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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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正在专注给卫翎夹菜的筷子，顿时悬在了半空中。卫翎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就见他清了清嗓子，抬眸撇了她一眼，干脆放下了筷子。



    大抵宋磷是老客，小二直接挂了账。卫翎起身时，才发现他的灯笼落下了，正想提醒他，宋磷却说道：“今日是上元佳节，你若不肯随我走，这盏灯就留给你吧。以前姑母也给我买过灯，今日便当我帮她买的。”

    两人毕竟不太熟，虽说先前各自嫌弃了对方一遍，但是说完该说的，这会儿气氛却有点尴尬。

    因此，新帝甫登基，就封了建安王为司徒兼尚书令等数职。

    话音说到最后，他故意咳嗽了一声，想要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正要弯身抱起酒的店小二，原本对卫翎有些轻视，见她闻了闻酒就猜出了此酒的来历，不禁当场刮目相看了三分：

    贺昭拜见司徒时，屏风之后的人仅微微动了一动。侧目了一下，就轻启薄唇道：“这么晚才来，可是有打探到虎符的下落？”

    “姑娘也懂酒？”

    “姑母说她身体不好，可能不久于人世，希望我们能接你回崖州。”

    建安王始推辞，最终是新帝的一再征召，他才勉强接受。

    既然六妹的事暂时不用担心了，自己的生存问题又挪后了一些，卫翎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先了解下“宋旖”这个人。

    贺昭闻言手握了握拳，半晌才退了一步，仅犹豫了一瞬，便掀起了锦袍，跪在了屏风前：“臣仅有一母在世，病重不能亲侍，是为不孝。还恳请司徒大人，让我见母亲一面。”

    众人点点头，又说起了现今各地讨伐的情况，先帝除了卫翎六姐弟，还留有十子，在废帝登基后，除了一子被赐死外，其他皆出镇各封地。

    居上之人走回坐台，随手将竹简丢下，“你且回府歇息去吧，我这里还有些军务要处理，就不留你多呆了。”

    本来猫在一旁啥也不上心的老板，听到这话赶紧上手捂住了自家夫人的嘴巴：“夫人这话可不兴说啊！不兴说！”

    昨日进宫复命时，碰巧新帝头痛不见朝臣，便由建安王卫恕，在尚书台帮他代理朝务。

    她当即嫌弃地对着男人一瞪眼，男人随即咳嗽了几声，又撇过头指挥着小二。卫翎走过去，凑在坛子边又闻了闻酒味，果然是那股熟悉的味道。

    屏风后的人，只是沉吟了片刻，即使隔着一道江山图，贺昭依然清晰地感受到了上位者的不满。不过他很                                                快就把这情绪压了下去，边转身边随意道：

    “这酒也卖不出去，这房也租不出去，这生意还让不让人做了？！一天天就晓得打仗，老百姓不用活啊！”

    “你母亲无妨，有太后陪着，你还不放心？”

    她当初等了一个月，没有等到那人的举兵。原来他最终选择了七弟，而不是自己。

    卫翎点点头，又听他问道：“那你可记得早上在质库见到的那位妇人？”

    卫翎下楼时，邸店的小二正在往回搬着酒。

    他突然想起半月之前赶回昭都的情形。

    “这也不能怪你。你的母亲尚在太后处作陪，听说最近偶发了小疾，宫里御医已及时诊治，恐还有段时间才能归府，是以太后让我转达你，勿让母忧心。”

    先前起头的男子看了看四周，这才伏低脑袋小声道：“这长公主有没有罪还不是人家一句话的事，反正人死了，怎么说都行。今天我抢了你家，我说你多行不义必自毙，明天他要夺回来，就说她人是无辜枉死，要为其报仇。”

    “你也听到眼下时局的动荡了，即使这样，你还执意留在昭都吗？”宋磷原本略略泛白的脸色，这会儿竟因卫翎的倔强，而气出了一丝血色。

    “那我和她为何会来昭都呢？”

    《被迫自尽后，前夫才想当个人》

    “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邸店里头的人一边谈论着时局，一边纷纷摇头感慨着生意难做。不想卫翎才收回余光，面前的桌板又被人敲了一敲！

    都不需要卫翎特意猜，这个反应已经暴露了太多问题。

    卫翎当即冷下脸看他，他只顾自己喝茶。话题聊不下去了，卫翎只好先拿起筷子吃饭，这事儿总有机会搞清的。

    “你既说我母亲过世了，那我父亲他人又在何处呢？”

    她拾起筷子，略思忖了下措辞，这才放松语气开口问道：“你先前说，是收了什么信才来的昭都寻我？”

    她走到柜台想要续房时，就听到老板娘抱怨道：“今日这酒为何又被退回了？”

    贺昭却神色平静，似早有准备：“六公主什么都不知情，她还把微臣赶了出来。是臣无能，愧对司徒的厚望了。”

    卫翎看了看眼前这个仍稚气未脱的文弱少年，不禁唇边噙起一抹笑意，竟真的像又有了一位亲人般的奇异感。

    “太瘦了，你多吃点。”

    若那时，他留在公主府，一切会有什么不同吗？

    小时候，总是卫翎到处提醒着弟妹，不准惹阿娘生气，不准到池边嬉戏。不准哭，不能让人觉得我们好欺负。

    贺昭进去时，就见那人手执一竹简，正背对着屏风而立。外人都说，这建安王是无心皇位，临危受命才接下这烫手山芋。

    卫翎蹙了蹙眉，又留意了那酒一眼，心下一动，便脱口而出。

    “这长公主不是祸乱朝纲才被赐死的吗？难道这其中有猫腻不成？”

    卫翎回到房间，给灯笼找了一处对着床榻的地方放好后，这才轻推开了窗，又从上往下俯瞰起了整个昭都。

    那边一时半晌无话，卫翎知道是问到关键了。

    荷包是缎面刺的莲花葫芦纹，看着鼓囊囊，想必有不少银子。

    “若是我能卖了这些酒，可否用来抵房费？”

    贺昭此时恰坐在卫翎不远处的一间酒肆的二楼，一边喝酒，一边冷眼打量着楼下的行人。

    因为没有兄长的缘故，她早已习惯了什么都自己扛。

    本只是一句随口而出的话，但听着却让人心头一暖。

    原先还和颜悦色的少女，这会儿不知怎么了，瞬间又变回了初见时那冷心冷情的模样。宋磷撇了撇嘴，从怀中掏出了一袋荷包，也不看她脸色，径自将东西放到了她的面前：“喏，今日身上就带了这么多，你且拿着，回头不够我再让人送来。”

    卫翎默默举起茶杯又饮了一口，面上看不出任何波澜。

    七殿下讨贼檄文一发布，几乎得到了举国的响应，尤其是曾经深受先帝大恩的徐州刺史薛仁道，第一个带头出兵。她这九王叔皇位才没坐稳几天，就面临着被各州郡联合讨逆的局面。

    老板娘瞅了瞅这个顾客，从昨日进店开始就透着古怪，她还在盘算着未开口，却听到自家男人立马接话道：

    她嫌弃地一把扒拉开男人的胳膊，拍了拍账簿又对男人说：“你懂你倒是去把钱给我挣了，别一天天地就知道在上面动那些个小心思！”

    *

    猛地低头笑了笑，又拿起桌上的酒瓶，仰头大灌了一口。

    “诶诶，我听说啊！他们发出的讨贼令其中有一条就是为长公主报仇哇！”

    卫翎看着盘里的鱼块，顿了顿又轻声问道：“那信里，都说了什么？”

    “是北元过来的酒吧？”

    柜台后的三个人闻言皆是一愣，转回身就看到昨日的女客，此刻正一本正经地站在柜台前，眨巴着眼睛，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殊不知，贺昭被逼入宫正是此人的主意。

    那个见到她就哭了的老妇吗？卫翎仔细回忆了下她的模样，可脑海中确实没有半点印象。

    宋磷见她摇摇头，一脸失望地叹了口气，重又拿起了筷子：“她是给你接生的乳母，之前都是她在照料着你们。我们...也许久未见了，父亲怕我一个人寻不到，特让我带了她来。至于你们为什么会来昭都，你母亲信里、并未讲。”

    可惜，宋磷也不是那么好拿捏的人，只沉吟了一瞬，就再次反拿捏住卫翎。“这事儿我也不清楚，不过阿爷大概是知道的。你若想知道，就跟我回崖州。”

    “姑母的信咯！”宋磷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伸手随意夹了块鱼肉，刚要收回，顿了下又转了个头，放到了卫翎盘里。

    卫翎才压下去的情绪，话音不自觉透上了寒气：“我留在昭都自有我的理由。你若不愿借，我想别的办法就是了。”

    明显，宋旖母亲跟她这个外爷关系并不睦，且很有可能也不大来往。那既然她带着宋旖来了昭都，她的丈夫又在哪里？

    他是新帝此番夺位的最大功臣，也是新帝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两人过去曾一同被废帝囚禁于内廷，若不是靠着他一路智救，新帝可能都活不到现在。

    卫翎甫喝上茶，听得旁人如是说，只不动声色捏着茶杯凝神侧听了起来。

    尤其是父皇母后走后的那几年，她常常被噩梦吓醒，然后就再也睡不着。她习惯叫宫人留着一盏灯，每当看着那一抹微光，跳跃的烛火透过宣纸，隐隐绰绰地晃动着，似乎漫长的夜也不是一个人在艰难地熬着了。

    卫翎其实不需要这么多，但她还没找到说辞，小二就把菜端了上来，没办法她只好先将荷包收下。

    男人一下脸色又挂不住了，干脆闷头和小二一起去搬酒，又被老板娘追着屁股后面狠训了一顿：“诶，我让你去想办法卖酒，你还给我往回搬！你是想存心气死我吗？！”

    *

    小二闻言才放下酒，一边擦汗一边回复老板娘：“对面酒肆的老板说，我们这酒没名气，他们店的客人都不大爱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