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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棠写完方子便去抓药,她利落地把药打包好,交到郑婉秋的丫鬟手上,郑婉秋尽力地扯了个浅笑,便走了。

    说着,她忽然顿了顿,眸子划过一丝愁绪,“可张夫人……唉,真是可怜。”

    江棠沉沉地叹一口气,“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张夫人要么答应纳妾,忍气吞声,从此任张老板在外拈花惹草,做个衬托张府的装饰;要么拿着银两,带着孩子绝心和离,从此一刀两断。”

    “张夫人会如何选择?”她急急地问。

    既然察觉到了幸福背面的存在,残酷的真相便会蜂拥而至,但愿她今天的话能点醒郑婉秋。

    郑婉秋蓦地沉默了,一颗心像是彻底落到了泥潭里,再也挣扎不起来,她要自欺欺人到何时?她现在面临的局面,可不就只剩下这两个选择了吗?

    江棠道:“那就得看张夫人的本事了。”

    她心底知道,自己是没法忍气吞声的,至于和离……

    一想到江庭宇与魏玲霜和离,连江棠和江澄也被他赶出去,郑婉秋便觉得后脊背发凉。江庭宇狠毒无情,一旦和离,她的孩子便无所可依,她绝不能步魏玲霜的后尘!

    忽然,一个老嬷嬷一边喊张夫人,一边抱着哭闹的孩子急忙从店里出来,“夫人,小少爷一直哭闹不止,这可如何是好?”

    没过几天,郑婉秋又来到妙春堂,江棠发现她瘦了不少。今日的她穿一身素色锦衫,上面用银丝钩织着玉兰花纹,头上用一只银钗挽住青丝,脸上是难掩的疲惫,一双原本水盈盈的眸子,也变得灰蒙蒙的失去了神采。

    孩子……

    淡黄色的纸张沾上墨迹,墨水随笔锋由浓到淡,随着时间渐渐干透,深深地印刻其中,再也无法褪去。有些撕心裂肺的箴言一如墨迹,一旦入了耳,便再也没法装作若无其事。

    青楼女子,一旁的郑婉秋登时变了脸色,绞着帕子的手指节发白,怎么会这么巧?那日在江庭宇身边的也是个青楼女子。可她与江庭宇毕竟十多年的缘分,还辛苦为他孕育了两个孩子,这些情分,岂是一个只认识两月不到的青楼女子可比得过的?

    女子怀孕何其辛苦,郑婉秋却好像丝毫不受其扰,反而比从前更添韵味。

    大度?体谅?郑婉秋不禁在心里冷笑,负                                                心的是他,遭受背叛的是她,有谁体谅过她在背后的隐忍?

    即便她知道事实不是这样的,她仍然感到无边的屈辱。

    果不其然,郑婉秋再来妙春堂时,连秦挽都吃了一惊,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不过短短一个月,郑婉秋竟像换了个人似的,

    秦挽表情夸张,江棠却更加不解了,“张老板和夫人不是一向恩爱吗?夫人还刚生了个儿子,怎么忽然吵起来了,还吵得人尽皆知。”

    “张夫人能拿到多少银子?”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格外平静。

    或许命运是个好作者,万法皆空,因果不空!曾经她是多么痛恨魏玲霜,现在就有多痛恨自己!

    《表小姐她终于黑化了》

    江棠抬眸瞥一眼怔住的郑婉秋,继而提起笔,漫不经心地湛了湛墨,垂头写方子。

    她收起盖在郑婉秋腕上的帕子,轻轻蹙眉,“婶婶每日按方子吃药,从脉相上看,却不见好转,其实女子有孕,每日保持好心态也是非常重要的,婶婶可以试着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放松心情。”

    郑婉秋深呼吸一口气,她走近一点,偏过头去,一眼就认出人群中央的那个穿着富贵的就是张老板,而站他对面的应该是张夫人了。张老板气得满脸通红,指着张夫人骂她不守妇道,而张夫人满面悲伤,掩面泣泪,二人正僵持着。

    “外面怎么了?”她问刚回来的秦挽。

    “谁说不是呢,可人心善变,张夫人怀孕的时候,就有人看到张老板出入青楼。现在张老板要纳一个青楼女子为妾,张夫人接受不了,这才闹起来,说是要分家呢!”

    秦挽看着郑婉秋,蹙眉问她,“怎么不可能,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张老板年轻又有钱,何愁找不到妻子,何愁以后没有儿女?”

    张老板也定是和她夫君一样,被年轻女子的美貌一时迷惑!

    张夫人闻言,连忙停下哭声,草草用帕子擦了擦脸,便抱着孩子进去哄了。

    郑婉秋忽然觉得一颗心被揪紧,她的眼眶微湿,不自觉把手放在肚子上。她唯一的软肋就是孩子,她必须为孩子做打算。

    “早晚会晴的。”她目光幽深,坚定地说。

    蓦地她心间一荡,几乎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到,郑婉秋这才恍然发现,自己的心竟然还是偏向江庭宇的。魏氏三人先前那么嚣张,却在江棠的算计下主动离开江府,她下意识地害怕江棠也会伤害江庭宇。

    郑婉秋拧着帕子,凝眸沉思,男人永远有花天酒地的权利,可张夫人难道活该被枕边人背叛吗?她凭什么遭受这样的对待?

    “你说张夫人为何就不能大度一点?非要闹得家里鸡犬不宁。”

    她拉起衣袖,放下诊脉的那只手,心里酸疼得厉害,连她也不知道是从何时起,她变得习惯性维护他,这种习惯像是刻在了骨子里,当真是可悲可笑!

    上次见面,她是一脸的疲态,面上捈着厚重的粉,眼神透着深深的麻木,即使穿金戴银,却是肉眼可见的颓丧,像是没了生机,而现在,她整个人由里到外焕发着光,气色红润,水润的眸子蕴着熠熠光辉。

    郑婉秋仿佛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她心跳得剧烈,眸子闪过坚定的光,“张老板绝不可能为一个青楼女子抛弃发妻和儿子!”

    江棠手上为她把着脉,悄悄抬眸看她一眼,只见郑婉秋闭着眼,用手指轻揉太阳穴。看来醉仙楼门口的那一幕场景,对她的冲击不小,让她这些天都没缓过来。

    “张老板在外赚钱养家已经够辛苦了,张夫人竟一点儿不体谅!”

    晴天过后,又连着下了几天雨,窗外乌云滚滚,雨声漂泊。骤雨打在石板街上,溅起一簇簇水花。

    江棠一双盈亮的眸子透着担忧,可郑婉秋却在心里犹豫了,江庭宇最近迷上了个青楼女子,可江棠与江庭宇不和,她能跟江棠说这些吗?

    她看着郑婉秋有些失魂落魄的背影,心间涌上一股愧疚,一切都是她故意让她看见的,包括今日张老板与夫人的事。或许江舒宁说的没错,她会为了复仇不择手段,可她不后悔。

    郑婉秋骤然从心底升出一股力量,憔悴的脸庞透出些气色。江棠说得没错,她作为江府主母,如今手上掌握着江府的大部分命脉,她必须寻个中和的法子,让江庭宇付出代价。

    时值晌午,外面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天气暖和晴朗,郑婉秋却觉得手脚发凉。她一出门便看见了秦挽所说的吵架现场,首饰店门口围着街坊邻居,人们议论纷纷。

    “女人对内管着一大家子的吃喝,对外管着社交采购,虽然在男人看来,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可若仔细些便会发现,这里面可做的文章大着呢。”

    郑婉秋用力牵动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不愧是江大夫啊,什么也逃不过你的眼睛。”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争吵声,声音喧闹。江棠偏头往外望去,看见不少人往东边走,像是围过去看热闹,妙春堂里也陆续有病人过去,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不断。

    她从心头骤然涌上酸涩,她终于明白了魏玲霜的苦楚,原来与另一女子分享自己的丈夫是那么的痛苦,简直痛彻心扉,痛到说不出话来!

    江棠看着街边平平无奇的,沉寂了一个冬天的树,光秃秃的小树经历了一场大雨的洗礼,雨水将细窄的树干洗地锃亮发光,连枯枝桠都焕发着生机,里面的新芽就要迫不及待长出来似的。

    “婶婶若有烦心事,不妨说出来,或许我能为婶婶分忧?”

    “听说东边那家新开的首饰铺子,老板和老板娘吵起来了。”

    是啊,孩子何其无辜!

    一袭热闹这才散去。可那孩子嘶哑的哭声,仍然回荡在郑婉秋的耳边。

    是啊,那张夫人呢?

    ……

    舆论皆是站在张老板这边的,听得郑婉秋心中更加悲凉。

    秦挽伸出一只手拖在下巴上,眉头紧缩,似若有所思,“她一个深宅妇人,半辈子的青春年华都献给了张家后宅那一亩三分地,有何本事能与那精明的张老板争得银子?”

    下雨天难免出行不便,妙春堂的病人都少了许多。秦挽靠在门框上,幽幽地叹气,“你说这天,什么时候才能晴啊?”

    张夫人……

    自从目睹江庭宇与别的女子亲密后,她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当她泪流满面地从绝望的噩梦中醒来,她便要重新剖析一遍自己,难道是因为她做的不够好?难道是她不再貌美,才使他厌倦了吗?……

    凤凰浴火才能涅槃重生,似乎可以预见这棵树将来会长成怎样一棵参天大树,伸出枝桠为她爱的人遮风挡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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