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偷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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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校这么多师生，又不是每个人都领教过这个少爷发起疯来多吓人，台下有人没憋住，几乎岑雾一开口对方就笑喷了。

    就连宋令薇都不知道谢归澜租了房。

    不但赶不走，还动手动脚。

    “你你你不要再说他了，怎怎怎么这么坏啊，他他他再结巴怎么办？”

    但他眼睫纤长浓密，太卷翘了，让谢归澜莫名想到一种鸟，好像叫长尾山雀，雪白又蓬松的身体，翅膀尖带着一抹黑色。

    岑雾不打算放过这个人了，他早晚抓到这个崽种，他想了下，给岑骁发了条消息。

    又叫他少爷了。

    【晚上要给我写检讨，写不好你就完蛋了。迎头痛击.jpg】

    谢归澜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下，在狭窄深巷中映亮了他冰冷的侧脸。

    谢归澜本来就冰冷的脸色越发冷到结霜，他以为又是谁乱扔的垃圾，但拿出来以后，却发现是几张拼好的卷子。

    张元洲终于读完了，他弯腰鞠了一大躬，就往台下走，操场一片起哄的吁声。

    转眼就到了大课间，孟良平过来喊他们下楼做检讨，“都别磨蹭！”

    谢归澜顿了下，似乎忍无可忍，转过头说：“少爷，你跟着我干什么？”

    等他第三次上去读检讨的时候，教导主任的脸都绿了，台下一片笑声，张元洲抬起手示意大家都安静，“知道大家很期待我的演讲，但强哥还在呢，给强哥点儿面子。”

    路望抱着岑雾的手臂，他紧张地说：“怎么办，我好想尿尿啊。”

    岑雾拿起了手机。

    岑雾垮着小脸，他扒拉过那些卷子碎片，放到自己桌洞里，就先去交检讨。

    他想趁谢归澜没来，给他把卷子拼好，但撕得很碎，还皱巴巴的，找都找半天，还好谢归澜上午前两节课都没来。

    谢父倒是知道，谢归澜是他的儿子，他不可能允许谢归澜脱离他的掌控，他给了宋令薇治病的资格，给了谢归澜上学的权利，谢归澜就应该对他感恩戴德，言听计从。

    谢归澜学习很用功，除了打工赚钱，基本就在做题，睡眠被压榨到所剩无几，这么努力，只是想摆脱谢家，换来一点点尊严而已。

    当众检讨本来就很丢人了，何况今天检讨之前还有个颁奖表彰，是上学期的另一个竞赛，谢归澜拿了全国一等奖。

    但偏偏谢归澜跟他作对，忘恩负义，狼子野心，跟他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我…我走了。”岑雾攥着书包带，跟谢归澜摆了摆手。

    岑雾：“……”

    谢归澜漠然收起了手机。

    生气了。

    “哈哈哈哈哈笑死老子。”

    他也不是每句话都结巴，而且穿书到现在，接触的都是原主的熟人，就算发现他不对劲，有原主恶名在外，也没人敢说什么。

    岑雾等谢归澜吃完饭，就跟他一起走，反正都已经这么晚了，他决定送谢归澜回家，谢归澜租的房子跟岑家是顺路的。

    大部分都是低矮交错的门脸房，就算有几栋楼，也都是那种墙体破损，被打了红色拆字，摇摇欲坠的破旧楼房。

    张元洲一个人上台了三次，他拿了竞赛并列三等奖，又逃过课。

    他嘴唇苍白起来，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呼吸都开始滞涩了，艰难地开口，“我我…我是高…高二三班的……”

    谢归澜跟岑雾擦肩而过，岑雾拿着那份检讨，朝他摇了摇。

    电线杆上的牛皮癣广告层层叠叠，烟味呛鼻，晚上天黑以后经过巷子，还有男男女女浓妆艳抹，在招揽生意。

    谢归澜：“……”

    谢归澜垂下眼，那个顶着我想要大叫猫猫头表情包的人给他发来了消息。

    ！！！

    谢归澜身高腿长，走得很快，岑雾有点跟不上，伸手拉了下他的手腕。

    谢归澜大概也不想让他跟着去。

    这种灰蒙蒙的天色下，岑雾的肤色几乎白到发光，很细腻如瓷的白，唇色又很薄红，带着股浑然天成的冷艳。

    岑雾心里犯嘀咕，谢归澜应该真的会帮他写吧，他又担心，又觉得谢归澜不会害他的，就这么忐忑地睡了一晚。

    -

    肮脏又混乱。

    谢归澜：“……”

    “……”

    一分钟后。

    昨晚放学后学委发了上次的周考卷子，谢归澜又提前走了，所以没带走。

    岑雾想陪谢归澜回家，但他按道理不应该知道谢归澜住在什么地方。

    他张开嘴，嗓子颤得厉害，以为自己发出声音了，但是没有。

    “我……”岑雾摇摇欲坠，他苍白的嘴唇动了动，但说了几个字，台下都没反应，他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话筒没有声音了。

    教导主任倒没骂他，但果然让他读检讨，岑雾嗯嗯答应下来，就买了卷透明胶带回教室。

    淮京一中建校面积超过四十万平方米，有着整个淮京最大的操场，岑雾抬起头，底下乌泱泱的人头数都数不清。

    谢归澜深暗的眉眼沉下来，有种压不住的烦躁，换成以前，凭他今晚对岑雾的态度，足够岑雾真的让人弄死他。

    谢归澜到教室时，岑雾他们已经去了操场，他将书包放下，就打算去领奖，一伸手却在桌洞里摸到了东西。

    但谢归澜人不在，岑雾抬起头，看到谢归澜的桌子，就顿时一愣。

    他容不下这种同类，但他又欣赏这种人，所以对谢归澜的感情总是很复杂。

    但现在赶都赶不走。

    他明明帮谢归澜收到了桌洞里，现在却被人揉皱撕碎，乱七八糟地扔在桌上。

    谢归澜迈开长腿，上台领奖。

    教导主任急得抻长了脖子，谢归澜是一等奖，按道理他应该第一个上台，结果谢归澜一直不来，只能从三等奖开始颁。

    岑雾从受气包变成了少爷，他快步追上谢归澜，磕巴说：“我…我送你回家，等你到…到家我就走了，司机在路口等我。”

    岑雾沉默了一分钟都没能开口，台下开始议论纷纷，他还是最后一个读检讨的，都在等他读完赶紧做操然后回教室。

    教导主任催促他，“念啊，别耽误做操。”

    还好第二天一到学校，他就看到有写好的检讨放在他桌上，整整三千字。

    但现在结巴到他自己都难以忽略。

    谢归澜：“……”

    谢归澜将卷子收起来，就往楼下走。

    他跟谢归澜拉着走，等走到污水横流的巷子口，才放开谢归澜的手腕。

    岑雾他们十几个人，还有这段时间被抓逃课的，加起来三十多个人，都在旁边等谢归澜拿完奖，就上去读检讨。

    他站在电影节颁奖现场，都没这么从容，下了台眼前一黑又一黑的。

    抬起头终于见到人，教导主任就像见到了活爹，赶紧推着他上台。

    这何尝不是一种社恐。

    “小谢，”教导主任忍不住了，他顶着个光头，跟那些偷偷给谢归澜喊加油的女生一起，挡住嘴小声说，“快去啊，等什么呢。”

    淮京一中旁边都是学区房，租金很贵，谢归澜只能租巷子另一边的那片老楼。

    还有个女生拿了三等奖，包括其他项目，全省奖项被淮京一中包揽了将近一半。

    谢归澜眼神疏冷，什么都没说，就扭头走进了漆黑的巷子。

    岑雾眨了眨眼，清冷的夜色好像都沦为眼前这个人的背景，他就这么跟谢归澜对峙，谢归澜薄唇抿得越来越冷。

    社交恐怖分子。

    证书跟奖杯刚刚寄过来，校长决定全校表彰，让谢归澜他们上台领奖。

    “他怎么回事啊，话都说不利索，不是岑家的什么二少爷吗，就这？”

    今天又是个阴天，但还没开始下雨。

    岑雾脸上毫无血色，睫毛颤得厉害，呼吸都在发抖，他不敢抬头，怕台下都是嘲笑他的脸，眼圈也一点点红起来，喉咙很酸胀。

    岑雾给他发了个猫猫抡拳的表情包，拳头打出了残影。

    相比之下，他们就是显眼包。

    他想稍微抬起来活动下，结果一阵酸痛，牵连得心脏都开始痉挛，砰砰地跳，震得鼓膜生疼。

    岑雾：“……”

    岑雾一开始跟谢归澜并排走，但谢归澜脸色越来越冷，他就抿了抿嘴巴，走到谢归澜后面，跟着谢归澜的影子。

    岑雾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抬起腿走上去的，他睫毛上湿蒙蒙的，摸了好几次，才勉强握住话筒，手控制不住地抖。

    这个话筒是从台下接了根线过来的，岑雾拍了几下，没反应，又按了几下开关，也没反应，他就抬起头往台下看

    颁奖结束后，终于轮到了检讨环节，逃课的学生是先上去检讨的，十几个人稀稀拉拉上去读完，就轮到了昨晚去网吧的。

    终于抬起头时，他揉了下酸痛的脖子。

    人太多了，教导主任没让他们把三千字都读完，只要能表达出自己的忏悔就行。

    【转账请查收。】

    张元洲还没下来，他后背就已经被冷汗湿透了，等了太久，小腿肚也是僵硬的。

    现在颁奖都要结束了，他还没看到人影，谢归澜的电话也打不通。

    被粗暴撕烂的卷子，又被人一点一点拼好了，每个字都对得很整齐。

    分数缺了一块儿，对方好像实在找不到了，就从自己卷子上撕了一点纸下来拼好，然后认认真真拿红笔重新给他描了个分数。

    【哥，你能帮我个忙吗。】

    巷子漆黑没有灯光，只有头顶的月光勉强照亮脚下的路，影子被拉得昏暗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