死去的肥硕猎物滑落在地面飞起尘土。

    路卿趴在窗台,垂眸看向窗外的雌虫逐渐走远,又将略拉开的帘布再一次合上,不留一丝缝隙。

    书用小手拍拍路卿的肩膀,用拍打无言的安慰着,拍打声小小的,却很有节奏,路卿顺势合上眼,在灯光中缓缓进入睡眠。

    阿拉奇深吸一口空气中腥甜的血气,眸中的竖仁拉长,发出兴奋的光。

    路裕年拍拍路卿的手腕:“走,小七,大爷爷给你做好吃的去。”

    路卿难过地想,细密的长睫微微扇动了一下,无声地落下一连串的泪珠,啪嗒啪嗒地滴落在雌父冰冷僵硬的面容上。

    然而婚后的生活却并不尽虫意,即便如此,还是生下了唯一的雄子,将他捧在手心一般爱护。

    这次路卿回来明显感觉到村庄的翻新以及多出来的十几只陌生雌虫。

    路裕年知道路卿回来,拄着拐杖非要疾步过来,边跑边走,神情喜悦。

    卡卡西还在医院睡着,听说有希望这两天转醒。

似放轻了,后颈的位置却还是绷直的一条线。

    纵使他不懂死亡的含义,可用拙劣的手法拼凑出来的假尸,翻飞的皮肉和无法被收进身体中的虫化。

    由于尸体侵染了毒液,需要被封闭起来,路卿和雄父必须去往一颗偏远的星球,去参加一个极为草率而简单的葬礼——

    “我好像听见了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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