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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现在这个宋汝璋,倒是重生复活的薛贵妃手边,最方便抓住的唯一棋子了。

    但这只是表面,哪有那么凑巧的事?她早不复仇晚                                                不复仇,等着安国公府覆灭前夕下手,怕是收到了什么风声了吧?

    没有灯笼,没有家丁。

    外头一轮惨淡的残月,清冷的一缕月光,默默注视着她撕成两半的心。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止住了哭声,手掐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就着老车夫的掺扶,薛灵儿挪动发软的双腿上了车,声音发了颤:“国公府……到底怎么回事?”

    薛灵儿想到入宫之后,皇帝百般宠溺之情,可对待自己的全族亲人,竟是如此心狠,半点不念情分,浑身的血都凉了三分。

    就拿这府邸来说,这寸土寸金之地,国公府独占了数倾。门口的生铁立柱,乌木门廊,两个巨大的石头狮子,都是京城独一无二的威望气势,日常两个大红灯笼,彻夜照耀,十个黑衣短打精干家丁,轮流的巡视守候。

    天可怜她,活了过来,就要为安国公府查明当年真相。

    眼泪实在忍不住,大颗大颗滚落下来,她的心被生生撕成了两半。

    薛灵儿好像没听懂。昨天早上,她爹和她,还在太和殿的门口擦身而过呢,她扯住老车夫的袖子问:“什么叫早就没人了?”

    薛灵儿畅通无阻回到自己的闺房,倒在木板床上,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

    宋汝璋当时是五品言官,弹劾薛贵妃奢靡跋扈,如此跟薛贵妃和安国公府公然宣战,虽然被皇帝当庭责骂,却也一战成名,谁也想不到,安国公府倒台,他倒成了获益之人。

    薛灵儿在疼痛和血腥气中勉强镇定了自己:“老人家,如今是什么年头?”

    安国公薛怀义,镇守西北边关十八年,赫赫战功,在京城百姓口中,是比金碑银碑更贵重的口碑。

    老车夫皱紧眉头,摇头叹息:“听人说,国公夫人因为曾经对那锦衣卫指挥使有恩,被逼自缢,留了全尸,国公爷被……一箭穿心。”

    有心禀报老爷夫人,一看三小姐唇边带着血迹,忍不住打个寒战,心里发毛,心说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人,果然邪门,当下把头一转,装作没看见。

    老车夫在她对面坐下,压低了声音:“说起来真是太惨了,三年前,也就差不多这个日子左近,安国公府被锦衣卫深夜堵门,全家灭门,血腥气十天不散,说是谋逆大罪,株连九族呢。”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没有一丝灯火,没有一个人,一片死寂。

    薛灵儿往床里一缩,躲开了拐杖,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门亲事,忍不住冲口问道:“二品?他不是五品吗?”

    老车夫倒有些不知所措:“姑娘投亲不成,老汉送你去客栈吧。”

    薛灵儿掐紧了掌心,她一杯酒下肚,一觉醒来,三年过去了。

    又是三年前。

    把头上银钗拔下抵了车钱,薛灵儿下了马车,身体僵直得吓人,双腿仿佛有千斤重。

    虽然有预感,这字字句句,还是像一簇飞来的箭头,尽数扎进薛灵儿心里。

    一鲸落,万物生。安国公府以谋反之罪覆灭,对于满朝文武官员的升迁荣辱,也是一场大地震。她是将门之女,很早就懂得这些,只是后来沉醉在皇帝的温柔乡里,慢慢忘了。

    旁边的丫鬟趁机劝慰:“老爷宽心,夫人特意把奴婢和秋香两个陪嫁,便是处处要看管着三小姐,不要惹事的,三小姐平时也不哭不闹,并不扰人,今日想必是在棺材里惊吓着了,才会这样。”

    既然从棺材里爬出来了,不能白白复活一次。

    她咬紧牙关,忍住呕血的冲动,狠下心来追问:“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怎么样了?”

    老车夫一听这不相干的问话,暗暗叹息这姑娘果然脑筋不清楚了,耐心答道:“如今啊,是大晋朝灵武八年。”

    安国公府的故旧,还有谁可以依靠呢……

    金贵人,曾经因为对她言语不敬,她罚跪罚得重了些,落了胎,二人从此结下了冤仇。

    薛灵儿的心刚刚被勉强缝合起来,又被撕了一道大口子。

    老车夫望着她,心中有些吃惊和惧怕。一般小姑娘听见这种事只有哀声痛哭,晕过去也不稀奇,眼前这个姑娘,怎么好像要发疯咬人的野兽?

    “老人家,安国公府的人呢?都到哪去了?”薛灵儿听见自己的声音生硬的吓人。

    爹娘不能白死,安国公府上百人的血不能白流。

    薛灵儿没有睁眼,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完全嘶哑:“不用,送我回到方才来的地方。”

    薛灵儿想起那年的盛景,心中钝痛:“那薛贵妃……现在如何了?”

    正在此时,房门一响,从外被推开,薛灵儿吃了一惊,望过去,只见丫鬟拿着烛台,照出薛怀的老脸,他三步并作两步,手持的拐杖便往薛灵儿身上招呼:“半夜三更不睡觉,发的什么疯?满府的人都被你嚎起来了。这样嫁到宋大人家,怎么得了?那可是二品官员的府上啊。”

    薛灵儿再也支撑不住,后背靠在马车上,掌心掐出了血。

    春香郑重答应一声,主仆二人走出房去,薛灵儿眼望着丫鬟重新关紧了房门,也松口气,眼望着床顶的碎花帐子。

    无论京城的达官显贵翻腾过几番沉浮,安国公府始终是京城屹立不动的存在。

    《死后成奸臣傻妻》

    一切都明白了。她已经死了三年了。

    薛灵儿狠狠闭上眼,嘶声一吼如同受伤的野兽,将嘴唇咬破,鲜血顺着雪白的下颌往下淌,沥沥地滴在月白罗衫上。

    只剩最后一件事没问明白了。

    老车夫不忍再看她,自顾自回到前座驾车。薛灵儿孤零零坐在车厢里,只求熬过眼前眩晕。

    想到此处,薛灵儿悄悄缓一口气,刻意放软了声音:“爹爹不要烦恼,女儿一定乖乖听爹的话,去了宋大人家,也会听大人的话。”

    她的娘亲,最是知书达理温柔和气的女子,被她爹捧在掌心一辈子。

    她白天听薛夫人说,薛灵燕痴傻,说话行事像小孩子,便刻意做个乖巧姿态,学小孩子说话哄人。薛怀果然神色松了下来,叹息一声,伸手摸了一下女儿的头。

    薛灵儿心里莫名的一沉,心跳不住,壮着胆子走到门口,推开大门。

    一重又一重的三进院子,本该是往来丫鬟仆人穿梭忙碌,各房的灯火在夜色中闪耀,如同成串的明珠。

    二品大员,又是监察御史,做他的正室夫人,最有机会寻到人脉,查明安国公府覆灭的真相。

    虽说严惩了下毒的金贵人,可对于安国公府被诬告谋反,不审不问,直接下令深夜堵门诛杀……

    一个大铁锤从头顶砸下,薛灵儿眼前金星乱转,身子就是一个踉跄。

    一阵透骨的恐惧袭来,薛灵儿从头顶瞬间凉到脚心,转头就往外跑,一直跑到来时的夜市。赶马车的那老车夫转身刚要上车,薛灵儿上气不接下气,拦住了他。

    薛灵儿心中微微冷笑,一时也不知是该怒,还是该悲。

    把这几日熬过去,等待发嫁,去嫁给前世的宿敌,脑子不太正常的宋大人。

    她本是梧桐宫的薛贵妃,安国公府的大小姐,只是一杯酒下肚,沉睡了一息,什么都没有了。

    薛怀一愣,虽然觉得女儿说话大大异乎寻常,却也不疑有他,照直答道:“五品?那是三年前的事了,如今宋大人官居二品,掌管翰林院,又是监察御史,是皇上最信重的人。”

    一个小小的贵人,都收到风声了,安国公府的亲族子弟们呢,一点都不知晓?

    “可曾听说过梧桐宫的薛贵妃?”

    至于自己前世,薛贵妃在生日宴中被毒死,更是蹊跷。

    老车夫又摇头叹息不止:“唉,安国公府出事前一天,薛贵妃被金贵人一杯药酒下毒害死,皇上对薛贵妃是何等的情分,把金贵人赐了白绫,金贵人母家也受连累抄了家,这两件事凑一起,也真是凑巧了。”

    老车夫也是一脸诧异:“姑娘你是找安国公府?安国公府早就没人了。你早说呀,早说我都不拉你过去了。”

    说安国公薛怀义会谋反,全京城的百姓都不会相信。

    而皇上的态度,更是令人心寒齿冷。

    可是现在,天光还不算晚,月亮才刚升起,国公府的大门却黑漆漆的。

    现在,除了五品员外郎家的痴傻姑娘,她什么也不是了。

    薛怀重重叹息一声:“罢了,春香,你和秋香二人,要事事留心。”

    看到她,门房惊讶地睁大了眼,从不出门的三小姐,竟然深更半夜从外头回来,而且像个游魂一样,双眼发直,膝盖不带打弯,脚上穿的绣鞋,竟然还是寿衣店里的那双。

    对于此人,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老车夫留神打量眼前的姑娘,跑得鬓发散乱,脸色白得可怕,好像撞见了鬼一样:“姑娘你是外地来投亲的吧?唉,该打听清楚了再来的。一晃儿这都三年过去了。还不是三年前的那个晚上,锦衣卫堵了门,全家上百口人……一个活口都没剩下,唉。”

    既然爹娘家人都没了,她根本就不该再从棺材里爬出来。

    老车夫倒是眼疾手快,反手一把拉住她衣袖:“姑娘到车上坐吧,坐下来慢慢说。”

    老车夫满布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那谁能没听说过?安国公府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入宫封了贵妃,听说全皇宫的嫔妃娘娘加起来,都不如她一个人漂亮,也不如她一个人得皇上的宠爱。那年皇上出巡祈元殿祭天,破例带了她,老汉还在鸾驾后面追着观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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