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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没了珍儿在一旁奚监视她,江棠觉得自己的身心好像终于自由了。

    说完,她便转身走了,留下萧行徴孤独地守着这间库房,神色凄冷。

    “不可能,”她语气沉静,心里却没什么底气。

    为了应付婚事,她还真是病急乱投医。

    她眼神瞟到另一侧,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我实话告诉他了,可他知晓后,竟毫不惊讶,反而一脸失落的样子,然后硬是把钱塞给我了,是他硬塞的!”

    还未看清人脸,江棠便被猛地一撞,背脊贴在一个温热的胸膛上,传来一声闷哼,她略转头,是萧行徴从身后接了她一把。

    她有秦挽的这句话就够了。这世上也唯有秦挽,会对她无限包容,做她永远的退路。

    江棠领着萧行徴穿过熙熙攘攘的主街道,拐进一处僻静的小巷,便见一处门庭若市的医堂,正门牌匾上,写着“妙春堂”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江棠怎么也不相信,吴老伯趟过一遭浑水,见识过赌博的危害,还会再一次踏进这深渊里。

    她边重新堆放药袋,边拉着萧行徴,沿着辟开的一条小道,到窗边空置的一张简榻旁。

    江棠赶在日落前回到家,舒舒服服地泡在浴盆池子里,只觉得萧行徴傻得有些可爱。

    一阵焦急的女声传来,江棠转身凝眸。

    江棠闻言,扭头便瞥见秦挽手边一沓银票,忍不住拔高了音量,“我不是给他垫上了吗,秦姐姐你怎么还收人家钱呢?”

    吴伯经历一回生死试炼,整个人像蜕变了似的。脱离危险后,他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一双灰暗的眸子却异常坚定,他信誓旦旦地跟她保证,绝不会再赌。

    “秦挽姐,他是我在青云寺遇到的,叫萧行徴。”

    直到他染上了赌博,一夜之间,家里被输的家徒四壁,吴伯也被赌坊的人打得没了半条命。

    医堂里病人不少,江棠正往里张望着,但见一个消瘦的老伯从里面急匆匆地出来。

    “这就来!”

    “他虽然心智损伤,但身强力壮,晚上能帮忙看着堂里,我记得后院库房有个软榻,可以让他暂时宿在那儿吗?”

    江棠叹了口气,她哪知道男子衣服要怎么穿,能让他表面看上去没什么破绽就已经不错了。

    即使天寒刺骨,茶楼、酒肆、作坊里仍挤满了人,街上一片喧嚣。

    萧行徴无辜地眨了眨眼,小声地回她一个“哦”,似乎满腹的不情愿。

    “我要回我自己的屋子,明日再见。”

    江棠露出一个浅笑,亲昵地挽住秦挽的胳膊,黑瞳闪过一丝慧黠的灵光。

    江棠半边身子越过柜台,凑在秦挽耳边悄声说,还指了一下脑袋的位置,“他这里有点问题,我答应暂时收留他。”

    秦挽一脸八卦地凑到她面前,“他是吴盛啊,就是渡河边那个挑夫的赌徒爹!三个月不见,他竟瘦了那么大一圈!”

    江棠看着那几张大额银票,只有做生意或是赌坊才会用到,她们医堂也只有进药材的时候会用。

    他长身玉立于医堂中间,俊朗如误入了人间的画中谪仙。

    她怎么可能会带他回家?她家又没地方住。

    他宽大粗粝的手掌按在她的肩膀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后。

    江棠推开屋子的门,扑鼻而来一股中药味儿。屋子不大,却挤满了装着中草药的麻布袋子。

    秦挽无奈,“我好歹也是前宫廷御医,什么金银财宝没见过,至于贪他那点儿药钱嘛。”

    那夜,吴大哥冒着漂泊大雨,背着伤痕累累的吴伯跪在妙春堂门口,祈求江棠救他父亲,江棠不忍,好不容易才把吴伯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这些银票还完药钱后,还余下不少呢!吴老伯何时变得这么阔气?该不会是又去赌了吧?”

    “秦姐姐,我救他其实是为了逃婚做打算的,”

    秦挽掩唇轻咳了一声,“你秦姐姐我是那种人吗?”

    江棠轻轻点头默认。

    只见秦挽着一袭靓丽的紫衣纱裙,不拘小节地将袖子撸到胳膊肘,露出一截碧玉般的手臂,惹人注目,可这手臂的主人却毫不在意,只顾低头噼里啪啦地拨弄手里的算盘。

    她轻叹了口气,转头看见江棠身后的萧行徴,正无所事事地东张西望着,手上无聊地绞着一缕青丝,哈欠打得一双秀气的桃花眼湿漉漉的,泛着温润的泪光。

    秦挽叹一口气,她知她家里的那些事,见她对脸上的伤不欲多说,也只好连忙岔开话题,“说到那老伯,他还是你的病人呢,竟连你都没认出来。”

    萧行徴随着江棠跨过一道矮矮的门槛,便见一方清雅简朴的小院。

    《表小姐她终于黑化了》

    她轻咳了两声,“既然我收留了你,你自是不能白吃白喝的,以后你便宿在这里,守着医堂。待我治好你的病后,你再报恩如何?”

    江棠皱着眉,一脸不悦地起身穿衣,顶着一头未干的青丝开门。

    “江棠啊江棠,你治病救人,三天两头地替病人搭点药钱也就罢了,怎么如今竟还要养着病人?”

    萧行徴愣了一会儿,意识到秦挽在喊他,柔润的目光终于落到她身上,他用手指指了指自己,表情疑惑。

    “我的姑奶奶,你快去、快去看看他,那傻子快把我的妙春堂给闹塌了!”

    吴伯靠经营一家铁器行,三人一直过着平淡安稳的日子。

    扭头再看萧行徴那出尘不染的模样,只觉得可惜了一张俊逸的脸。

    江棠展颜一笑,趴在柜台上,“秦姐姐,刚刚出去的那个老伯,是咱们的病人吗?”

    这个姿势实在暧昧,江棠忙从他怀里起身,拧着眉头望着那男人撞倒她后,落荒而逃似的背影。

    江棠语气不免有点心虚,自知自己是挟恩图报。

    江棠眸中的笑意牵带起唇角,眸子清又亮。

    吴伯住在她隔壁,她刚被江庭宇赶出来那会儿,什么也不懂,吴家帮衬了她许多。吴伯朴实,吴婶热情,吴大哥踏实,得亏他们照顾,她才不至于孤身一女子被人欺辱。

    正待她准备好好享受一会儿的时候,却被门外一阵急切的敲门声惊起。

    “年底了,渡河不少货船正忙着卸货,吴大哥做挑夫应是挣了不少。”她的嘴角艰难扯出一个笑,说出的理由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丫头去庙里祈福,居然能带回来这么俊俏的公子,更没想到这么俊俏的公子,竟然是个傻子。

    “是啊,说来也稀奇,他居然是来还药钱的!”

    江棠突然想起什么,打断他的话,“对了,被褥在旁边的柜子里,你自己拿吧。”

    院里种着几棵杏树,树上落有积雪,来年的生机安静地沉眠于光秃秃的树枝下。

    秦挽的眼神一下子放了光,挥手示意江棠让开点儿,“这位公子是来看病还是抓药啊?”

    还未来及搭话,江棠便闪身挡在他面前,隔绝了来自秦挽的炽热视线。

    她略微迟疑了一会儿,这人她好像在哪见过?

    现在冷静下来,她才突然觉得自己收留萧行徴这个决定,做得实在冲动。她对他的来历身份是一概不知,仅凭慧觉三两句话便轻易放下戒心。

    萧行徴却郑重地点了点头。

    “江棠,你这丫头终于回来了,医堂里都忙得不可开交了!”

    “你说什么?”秦挽瞪大了眼睛,                                                下巴快掉到地上。

    “萧行徴,”江棠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夜幕将至,雪水顺着屋檐悄然滴落。

    临近元日,京城的街道上热闹非凡,八街九陌,车水马龙。斜阳的余晖洒在雪地里,照着道路边各色的雪人。

    秦挽目光动容,她看出江棠内心的挣扎,知她心善,可众生皆苦,人人都是急着过河的泥菩萨,她愿意分文不收地治好那老伯,已是尽了全力了。

    江棠也只好随他去了。

    如此冷艳貌美的大夫坐在柜台前,难怪不少初次来此的病人,一进门看见秦挽登时屏住呼吸,以为自己走错了路。

    “吴老伯?他来干什么,他的病不是早好了?”江棠一边解着披在外面的黑裘,一边转头问道。

    “可是若没有你,我也许会失控……”

    秦挽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便见江棠肿着的左半张脸,紧紧地皱着眉头,“又是你那二婶干的?”

    却见秦挽一只手扶着腰趴在她的门边,剧烈地喘着粗气,额头沁出些微汗,像是匆匆忙忙一路跑过来似的。

    秦挽轻叹了口气,深深地凝着江棠。

    江棠的目光扫过去,萧行徴拽着衣襟的手立马顿住了,神情像一只犯错的小狗,“可是,棠棠,这衣服……实在难受。”

    “待会儿到了妙春堂,不可以乱碰乱看,不可以太过张扬,不可以扯自己的衣服,就像现在这样!”

    “棠棠,你不和我一起住吗?”随后,他望着这张软榻,表情有些疑惑,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还一只手指勾住她的衣袖,像是害怕被她抛弃似的。

    “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既然连住处都给他安排好了,我除了支持,还能做什么?”

    她凝着江棠,却见江棠脸色依然紧绷着,那双审视的眸子里,似乎坚定地写着“你就是那种贪财的人”这句话。

    “你就忍忍吧,还有!”她仰头盯着萧行徴,一脸郑重道,“不可以叫我棠棠,要叫我江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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