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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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蓦地，他开口：“学姐，我想送你一包玫瑰种子，可以吗？”

    “没有。”谢闻黎不假思索地否认，长而卷翘的睫毛颤了颤，漂亮的眼睛一错不错盯着她的脸。

    谢闻黎霎时像是被问住了，片刻后才声如蚊呐地答道：“不、不是，其实有别的东西，但一个人吃得简单点，没想到面包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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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不见，程韫双陡然生出几分不实感，愣了愣，说：“早。”

    空气陷入短暂的凝滞，程韫双没有说话，垂眼拢着手里的花。

    程韫双错开视线，往玄关退了半步，问：“吃过早饭了吗？”

    用那双单纯无辜、看起来就不会骗人的眼睛，无声诉说着与话语截然相反的答案，明晃晃地引诱程韫双发现真相，再适时地耷拉着眼尾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博得她的心软。

    “学姐？”

    继一周前梁霄燃闯入办公室与谢闻黎不欢而散后，她便中断了两人的合作。

    两人确认关系后，谢闻黎也是有一顿没一顿地过早，程韫双隔了好一段时间才发现，似乎是对方原生家庭的问题。

    而临期航班全部售空，最早的一趟飞机在两天后，原定于明天的试妆因此被迫取消，直接并入了下周日的正式拍摄环节里。

    男生跟着她进屋，解释道：“没怎么吃。”

    谢闻黎点点头，迟疑两秒，又摇了摇头。

    接受的或许不是玫瑰，而是谢闻黎的靠近。

    北山路？程韫双在脑中搜寻一圈，隐约想起来，光云雨隙的取景地似乎在北山路附近。

    过了很久，对面才姗姗来迟，回复了一个“好”，不知道忙什么去了，此后一周，隔壁安静得仿佛没有住人。

    日光穿过落地窗，从她身后倾洒而下，沿着发丝边缘铺落一层朦胧微光，瓷白修长的手指或捏着花枝，或揉捻过坠下的花瓣。玻璃瓶将清澈的水碎裂成光斑的形状，水流微小的浮动带起粼粼波光，摇乱了他的视线。

    谢闻黎“哦”了一声，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的漏洞，瘪嘴：“原来你出门只是为了吃早饭。”

    《兄弟战争[破镜重圆]》

    “花开之后呢？”程韫双偏头，抛出一个有些莫名的问题。

    程韫双插花的动作一滞，从一丛百合后探头看过来，男生定定望着她，黑眸中满是认真。

    之......后么？自然是随时间一同见证灿烂盛大的花期，等到旧岁花落，再做来年的约定。

    谢闻黎此前根本不敢妄想长久的陪伴。

    现在他回来了，却仍旧披着这身令人厌恶又依赖的皮囊。

    言下之意，根本不记得早先要带他去拍摄地的约定。

    程韫双语塞，偏偏她确实差点忘了，再说下去恐怕越描越黑，只能关上冰箱门，无奈地承认：“阿黎。”

    良久，程韫双将最后一支花放入合适的位置，问：“你的玫瑰种子，多久才能开花？”

    许是认真阅读了黎未发给他的项目资料，谢闻黎穿着简单的白T，搭配水洗蓝长裤和淡蓝色板鞋，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青春洋溢的气息，十分符合他男大学生的人设。乌黑短发也没有打理，柔顺地散在额前，方便造型师操作。

    反观程韫双自己，因为要开车而延续了日常的休闲风，牛仔背带裙内搭酒红色短袖，莫名与蓝色系的谢闻黎登对起来。

    奇怪，谢闻黎分明处在被讯问的位置，脱口而出的一字一句却仿佛淋了蜜糖摆在陷阱边的诱饵，将自己的孤单落寞毫无保留地袒露给她。

    程韫双全身而退，交接完剩余的工作，一身轻松地投入到光云雨隙的项目中。

    她略一思忖，侧身腾出一条通道，把谢闻黎放进来。

    里面装着一簇炽烈如火的重瓣百合。

    两人面面相觑，恍惚间如同回到了学生时代，彼此鞋尖相距不足五十公分，时间却在无形中划下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唯独没有玫瑰花。

    “现在是两个人了。”程韫双撂下话，转身走进厨房，打开空荡荡的冰箱，倏地有些尴尬。

    谢闻黎一楞：“一年到一年半。”

    下一瞬，她与门外的谢闻黎四目相接。

    那是他撒谎时惯有的小动作。

    程韫双戳戳屏幕，将改期的消息同步给谢闻黎。

    但程韫双每天推开家门时，都能从把手上领到一份装在牛皮纸袋里的新鲜捧花。

    “学姐，早。”谢闻黎收回打算敲门的手，将新的牛皮纸袋递到她眼前。

    谢闻黎敛去眸底得逞的笑，见好就收，问：“那，学姐介意我一起吗？”

    谢闻黎忽然有些嫉妒那几支百合，嫉妒它们分走了程韫双的注意。

    时间一长，海晏楼的老板都认得他们了。

    须臾之间，她明白了谢闻黎的意思。

    总部的会议连轴不停，昼夜颠倒了几天后，程韫双总算卸下程氏的工作，暂时从执行总裁的位置上退了下来。尽管程仲延一系明面占据上风，但公司内把控实权的位置上，仍然坐着程韫双的手下。

    同样，也正因为是独身一人，所以没有心情再弄别的。

    程韫双没有拒绝，恰好黎未跟                                                进了项目组的最新动向，说是天气原因，开工延后至下午三点。

    果然，他磕磕巴巴地嘀咕道：“刚才烤面包的时候忘了看时间，拿出来都糊了，不好吃。”

    谢闻黎捧着程韫双倒给他的柠檬水，安安静静坐在岛台一侧，神情专注地看她插花。

    然而，就在即将熬出头的前夕，突如其来的分手搅乱了他全部的计划。那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逼得他一同远赴北欧。

    日日不重样，且都是她认识的品种，连带着花语也有几分步步逼近的意思。

    男生靠近大门，右手抬起，手指微曲，一副正准备敲门的样子。

    [13:00-14:00北山路项目组]

    程韫双接过花：“等很久了？”

    到底还是冲动了，他想。

    她好像答应过谢闻黎一起去拍摄现场。

    “但是又不能不吃。”谢闻黎老实巴交地坦白，“我只啃了两口。”

    程韫双于是想起，她和谢闻黎的第一次见面。

    时间充裕，她订好餐厅，打算先将纸袋里的百合拾掇起来。

    彼时少年面前堆着的空碗并不是他自己吃完的，只是清早无处可去，不得已才饥肠辘辘地迈进早饭店，闻一闻馄饨包子的香气，企图骗过空荡荡的胃。

    她没有深究，只是和程家的阿姨打了声招呼，自此一直管着谢闻黎的一日三餐，直到分手。

    程韫双茫然睁眼，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设置了闹钟。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按亮屏幕，看见时间条下方挂着一条提醒事项。

    电脑“嘀嘀”响起几声消息提醒，程韫双按了按眉心，收回视线，重新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

    原本只是图方便才答应他暂时不对外公布解除婚约的消息，没想到梁霄燃本身就是个麻烦，几年过去，性子依旧急躁，沉不住气。

    联姻不了了之，程氏少不得出一笔血补偿梁家，至于是送地还是送股份，那就是程仲延需要考虑的问题。

    程韫双没有追问什么意思，因为谢闻黎觑着她的侧脸明显欲言又止。

    当然，仅限于偶尔的、无伤大雅的谎言，更直白一些，那甚至称不上是谎言，而是撒娇邀宠的手段，一丁点微不足道的情趣。

    语气活像被人强迫了似的，挑嘴的毛病一如既往。

    谢闻黎以为这是拒绝的意思，悻悻摸了摸玻璃杯，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失望的表情多么明显，低眉顺眼、耸着肩膀的模样又是多么可怜。

    周日，枕边的手机接连不断地震动着。

    程韫双不由弯唇，故意和他唱反调：“你家就剩两片面包了？”

    程韫双：“？”

    她扫了一眼落地窗前的“临时花园”，盛放的向日葵挺立在一片含羞露怯的栀子、茉莉间，芍药与绣球交错掩映，围在外圈，鸢尾则被摆在了一旁的矮几上，和雾蓝色的桌布两相映衬。

    程韫双看了一眼主屏顶部的[11:20]，迅速从床上爬起来，收拾齐整，拿上车钥匙，推开了家门。

    程韫双扭头，为自己辩解：“我正要出门吃。”

    可谢闻黎只字不提，程韫双只当是自己想多了。

    “学姐，你也没吃。”谢闻黎的声音从背后幽幽传来，咬字间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因为程韫双说“不要轻易送玫瑰”，玫瑰于是成为了她和谢闻黎彼此心照不宣的暗号，成为她囚困住自己的那道防线。

    从前他得到的关注就十分有限，多数时候不得不谨小慎微，生怕被那人发现，被程韫双识破。即便心底嫉妒如野草疯长，也只能拼命克制。

    谢闻黎手指收拢，修剪齐整的指甲因为情绪波动而微微陷入皮肉里，在掌心烙下一道道掐痕。

    她替谢闻黎付账那天，他第一次吃到海晏楼的早点，而程韫双至今不知，谢闻黎翌日请回来的那一餐，代价是他自己当天的午饭。

    既然如此，倒不如快刀斩乱麻，把程氏的蛀虫和讨人嫌的联姻对象一起处理了。

    合同签完的第二天是周六。

    如果不能够收下玫瑰，那么，以玫瑰成熟作为期限，可不可以退而求其次，给予他一段限时考察期？

    休假在家的程韫双一早接到光云雨隙项目组的消息，称昌越一带暴雨如注，沿线列车全部停运，造型师和整个服装组不得不滞留在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