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装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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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韫双视而不见，径自走到他对面坐下：“有事说事。”

    谢闻黎避开她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托着枯败的玫瑰，把快要掉出来的几支重新塞回袋中。

    程韫双从谢闻黎那里离开时，外面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

    侍者很快将玫瑰花茶端上来，随后贴心地掩上门离开。

    程韫双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因此承了他的情：“多谢。”

    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我以为，你不需要了。”

    程韫双对这类狂放的取名风格敬谢不敏，尤其她现在被谢闻黎以一种标准的壁咚姿势困在墙边，莫名有些不自在。

    视线交错的刹那，程韫双极轻地皱了一下眉，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将他和梁霄燃放在一起比较。

    对此，谢闻黎毫不知情，他暗自揣度着分寸，开口道：“学姐？”

    回到蓝湾公馆已是十点，程韫双刚进电梯，手机便响了起来。

    至于钱从谁的袋子里出，那就各凭本事了。

    程韫双瞥了他一眼，迈进电梯，一只手按着开门键，无奈叹声，问：“还下楼吗？”

    事实证明，具象工作大概率比抽象的感情更为棘手。

    及至近前，他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眼巴巴地看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而原地，谢闻黎眸色渐深。

    谢闻黎正蹲在1503门口。

    谢闻黎身形一滞，下意识把手背到身后，藏起了兜着花的塑料袋。

    程韫双面上浮出少许错愕，旋即意识到玫瑰花或许不是一个合适的话题。

    程韫双将车钥匙递给泊车员，自己跟着侍者走进去。

    江玉宜火急火燎，问：“你真要和梁宵燃结婚了？”

    十五分钟转瞬即逝，时间一到，梁宵燃便再没有留住她的理由。

    时间一点一点逼近，程韫双发了会儿呆，最终不情不愿拎着车钥匙出了门。

    一个没有能够及时送出去的见面礼而已，早在撞见梁霄燃送她回来的时候就注定熬不过花期。

    程韫双“嗯”了一声，转头看向窗外。

    楼道内空旷而安静，她的思绪却翻涌成一片缠结的荆棘。细微的刺痛感从心底升起，于大门开合的瞬息，汇聚出一张纯真无辜的脸，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

    梁宵燃想起前不久收到的消息，颓然地倒向座椅靠背。

    叮——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嘴角扯起一个难看的笑：“你可能还得再坐一刻钟。”

    “我没有什么事情找你，只是伯父派了人在附近，请你一起演出戏罢了。”梁宵燃似是终于认清现实，坦言道，“我尊重你的选择，程伯父那边，也会尽力为你拖延。再多的，我就爱莫能助了。”

    许是她的目光停留太久，谢闻黎似有所觉，抬眸望过来。

    -

    梁宵燃早已等在里面。

    但他忘记自己蹲得太久，双膝发麻，一个踉跄，笔直地向下栽倒。

    男生垂着眼，看不出什么情绪。

    踟蹰两秒，谢闻黎点点头，快步走过来，站到了轿厢角落。

    程韫双按下门把，扭头笑了笑：“宵燃，人总是要朝前看的。”

    她母亲养花，但她本人并不熟谙此道，程韫双认知中关于花草树木的气味与传闻，大都来自于禾知的调香师们。

    竟然......是送给她的。

    惊！梁氏二公子深夜密会程氏长女，或好事将近！

    不过，谢闻黎对她的反应似乎早有预料，他抬手揉了揉眼睛，自我安慰般说：“幸好还没有送出手。”

    长风吹散了薄纱似的云，露出穹顶一端的月亮，视线倏然变得明朗。

    两人各自吃过晚饭，他便只按照程韫双的喜好订了几份茶点，而为了不影响睡眠，也没有取出之前存在青鹿水榭的普洱茶饼。

    梁宵燃对此无话可说，毕竟他想得到的从来不是那些股份。

    视线在屋子里兜转一圈，片刻后，她抱起电脑在窗前的地毯上挨着茶几坐下，打算借处理工作来转移注意力。

    “程小姐，这边。”侍者替她推开包厢的门。

    他怅然地望向走到                                                门边的人，扬声问：“阿韫，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男生于是抱着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呆愣愣地驻足在路灯下。

    余光里，花枝颤颤巍巍从松散的袋口探出来，暗红近黑的色泽宛如干涸的血迹，而半枯的玫瑰已然从根部折断，有气无力地挂在花枝末端。

    夏至以后，寂夜悄然撞入白昼，傍晚结束得越来越早。

    沉默维系的平衡于是被打破，程韫双罕见地感到一丝心虚，她按下脑中的胡思乱想，随手一指，问：“昨晚开得挺好的，为什么要丢出来？”

    -

    这副委曲求全的样子，几乎是压倒性地抑制住了欲语还休给人带来的不悦，程韫双不免分心，想了想厄瓜多尔黑玫瑰的花语。

    下一秒，谢闻黎弯腰，挡住了路灯倾出的朦胧微光。

    有梁宵燃配合，计划推进应该能顺利不少。

    “鸢尾可以吗？”

    电梯厢内信号微弱，新闻界面加载出来的时候，数字恰好落在了十五层。

    不待程韫双想明白，谢闻黎已经看见了她，立刻起身跑过来。

    他忙不迭跑出来，又听见断续的后半句：“下次，下次换点别的吧。”

    末了又觉得不够银货两讫，补充道：“你放心，即便取消婚约，程氏该给你们的，一分也不会少。”

    中庭前，电子显示屏上的数字逐渐变大。

    “以我们现在的关系......”就算送出去了，大概也不会被接受吧。

    “不要随便送玫瑰。”

    透过这扇狭窄的车窗，眼前的身影仿佛漫过岁月悠悠，与多年前的少年逐渐重合。

    驾驶位的车窗徐徐降下，程韫双单手撑住窗沿，侧眸望过来：“？”

    二十分钟后，迈凯轮停在槐序巷的巷口。

    程韫双不由拧眉，本能地有些厌恶自己的失控。

    闻言，谢闻黎一怔，差点被电梯门夹到。

    “？”程韫双一头雾水，“怎么可能？”

    沉入谷底的心再度猛烈地跳动起来，谢闻黎匆匆追过去，连手里的垃圾都忘了扔。

    梁宵燃起身，抽开了身侧的椅子。

    “你还真是……”梁宵燃悻悻道，“一点不念旧情。”

    程韫双升起车窗，一脚油门踩下，银翼车尾在黑夜中打了个旋，轰然驶入车水马龙的繁华中。

    目力所及之处黢黑一片，但潜藏在暗处的狗仔或许已经将镜头对准了这间包厢。

    她挥了挥手，示意谢闻黎往旁边退一退，而后说：“你可以试试。”

    程韫双走出电梯，余光瞥见隔壁门前窝着一团黑影。

    青鹿水榭位于市中心的一片古建筑群内，选址有闹中取静之意，因此下车后，还要从巷口向内再走五分钟。

    降至一层的刹那，微不可查的失重感牵起持续时间不超过一秒的心悸，她走出电梯，声音顺着晚风吹向身后。

    他神色黯了几分，又想起饭后主动挽留得到的那句警告，抿了抿唇，不肯再说下去。

    “原来是假消息啊，吓我一跳，原帖转你了，记得看。”江玉宜确认过新闻的真假，放心地挂断了电话。

    程韫双下意识伸手捞他，结果被推着连退了几步，后背抵上了中庭的墙壁。

    可惜送花的人实在拧巴，程韫双移开视线，仰头盯着显示面板上的数字，随着鼓噪的心跳一级一级跃动。

    两人恰好处在对角，距离划开一道看不见的罅隙，和那句“不要越界”一同打消了他意图靠近的想法。

    “我知道。”谢闻黎认真地点了点头，却没退回到安全距离，而是嘟囔着，“你和

    大晚上的，怎么一个两个都让人摸不着头脑，这又是在做什么？

    言下之意，他愿意在联姻的问题上作出让步，至于具体怎么解决，要看程韫双。

    她按灭屏幕，说：“我和他没关系。”

    至于厄瓜多尔黑玫瑰，色沉而质地如同丝绒，代表了珍贵的、独一无二的爱。

    《兄弟战争[破镜重圆]》

    “怎么......”她话没说完，便察觉到谢闻黎的目光落向了她的手机。

    他将四散的花朵往袋中拢了拢，没走几步，看见了敞开的电梯门。

    电梯门缓缓合上，谢闻黎一声不吭，攥紧手里的袋子，无意间却带起窸窣的响动，引得程韫双微微偏头。

    “那……”那你呢？

    谢闻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低下头，看见自己掩耳盗铃撇在背后的黑色塑料袋。

    电梯停在十五楼，与此同时，隔壁红棕色的防盗门应声推开，谢闻黎提着一只黑色塑料袋出现在走廊尽头。

    在否决了项目三组本月提交的第十五套方案后，程韫双成功地将谢闻黎抛之脑后，但她紧接着想起八点和梁霄燃的会面，烦得“啪”一下合上了电脑。

    程韫双不置可否。

    和以前一样，规规矩矩，温谨克制，不像梁霄燃，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小心思，装不了多久就原形毕露，在令她反感的边缘来回试探。

    亮着的屏幕正面朝上，内容赫然是江玉宜推过来的热帖，置顶标题大写加粗——

    夜色中，昏暗灯光为他蒙上一层模糊的柔雾滤镜，程韫双看不清他的神色，却从温和的嗓音里听出许多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