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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深深地吸气,等待郸萧的到来。

    “你只是睡了一觉,睡前我们还和你母亲和弟弟坐在一起呢……他们现在在凤阳宫,你想见他们吗?”

    可筠儿还是吓到了。

    想到筠儿这样纯善较真的性子,只怕到时会变异得更快。

    《在娘胎里把自己献祭了》

    “父亲,我没事了。”他郑重地交代道。

    父亲只是摸了摸他的脸颊,温声道:“没事就好。”

    ……

    他舔掉了嘴角沾到的液体,心想,这小白瓶不够自己喝了。

    洛修筠酒醉般摇了摇头,一声不吭地靠近,倚着父亲闭上了眼睛。

    渐渐地,他才觉出胸膛起伏间的滞涩和吃力来。

    替代品再好,恐怕也不能与他的血相比。

    这么一想,他的眼眶一凉,又有东西涌出来了。

    察觉到筠儿的异变,他当然急。

    郸萧收回瓶子又无声地退下了。

    他还在想怎么给筠儿带来更好的体验时,就又看到了命运的捉弄。

    不知怎么,洛修筠觉得眼眶一凉,好像有什么冒出来了。

    终于,筠儿在他的安抚下,平静下来。



    一桩桩,一件件,一想到就令人难过。

    这让他可以把这些事放下,不必为这些事的解释发愁。

    这时,他才觉出饱食的熨帖和困倦来。

    就因为一次失控,筠儿的食欲就变大了。

    “怎么了,筠儿?”父亲问。

    为什么一定要是他的筠儿?

    必须找替代品。

    他总是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免得吓着孩子。

    父亲没有说话,洛修筠却觉得这样是最好不过的了。

    当筠儿再抬头时,那两点血月都消散了,他松了口气。

    说这话时,洛修筠往父亲怀里扑,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早已不自觉收紧。

    “太阳,父亲,太阳在靠近,看起来好大好烫,我有点怕……”

    就好像命运在以他的长子为骰子,玩一种令人作呕的游戏。

    睡着前,他脑子里掠过了很多画面。

    神子!

    怎么会这么疲惫啊?

    小小的身体埋在他的怀里止不住地颤抖,煞气缠绕,整个身体都在加速地变异。

    就在他觉得自己的崩塌越来越大时,他听到父亲的声音。

    因为,每次和筠儿同眠时,他都会亲自给筠儿喂自己的血。

    现在看来,他的血不够用了。

    洛修筠不知道自己为何有这个联想,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怪。

    “筠儿,别急,别急……”

    ……

    要是他没看懂那两个字的唇语就好了,他就不必这样担忧受怕以至于情绪崩塌了。

    当意识到这是什么时,他脸上一慌,显然是没料到会这样。

    洛修筠平静下来,感到了疲惫……和饥饿。

    这么懂事听话的孩子,又出身在这样应有尽有的家庭,日光和云霞都为他铺路,他本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光芒万丈的。

    洛修筠深吸一口气,克制自己镇定下来。

    他的两只小手下意识捧着父亲落在他脸颊上的手,不想让这只手离开。

    他再急,也不能将这样的情绪传递出去。

    可是,他总觉得,应该做点什么。

    血月像瘟疫一样缠绕过来。

    他的印象里,父亲只是微垂了眼眸,就微笑道:“筠儿稍等,为父叫郸萧来。”

    他当然可以对父亲说,父亲,我困了。然后继续睡觉,当什么都没发生。

    偏偏他什么都不能说。

    在他六神无主之时,父亲不知何时靠近,伸出温暖的手臂将他揽在了怀里。

    看来,他最近都是没吃饱的状态啊。

    在一个时辰前,他明明喂够了的。

    命运有时未免也太残酷,根本不给人一点喘息机会。他有些自嘲地想。

    确认长子彻底睡过去了,洛乾渊才沉了眉眼。

    糟了!

    可是,他好像没法躲。

    简直是莫名其妙,不是吗?

    他下意识抬手去摸,摸到了凉凉的湿意。

    我不能再惹麻烦了……

    这么举着手,他才觉出两只手的酸软和无力,就连手指头都是没有力量的。

    可事实就是,这么小的孩子,连好梦都没有几个;满月礼蜗居后宫,自觉要与世隔绝,不要那万众瞩目,只因怕惹麻烦;明明是最亲近至阳的血脉,却畏惧烈日;除了血,也尝不到其他食物的味道……

    好像没法控制了。

    这并非他所愿,他只好改口道:

    偏偏筠儿总是想做出无事发生的样子,他们便不好多说什么。

    可很快,当筠儿说饿了时,他的心又沉了下去。

    他们总想弥补筠儿,尚且找不到许多方法。

    洛修筠又困又饿,就没把父亲的神情看得仔细。

    他只能躲进父亲的怀里,掩耳盗铃。

    因为没有对比,所以没有察觉出来,甚至郸萧都没意识到呢。

    或许是受到惊吓,他直接从梦中脱离。

    “为父就在这里,会保护你的,别怕……放轻松,没事的,不会有什么发生……”

    洛修筠睁开眼睛,眨了眨眼,才意识到自己从梦境中出来了。

    “筠儿……”

    他慌忙坐起身来,低着头,目光在床单上游移,嘴里嗫嚅道:

    “父亲,我……我……只是……刚才做了个噩梦,嗯,对!噩梦,有点吓人……”

    那种对未来的惊惧猜测和无法把控感,让他心急如焚。

    ……

    就像一只长期出海、刚从海上的暴风雨中脱身返航的小船。

    人间留给筠儿的美好,本就不多了。

    否则,筠儿的神识会被煞气淹没的。

    洛修筠睁着些许茫然迷离的眼,恍惚道:“父亲,我有点饿了。”

    我不要做什么神子,我不是!

    他最怕的,当然是这样的自己被父亲看到。

    他从父亲的胸膛里爬起,抬起头直视了父亲的眼睛。

    停留最多的还是,那个带着银质面具的教众首领,睁大了眼睛,似带着震惊和不可置信说了两个字——

    洛修筠张了张嘴,刚准备编一群可怕的面具人把他吓到了的事,就蓦地想到,哪怕父亲不信这个梦是真的,也可能在王朝发起针对血月教众的行动。

    他在撒谎!父亲一定会知道的!

    “不,”洛修筠稍稍镇静下来,扯着父亲的衣袖道,“父亲,不用了。”

    “或许你想见见你的母亲?为父带你去好不好?眨眨眼就可以到,筠儿想去吗?”

    如果我被血月牵着走,父亲母亲又该怎么办呢?

    他慢慢放缓刚才不知何时变得格外急促的呼吸……

    父亲帮他擦着嘴,他睡眼朦胧地盯着父亲的脸看。

    这时,父亲又放柔声音道:“筠儿见了什么噩梦,可以跟为父说说吗?”

    洛修筠眨了眨眼,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将第二瓶也一饮而尽了。

    郸萧很快来了,洛修筠松开父亲的手,有点急地喝光了小白瓶的液体。

    他怕看到水墨色的眼泪,也怕看到肉眼可见在生长的黑幽幽的头发,更怕看到一个不受控制浑身冒着黑气的自己。

    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今晚,他又看到了。

    洛修筠紧紧抱着父亲,不敢看父亲此刻的表情,也不敢看自己的样子。

    筠儿才多大?凭什么让他遭遇这些?

    他将长子搂在怀中,双手却握紧了。
    洛修筠点了点头,将小脸贴着父亲的手掌,微微闭眼。

    尽管他的声音有些变形,他还是察觉到,情绪的坍塌止住了。

    血是养煞气的,筠儿喝多了,会更快长大,也更容易失控。

    他调整呼吸的同时,后背有一只温热的手在轻抚他的脊背,好似在帮他理顺呼吸。

    这时,郸萧又递给他一个瓶子。

    洛修筠有些发怔,此刻,父亲发烫的手落在他的侧脸上,浅金色的眸子闪烁着细细碎碎的温柔和关心。

    每当筠儿睁开眼睛,他都担心从中看到两点猩红的血月。

    洛修筠的鼻尖动了动,他嗅到父亲手上传来的独特气息,那是一种说不清楚的甜香。

    筠儿这身体是靠阴煞之气支撑,既不能没有阴煞之气,又不能将之养得太烈。

    父亲浅金色的眼眸微微弯了弯,就好像金色的太阳收敛了灼热的光芒。

    所以,他之前才希望控制这个量,保证筠儿不饿就行。

    他们都心知肚明某些事,父亲却从来不提。

    带着安宁的温柔和抚慰,没有他想象中的惊慌、愕然、急切。

    “筠儿,怎么醒了?”父亲轻声问道。

    “筠儿,别怕,别怕……这里很安全,没有什么坏事会发生,你别急……”

    因为他知道,父亲作为王朝最高统治者,该有多么敏锐。

    这么发展下去,他真不愿去想,后面会怎样。

    筠儿以后得饮更多的血,以筠儿的智慧,迟早会发现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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