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刀剑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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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了觉得不够体贴，又揉了揉这小狗的毛。

    百年不在白玉京，谢阆风就任由白玉京长出这种货色来了？

    断了。

    “不滚，”那小孩哭了吧唧，“王八蛋，把黄泉引路蝶还给我！”

    那只手慢慢松开衣襟，顺着衣摆向上攀爬，穿过肩膀、领口、锁骨、脖颈、下巴。

    鹿游原眼皮跳了跳，开口了，“待会儿再出去，别扰了那位大人的心情。”

    那小孩儿一看人多了，那叫一个小人得志，一声“爹”贯穿云霄。

    乍然听到相易喊他，茫然地抬起眼皮。

    相易道，“月龄，把他的剑拿过来。”

    小孩哭得娘了吧唧的，“那你就收留我嘛。”

    “死不了，”他隔着青面獠牙冲他扬了扬下巴，“无论是天地绝渊还是十八层地狱，哪一处我相某人没走过，这算个毛啊。”

    这地牢拿了锁仙石造的，半点灵力使不出，可是这平地飞来的平凡一剑，硬生生缀满惊天动地的寒光。

    什么玩意儿？

    他看向那边那道清瘦身影。

    可是, 可是——

    唯有相大仙真自我本色，“滚你妈，离我远点。”

    上面茶馆里唱诗的的确是个年迈的老翁，他手里拿着一把蒲扇，穿了身麻布衣，正惬意着，转过头来和那白狐狸面具对了一目，迷迷糊糊道，“小儿荒谬，在此白玉之京，唱地还能有甚啊。”

    鹿幼薇眼前还布满方才那道剑的剑光，恍惚道，“父亲，是哪位大人？”

    他道，“牛逼，这都能扯到我身上，关我屁事哦。”

    这男人声音里带着困和倦，整个人几欲和底下那匹灰马黏糊在一起，像是张曳在了泥地里的白纸片儿。

    叮！你跳订得太多被防盗防住了哦, v章比例为50％　　……他这一剑，是我受的？

    步月龄忽然抬起头看着他，目光如海般沉着，相易吓了一跳，又想起这小子一路好像都在看着他。

    他听那人赫然冷笑一声, 明明罩着那青面獠牙的面具, 看不清里面的神色，但万素谋还是下意识知道，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鹿游原暗暗骇然到现在，这一出戏来得太过仓促，悄然撇过头，“原来是您，这伤且随我——”

    他听这人方才的怒火消了，又变做那懒洋洋的声音，“这种剑，丢人。”

    他慢慢走过去，一边看着万素谋，一边将他的剑拿了起来。

    他敛目。

    步月龄只觉得头顶耳边一酥，隔着手指，闻到一阵淡淡的桂香。

    步月龄抬头看他，见万素谋心绪都乱了，他原本生的就是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经过这几日纷乱，狼狈极了，一张俊脸更是如丧考妣。

    步月龄耳边嗡嗡得响，方才他们两人的对话他都没听明白，只看得见眼前的血色和方才一闪的刀光。

    这小孩也是真功夫，这样都不散掉，一双手扒拉着跟个黏糕似的。

    万素谋原本像滩水似的淌在地上，忽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追了出去。

    宦青接管春江花月夜的春楼以来，这最上面的一层是不让人上来的，平日里有什么响动也没人敢上来，但是兀然多了个孩子，很是煞风月，不少姑娘都提起精神往这边看过来，好碎碎嘴皮子。

    相易动了动腿，愣是撇不开这泥似的玩意儿。

    相易低头，仿佛才忆起自己有伤，挑眉道，“哦，小伤而已，我往后退了，只切到了一点点，看着吓人而已。”

    两人一路沉默，直到回了春江花月夜，步月龄才闷闷道。

    娘欸，不碰了就是了嘛，凶得那么一批干嘛。

    相易再道，“把他的剑拿过来。”

    宦青揉着太阳穴跟着出来，“你什么时候把他放出来了？”

    他低头，耳边精致的鬓发沾了碎碎的血，“是，我为人急公近利心术不正，我自己知道得清清楚楚，但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什么，您何必这样来戏弄——”

    要咬人了不是？

    万素谋竟然一句话也没说，他沉着脸，方才那群叽叽喳喳的蠢货也一句话没有说，连旁边这位鹿翡城城主，也一句话没说。

    步月龄顺着看去，见是肤白貌美的小孩，七八来岁，头上绑俩小辫，穿着一身黑衣服，一双眼瞳大得跟猫眼似的，煞是可怜。

    他话音未落，相易已甩袖而去，步月龄跟上。

    旁边在屋檐下绣花的红衣少女瞄了他一眼，见那男人一身白衣，脸上带了一张雪底烫金边的狐狸面具，露一小段清瘦的下巴。

    啊？

    这都什么玩意儿。

    步月龄听到这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万素谋一脸惨白，连剑也不要了。

    不知道是不是步月龄的错觉，他隐约见到这人眼底一片清光。

    地牢内烛光促狭，照得青面獠牙的白发男人身影绰绰。www.julangge.com

    万素谋心道，绝不可能, 那人远在白玉之巅，高高在上, 不染一丝尘埃, 怎么可能呢？

    万素谋微微张口, 方才还意气风大获全胜的模样一扫，脸色霎然一白, 心中万千纷扰，手中握着的剑被座重山压下来，摇摇欲坠。

    一个个都跟见了鬼似的。

    “如今看来，”相易一句定音，“你这心性，果然不适合白玉京。”

    石牢里空荡荡地回着这一声一句，掷地有声，听得万素谋双膝一软，几乎要跪下去。

    于这如同亘古的静谧中，步月龄抬起眼皮，目光灼然而茫茫。

    步月龄年岁小，不过十五六岁，又矮他半头，相易顺着手就摸上了他那头微微卷的乌发，怪软和的。

    霎时间石牢内情形来了个百转千回，揽月宗那些个满肚子坏水的小子方才还得意洋洋摇旌呐喊，现在看着一剑千金这副中邪的鬼样，一脸的茫然。

    ——他是谁？

    一剑霜寒十四州，天地惊涌败枯海——

    “谁教你仗着身后有白玉京, 就妄想一手遮天了？”

    相大仙开始抖腿。

    步月龄猛地又垂下了眼睛，一只手攥上了他的衣襟。

    白马尾男人打了个哈欠

    双生契嘛，怕他死了。

    “嘿，”相易气笑了，“我还弄不死你了？”

    好在并没有。

    宦青翻了个白眼，头疼。

    “方才那一剑，应当是‘白玉吟’第八式的‘枯海’，”相易持剑，那剑不知怎的似是响应般“嗡”了一声，忽然涌入神灵般铮铮作响，他低声道，“这本是抽水枯海似的广博无疆之气，被拿作偷袭，不三不四，像什么样子。”

    但凡是个人，都忍不住生出两分怜爱来。

    相易脸都黑了，爹你妈，千把来岁的玩意儿还要不要脸了？

    伴随一声哭天抢地，步月龄手一颤，触了电似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只见春楼大门刷得一开，一只黑不隆冬的玩意儿猛得抱上了相易的大腿。

    这绝艳一剑戳在在场十来人心中，曲曲折折戳了个肠穿肚烂，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

    “铮”得一声，万素谋连眼睛都过不了这剑，兀然已见千金剑的剑尖穿过他耳畔一寸，剑气痛煞了他的侧脸，伴随一片湿热落下来。

    相易想了想，祸害遗千年，搞几把笑，老子会死？

    地牢内无人作响，个个面面相觑，最后瞥过不知为何非常颓然的万素谋身上，落在一城之主上。

    万素谋听不到，他听到了。

    千金剑，剑刃由驱魔之金打造，镶碧海丹心石，剑身绮秀明丽，不可逼视。

    “王八蛋，你把我关了七百年，现在我谁都打不过了，连城边灶头鬼都能骂我狗几把不是了呜呜你赔我！”

    相易心想，他真的许久不动怒了。

    “呲呤”一声，钉在身后石墙上的千金剑嗡然做出最后绝鸣。

    “大人，”万素谋声声哽咽，一双眼睛通红，“我不服！”

    步月龄又回头，见相易理都没理他，兀自向前走。

    不过好在这次步月龄什么也没说，仰着那双清透了的青色眸子看他。

    ……不, 怎么会这么像？

    相易，“？”

    碰上了那张青面獠牙的边儿。

    这事天知地知，便只有三人知晓。

    相大仙一琢磨，得，肯定是被吓到了。

    他们方方走出封隆镇，万素谋却阴魂不散地飞身跟了上来。

    他兀然正经下来，说得不疾不徐, 气劲有力，浑不似受伤之人, 却不由得让人心惊胆寒，只觉是狂风骤雨前的一盏渔家豆火。

    “这一剑倒是让我想起你了，百年前你初登白玉京，在小长明山磕了三天的头，落了一脑门的雪和血，我嫌你性情太过刚烈，可谢阆风承蒙你祖上一个人情，这才收下你，现在看来，当初果然就不该同意。”

    步月龄脸色一白，甩袖而去。

    “砰”一声，千金剑重重落在地上。

    “不，”万素谋怔怔看着他，旁人都抛诸脑后，眼里的魂都看碎了，“不是这样。”

    “相王八！你终于回来了啊！”

    这妖魔鬼怪什么路数，怎么把一剑千金前辈吓成这样？

    “看好了。”

    他还迟疑了一下，想着这小狗不会又咬人吧。

    一簇猜测的火苗在他心底如浇油灌风，疯一样地涨起来。

    “你的伤……”

    步月龄道，“我——”

    “你且要知道，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我教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