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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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大多数猫咪都是胆小鬼。

    随即她发现自己的确双脚离地了。

    现在在场的两脚兽都得仰头看她了。

    现在叶离离需要将眼下的事情分一个轻重缓急，而后一件件解决。

    无法进入病人的大脑，她就不能像保护骆小姐一样赶走那些黑泥。

    她从来没有被这样坚定地选择、被这样坚定地依赖过。

    那双看不见的手就在此刻消失。她坠落在地。

    这一次咪咪的逃家以骆小姐回去扣了它一星期零食作为结局。

    “咪咪？”她试着呼唤。

    在她生活过的时代，猫是一种随处可见的动物。

    那道身影奔过来时，刚从黑羊症状中缓过来的骆小姐视物还有些不清楚。

    猫的肉垫让它们行动无声息。

    骆小姐走回房内，放好手里的东西，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

    叶离离点点头，跳到地面。但她又想起骆小姐的状态。

    没有从任何一个角落朝她奔来的身影，也没有大声喵喵的回应。

    远的不说，叶离离醒来时被追杀就是因为没有这套系统。

    不知道这看起来是塑料材质的衣柜究竟是用什么做的。

    小小的一团黑压在她的手臂上，如同有万钧的重量。

    例如给怀孕猫妈肚里的崽全部找到了好人家，替走丢半年的哈士奇找到回家路。

    “没事。”叶离离昂起头，从她的膝盖上跳下去。

    最后还是因为她哭得太久，偶然路过的路人悄悄议论，“诶，要不然还是问问有什么能帮到她的？”

    他向骆小姐也点了点头，离开病房时还不忘替她们关紧了门。

    ·

    她的尾巴用力地拍打在衣柜顶板上，发出一种沉闷的声音。

    叶离离已然得到答案。

    骆小姐被他吓了一跳。

    解闻声看着她觉得有些意思。叶离离身上总是有一种不让人讨厌的趾高气昂。她似乎天生就认定别人要绕着她转。

    她在意识到患病的那一刻并不惊慌，反而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松快。

    她有自己的职业形象要维持。

    偏偏是那一次，黑色的身影轻而易举融入了阴影。她根本没看见咪咪从墙根处窜过去。

    那一天她从外面取了配送的食材，没注意关门。

    星际社会复杂又特殊的交通情况，需要身份认定才能正常行动的监控系统都足                                                以让一个没多大脑容量的动物瑟瑟发抖。

    况且她，一位成熟的金牌中介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

    但屋里除了她，没有其他活物。

    叶离离问：“你们这有什么《十万个为什么》、《少儿百科全书》之类的启蒙科普读物吗？”

    于是下一秒现实化再次出现。

    咪咪是一只很听话很乖的小东西。它每次只要听到她的声音，无论多远都会飞奔而来。

    那时候她常把这些业绩挂在嘴边。

    她和咪咪长得很相似，声音嘛，大概在人类听起来都差不多。

    女娲拥有强大的智能，硬黑进去捏一个身份是不可行的。

    她的邻居是。

    “小猫中介的第一原则，绝不成为家猫。”叶离离很是郑重地说，“中立客观是小猫中介的职业道德。”

    其实那天咪咪跑出门后并没能走多远。

    但在它志得意满的要闯出一番天地前，它先听到了熟悉的呼唤。

    解闻声歉意的朝骆小姐笑笑，“因为总有无视伦理的实验室制造出一些不能人道毁灭的实验品，所以女娲中枢才颁布了这条特殊法案。”

    虽然这么说总让她这个猫咪中介丧气，但几乎所有人都应该见过几只流浪猫。

    她一边走一边发出咪咪的声音呼唤它。

    自己身为猫妖，进入人类记忆的硬指标就是要通过猫的形态。

    外面的世界充满摄像头与无人机。骆小姐心知留得越久，咪咪被发现的风险越大。

    这些实验品在被证明无害性后可以被寄养在合法公民家中，接受定期的回访与教育。

    她捂着被掐出印子的脖颈，忍着窒息感跌跌撞撞往门口去。

    也就是说，得亏叶离离那天蹿进的是黑羊的封锁区，不然没有合法身份的她早就该被执法AI带走了。

    第二次发作的症状不算太严重。

    骆小姐皱起眉头。

    另有一些稍有攻击性危险性的，则另行收容。

    咪咪趴在一个墙和飞车共同构起的角落里。它的耳朵高高竖起，黑色的眼睛瞪得滚圆。

    但这种混乱的状态必须尽早结束。

    后来她听见了动静。

    骆小姐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骆小姐一下慌了神。

    臆想中的症状出现现实化，这是黑羊的诊断标准之一。

    “害死了一堆人的倒霉鬼。”

    她看出底下俩人都有话要说，连忙接着说：“除非没有其他选择，否则我暂且拒绝这一提案。”

    这一套系统和女娲中枢连接着，在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起着作用。

    当她满心都是咪咪的下落时，无论是黑羊还是别的什么痛苦便变得遥远起来。

    骆小姐将身体半扭过来，低下头给叶离离看她脖子后的神经接口。

    骆小姐听到他们的声音，将咪咪往自己上衣里一塞，捂着肚子溜走了。

    所有被确诊黑羊III期及以上的病人都必须进入封锁区生活，避免因他们的爆发影响更多人的生活。

    咪咪竖着尾巴，踩着那些有些年久失修的屋檐与装饰广告牌，在一阵瑟瑟作响里奔向她。

    “咪咪……咪咪……”

    因为种族混杂，所以每个人出生后都会经过基因检测，植入一套神经系统。

    叶离离想了想，喵嗷了一声。

    人类科技爆炸一步跃升为宇宙公民。

    下一秒她又想起咪咪。

    于是她没再上病床，贴着骆小姐的脚踝蹲下来，“你想聊聊吗？”

    “就是教幼崽独立生存技能和生活常识的书，或者教这些的人、课程都行。”

    她的脚在地板上踩了好几下，应该全是灰尘。

    外面世界的味道很复杂。它需要花上比预想更多的时间来探索新的领地。

    “怎么就你活了下来。”

    他很温和地说：“那好，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对了，资料我已经整理好了，你要来看吗？”

    骆小姐本不是这些病人名单中的一员。

    叶离离当了不说几千也有上百年的小猫中介，头一回见到这样釜底抽薪的玩法。

    和解闻声说的缓解黑羊更是无从谈起。

    叶离离倒是毫无动静，显然猫的耳朵早就听到了来人的脚步。

    那小生命还在外面。它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的庇护，要如何面对危险陌生的世界。

    她们互相依赖着，看着外面的世界越来越混乱。

    在她没有注意的时候，她蹲了下来拥抱住那团黑色的影子，将它藏进自己的怀里。

    是妈妈！

    骆小姐一开始以为是什么压缩的垃圾块被风吹动滚了过来。

    在法令颁布的第三天，她听见隔壁爆发了巨大的争吵。

    “唯一的办法是通过流民法案。”另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

    同样，叶离离所需的星际生活常识也通过这套系统在每个公民降生后直接载入他们的大脑。

    《一只小猫中介决定去拯救星际》

    骆小姐一副醒悟过来的样子，“对啊，咪——”

    它一跃而起，从缝隙中溜出来，四肢灵巧地奔向骆小姐。

    她感觉喘不上气来，好像有谁揪着她的衣领将她拎在半空。

    叶离离的眼睛眯起来，跳上病床前的床头柜，觉得视野还不够高，又蹦到了一边的衣柜上。

    叶离离追问：“如果我也想要一套这样的系统，该怎么办？”

    骆小姐反问“那是什么？”

    “晚点来。”她示意解闻声可以退下了。

    叶离离此刻确实没工夫照料她的心情。

    骆小姐看见她闭上眼睛一动不动，有点紧张，“我……说错什么话了？”

    解闻声习惯了性格稀奇古怪的病人。叶离离又不发疯，也没有不讲道理，实在是过于温良。

    她忽然顿住了。

    四处出现了黑羊的患者。星系间的连通被迫中断。

    幸好现在许多保障性的基础工作都交由人工智能，否则她们可能很快就要陷入断水断粮的境地。

    “你是说通识知识吧。”骆小姐理解了，“我们不需要学这些，都是直接装载好的。”

    她以前也不关门，咪咪从来没有乱跑过。

    “猫科动物？”骆小姐试着模仿她的发音。

    “撒谎精，活该孤零零一个人。谁也不要和她做朋友。”

    

    所以她从来没想过，会有一天有一个时代连猫都没有。

    那麻烦了呀，没有关于猫的记忆，她就无法进入人类的大脑。

    于是在某一天清晨，女娲中枢颁布了封锁区法令。

    她想起她的过去，那些诅咒一样的话又一次浮现在耳边。

    可她有点动不了。

    骆小姐没有回答。她把自己蜷了立起来。

    难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