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火焚身祭旗 舍魂起杀阵（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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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仪岭想起昏迷的时候在梦中闻到的异香，大概猜到了是司月吟用这个熏香才提前唤醒了自己。

    是做梦吗？

    他的眼睛闭上以后，思考了一下，确认了自己是躺在大哥的房间。迟疑了片刻后，再度睁开，看见边上依旧端端正正坐着司月吟，当即怔住了。

    这怎么能让他不难过？

    虽说众人也奇，为何公仪岭上祭天台之时，公仪岚为何没有前来。但这样的猜疑，在派了弟子去云灵山看见公仪岚昏迷在床，司月吟从旁照料的景象以后，便烟消云散了。

    哪怕是他自己这样看，也险些错认，以为镜子里的并非自己，而是公仪岚。

    等公仪岭与司月吟来到此地之时，两边也仅有寥寥几人停留，默然看着那灼灼火光。

    齐元白一直没走。

    周身护体的仙障自行展开，公仪岭在烈火中穿梭，直到站到了那刑架面前，指尖死死嵌入木头烧开的裂缝之中，哪怕渗出鲜血也毫无知觉。

    公仪岭捂着额角，晃了晃脑袋，勉强清醒过来，才问道：“大嫂……你怎么在这儿？是大哥让你来看着我的吗？”

    他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混混沌沌想起来的时候，才意识到大哥这一次的迷药剂量下的很足，够他昏睡上四五日了。

    公仪岭喉头忽然涌上腥甜，他恍如未闻，猛然从地上起身，拽住司月吟的衣袖。再次看向司月吟之时，眼中尽是哀求。

    这竟然不是梦。

    周身传来的痛感清清楚楚地告诉他，这不是梦。

    就连齐元白，也仅仅只看了那人一眼，便闭上了眼，不愿再看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

    可是他伸出的手穿过了透明的人影，什么也没碰到。

    大火连烧三日，零零散散地，有许多仙人不忍见这样的惨景，最终摇着头离开。

    公仪岭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俯下了身，去摸索地上那丝丝微弱的灵力流光，随后缓缓闭上眼睛，双手结印施法，慢慢把这些仅存的灵力和魂魄聚拢凝结。

    世界瞬间寂静。

    他清楚地看见公仪岚满脸的泪痕，看见他根本不顾周围人大声的劝阻，便冲上了祭天台。

    这一次，公仪岭是强行被人唤醒的。

    “让我去啊！如果非要有一个人死的话，为什么不让我去？！”

    公仪岭踉跄半步，难以置信。

    “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

    他道：“阿岭，是我没能护住你。”

    祭天台上还燃着熊熊大火，他这样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司月吟没有回答，只是起身从房中桌案上取来一面铜镜，放在他的脸前。

    时至今日，除了他，恐怕也没几人会守在此地，只为等烈火停歇，将公仪岭的骨灰收殓。

    只剩下地上那一堆白色齑粉。

    火焰在眼前跳跃燃烧，像在阻止他继续向前。

    司月吟脸上似有泪痕，手上还拿着一种特制的熏香，袅袅地飘着细烟。

    哪怕他不想去想那个可怕的可能，但这种恐惧还是不受控制地爬上了他的心头。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公仪岭低下头，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换成了大哥平日里最常穿的那件暗红衣袍。

    公仪岭恍惚了一下，以为自己没听清，又喃喃问了一句：“大嫂，你说什么？”

    如果不是做梦，那公仪岭真的希望这是一场梦，他永远也不想醒来。

    可是周围的场景是多么的清晰，明明确确在告诉自己，这一切不是做梦。

    祭天台处不允许任何人上去。

    “阿岭，你不要难过。”

    他蓦然反应过来司月吟的话，心中顿时一紧，翻身下床，颤声追问道：“临走前？走去哪？”

    所以齐元白在看见公仪岚和司月吟过来的时候，心中一片悲凉，却也无可奈何。

    公仪岭慢慢睁开了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人。

    他跌坐在地上，哽咽着垂头，努力蜷缩着身子，不知所措地像个孩子。

    可即便是这样，也无法阻止眼角溢出的泪水。

    他无助地抓着着火场中被烧得滚烫的刑架，忽然，他腰间的龙纹玉佩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开始微微发热起来。

    “岚兄——！”

    公仪岭流着泪，拼命地摇头：“不是……不是这样的，你不要走……不要……”

    天经地义，合乎情理，没人会对此说什么。

    视线里再也没有从前那个红衣身影，只剩下面前这堆风一吹就散的灰烬。

    司月吟轻声道：“阿岭，三日前，紫阳宗的这场大火，就已经开始了。”

    “我从没、我从没想过我能活着回去……如果一定有一个人要死的话，那个人应该是我！就算是把所有事情推到我身上，大不了、大不了我叛逃了就是，至少这样，你能平安无事！……你为什么要替我……”

    可是公仪岚却没再说一句

    公仪岭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疯狂地伸出手想要挽留住眼前的人。

    面前的公仪岚唇角挂着浅浅的微笑，他的目光还是如从前那样的温柔宁静，凝望着公仪岭。

    司月吟见他如此，眼眶发红，在他面前蹲下，一只手按在了他的头上，哑着声道：“阿岭，不出几日他们与玄霄殿决战，会审结果已下，他们要拿你祭旗，以火焚身，以安人心。阿岚他……他是真的没办法了，才会……”

    公仪岭没得到她的话，心中忧心更重，下意识抬眼对上了镜子里的自己，呆在了原地。

    一瞬间，三化殿上的回忆展开，他恍惚间听到了那时候公仪岚对他说的话，与现在重叠交错。

    “什么？你说什么？什么最后一面？”

    三天过去，连那千年沉木制成的刑架，都已经被烧成了残破的黑色断木。石链断裂散落一地，无论公仪岭怎么寻找，也没能找到里面的人。

    镜子里映出一张他最熟悉的面容，现在已然变成的公仪岚往日的模样，就连衣饰和头发，都分毫不差。

    醒来看见人的时候，公仪岭险些以为自己还没醒。

    司月吟神色悲哀，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勉强吐出一口气，艰难道：“来不及了，阿岭，他的药足以让你昏迷五日，是我私心让你提前两日醒来，这样的话，至少你还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他艰难地伸出手，喃喃道：“大哥……”

    司月吟闭了闭眼，却是答非所问：“阿岭，他临走前，为你换好了衣服，他说，你要好好地活。”

    《宅男宗主：我只想钓鱼，怎么成反派了？》

    公仪岭茫然地看着他，直到看到他的身形又浅淡了几分，急得六神无主，几乎语无伦次：“……大哥你别跟我开玩笑，不要说这些……你不要走，我、我真的不行，你知道我的，我真的、我真的不能没你，云灵山也不能没你！你什么都没跟我说，走的那么快，我还有很多话没跟你说啊，你怎么能不听我说完就走了呢……你不要我了吗？你不能……你不能丢下我的……我要怎么办？谁能告诉我我要怎么办啊！！！”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谁能告诉她，他该怎么办？

    公仪岚却道：“阿岭，你要走正道。”

    眼泪早已经流干，是火光模糊了                                                他的双眼。

    他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妥，要是找人看着他的话，再怎么说也该找承悦才对，怎么会让司月吟来？

    在旁人看来，他们两个人一同前来，是来送公仪岭最后一程。

    公仪岭僵硬在那里，许久许久，才慢慢跪倒在地，颤着手想要去触碰，却又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又微不可查地缩了缩。

    一股强大的力量席卷而来，所有人反应不及，就已经被掀翻倒地，未等他们狼狈起身，整个台下都被结界遮蔽，再也看不见公仪岚的背影，也听不见里面的声音了。

    火光中，公仪岚虚幻如泡影的身形再度凝结成型。

    公仪岭跌坐在床边，良久，他捂住了脸。

    公仪岭双手覆脸，绝望地哭喊。

    齐元白惊恐大喊，可那公仪岚没给任何人一个眼神，甚至连善承和玄微两位长老都没能拦下他。

    司月吟平复了情绪，沉默了很久，才道：“阿岭，从今往后，你便是公仪岚。”

    而一步一步走上祭天台的那青衣仙人，也正是公仪岭的模样。

    因为公仪承悦是这样说的：二师兄担心宗主前来祭天台阻拦，故而在重伤紫阳殿众人后，便令其昏睡五日，自行前来领罪。

    是在做梦吗？

    公仪岭终于忍不住了，满脸泪水，崩溃大喊：“大哥他什么都没做错……误杀燕婉的是我，跑去紫阳殿打伤他们的也是我！我根本没想过自己能活着回去！”

    司月吟原本还垂着眼眸，忽然意识到床上躺着的人已经醒来，才下意识抬手擦了擦眼泪，对公仪岭轻声道：“阿岭，你醒了。”

    公仪岭惶恐不安，身子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手上甚至握不住铜镜，“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这面铜镜瞬间碎裂成了四五瓣。

    司月吟最终还是跟着公仪岭一起去了紫阳宗。

    “大嫂，我求你，你告诉我，大哥他现在究竟在何处？趁现在还来得及……趁现在还来得及！你让我过去，你让我去拦住他……算我求你……”

    司月吟声音哽咽：“阿岚那日在三化殿上立下重诺，却没能在七日内查明真相，他很自责，没能保护好你。”

    为仙之人，普通的烈火若是想完全将其焚化，不烧上个三日三夜，是烧不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