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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不行?”

    幼主稚气难脱?

    即便不是原身留下的信,就当今的局势来说,只要确定了璃王有问鼎之心,他胜的概率毫无疑问是最大的。顾允淮考虑的不是一时的庇护,而是长久的安稳。

    顾允淮语气肯定地重复道。姜许怅然的样子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只好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她如同从烽火中踽踽而来,踏过无数干涸的泪水和雨后的檐角,最后来到了他的面前。

    她失魂落魄地喃喃着,胸中空荡,慌乱的感觉从指尖瞬间席卷全身。脑海中不断搜索着这句话代表的可能性,最后却一次又一次落到那个她最想要否认的可能上。

    璃王清君侧的大军已经在京郊扎营七日了,大战在即,营中气氛却格外轻松欢快。京城守备军已经不足五万兵马,可璃王的大军却有二十万之多驻扎在城外。

    “阿许!”

    显然主将也是如此想法,对于营中气氛只是略加训斥,并无真正的责罚。

    玄甲上的血迹太多,他只怕弄脏了她的衣角。

    他掏出两张面饼的动作一滞,故意忽略了她话里已然冷静的语气,岔开话题道:

    “荒山野岭的,只能委屈委屈吃烤饼子了。www.cuizhi.me”

    “今奸臣难制,幼主稚气难脱,吾等自将誓死以逐君侧之恶人!”

    “在我来这个世界前,‘顾允淮’就已经在多方搜索璃王有心问鼎的蛛丝马迹。”

    檐外雷雨交加,潮湿的水汽使得篝火炸出更剧烈的响声。www.xingyin.me

    胜负一眼便能望到头。

    银针穿过略硬的布料,不留神扎到葱白的指尖,伤处瞬间冒出殷红的血珠。

    “阿许,这个盘纽,能不能送给我。”

    姜许听到他的解释,起伏的心绪停驻了片刻。

    她宁愿相信自己是被璃王野心难掩的话逗笑,才不慎扎到手指,也不肯相信自己真的是在挂心那人。

    “阿许,这回你尝尝我的手艺。”

    顾允淮俯身拾树枝的动作慢了半拍,终是忍不住转身看她。

    姜许知道他说的圣上应当已经是璃王了。

    可他今日难得的兴奋,双眸中亮晶晶的,那已经是一种她久违的眼神了。

    “顾允淮,你信我一回。咱们真的不能去投奔璃王。”

    话到最后,她的声音里已带哽咽,话里隐秘的哀伤刺得顾允淮心脏莫名绞痛了一瞬。这样哀切的情绪,几乎是她这个年纪的小娘子不可能有的。

    她退开半步,离开他温热的怀抱,前世他披着玄甲的画面在脑中闪过,目光最后落在算得上形容狼狈的他身上。

    指尖翻飞间,又迅速做了个最素净一字结替代这东珠,慢慢制成了手上的月桂盘扣。

    战鼓声声震颤人心,马蹄声随着万千叶甲相撞的声音响起,尘土滚滚迎送了大军。

    顾允淮想要起身拂去她脸侧晶莹的泪水,有些无措地开口,不等他的手触碰到眼前人,泪珠却已经沿着她颌角的弧度落在前衣上。他的手只好僵在半空,慢慢地垂下。

    “啪——”

    “阿许,去并州才是正确的选择。”

    这般大小的东珠用来做盘纽再好不过,她伸手拿出一颗圆润饱满的东珠,还未放到案桌上,却又转手放回了匣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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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允淮将局势揉碎了解释过,自觉她再无反对的理由,撑着草堆站起来,展开包袱搜寻着吃的。天色不早了,秦怀那小子迟迟不来接应,雨势渐大,他们也只能在这里暂避一晚。

    “众将士听令!”

    姜许眼角通红,发丝有些凌乱地散在瓷白的颈间,粗布衣裳上满是烟尘。城隍庙荒废已久,四处都是厚厚的灰尘,她脸侧不知什么时候也沾上了一抹尘灰。

    天色沉沉,火光映着姜许愣怔的脸。

    落下最后一针,营帐外忽然传来一声战马的嘶鸣。

    “我知道你选对了,”姜许握住他想要收回的手,打断他即将出口的话,接着道:

    “我虽然没有在书房中找到线人查探到的明确证据,但在那暗格中,我找到了一封未写完的信。”

    他又用那种试探又诚挚的眼神看向她。

    “我知道。”

    担心他做什么?这两年,他也算是久经沙场,该杀的不该杀的人,璃王一声令下,都杀了不少。艰险的战局都熬了过来,何必担心。

    “阿许,你信我,这回我真的有把握能选对最后的赢家……”

    窗外是马儿喘着粗气的嘶鸣,他大约是又将自己的战马系在了她帐子的北侧,那里寒风最是冷冽。

    “你受伤了?”

    视线落到他昨日差人送过来的匣子上,姜许伸手打开匣子,里头都是佛珠大小的东珠。

    姜许坐在营帐中低头穿针,手中的月桂盘纽已经初见雏形,绿叶簇着点点桂瓣,鹅黄色的花瓣之藏着一只探着脑袋细嗅的玉兔,花蕊间坠下两片琉璃碎片,栩栩动人。

    “因为我亲眼见过。”

    “阿许,明日圣上会先行封赏一批功臣,我明日便是名正言顺的大将军了。”

    “过去的那个‘顾允淮’,很是确定璃王的胜局。他应当是查到了什么确凿的消息。”

    他唤她的声音将她的注意力从窗边拉回他身上。

    果然是因为这个。

    姜许记得他近来情绪一直很低落,自从充州一战斩杀了誓死守城的几个将领,他就一直沉沦在沉郁中,唯有上阵杀敌的时候看起来才精神些。

    他断定璃王的胜局,是否代表着他也可能是和她一样得到机缘重活一世的人?

    天色已经沉沉暗去,姜许只在帐中点了一盏灯。璃王的大营很安全,这也是他为什么坚持要她待在营中的原因。帐帘忽然被一只大手掀开,手背上若隐若现的青筋昭示着主人的力量。

    姜许没应声,等到他真的蹲到火堆前认认真真地用树枝搭起烤架来的时候,她才忽然出声。

    “你就不能信我一回吗?”

    话语比思绪更快一步出口,她只好收回视线,收拾起来桌上的阵线。就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他的回答。

    崇宁十八年,天下已然纷乱两年之久。

    察觉到姜许的视线冷然地落到自己身上,顾允淮掩饰着眼底细小的慌乱,硬着头皮道:

    在军营中他们以兄妹身份示人,他忙着战事,故而他们已经□□日未见了。

    冬夜寒冷,更何况城郊的夜风。姜许还没来得及看清他手背上的划痕,帐帘就被他转身放下,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想要侵入帐子的寒风。

    “圣上会赐给我一座将军府,届时你一同搬进去住可好?”

    前世她待他那样绝情,他在沙场上的最后一秒,有没有分毫的怨恨过她?前世还有许多疑问,今生的他都无法回答。

    “好。”

    “没……”如果此刻姜许没有挪开视线,大概会看到他眸中如绽烟花的意外和喜悦。顾允淮迈步走近,在离她一步多的位置停下,俯身看她刚刚制成的盘纽。

    生在帝王家,又韬略过人,文能行策、武能戍边,大概没有人会不想问鼎那个位置。即便璃王已经将一个忠臣良将的角色扮演了十余年,在这样一个朝日将生的时刻,也难免有些心潮澎湃。

    姜许挪开是视线不想去看他写满兴奋的眉眼,却无意中触及了他袍角那片大块的血迹。

    不管怎样,饭食还是要吃的。

    不出一日,他应当就会回来吧?

    “阿许,我们胜了!”

    如玉的指尖被美人含入唇间,她不可抑制地想起方才听到的话。

    顾允淮站在夜色中,战甲上沾着斑斑点点的血迹,手背上细小的划痕已经快要愈合。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却白皙干净,只有额角沾湿的鬓发暴露了这干净背后的原因。

    他的目光落在那只月桂盘扣上,余光只能看见她烛火下摇曳的耳铛。

    手中细小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姜许伸着伤了的食指,忍不住抬头看向帐门发愣。

    心中如同交缠的盘纽丝,一环扣着一环,她却不像制盘扣时候那样胸有成竹,任何一根“丝线”的牵扯,都让她害怕失去眼前的一切。

    若没算错,太子殿下应当弱冠不久,称一声“幼主”还真是客气了。

    “我知道。”她忽然笑了,带着未干的泪痕,在烛火下宛若一朵悄然绽放的火莲,美得惊心动魄,失落而决绝。

    她想也不想地答应了,她早就无处可去,又是他名义上的亲妹。不住在将军,又能去哪里呢?

    “嗯。”

    **

    他是璃王手下最得力的武将,虽然还未行封赏,可军营里早就喊上了顾将军。今日破城是最后一战,他战前锋,义不容辞。

    泪水在眼眶倔强地打转,最终还是在一敛睫下从微红的眼角逃离,模糊了那片尘灰的痕迹。

    她此刻也分不清听到他并非和自己一样重来一世,究竟是遗憾,还是松了一口气。

    他抬头看向站在他身前的姜许,她眸中划过转瞬即逝的惊愕,长睫随着她偏开视线的动作敛住了眼中的复杂的神色。

    “你知道?”

    身侧的人却显然更加欣喜,愉悦的气氛简直要从他身侧吞没这间屋子。顾允淮一瞬不移地盯着那只已经完工的月桂盘扣,也许是今日的气氛太好,让他如在云端般陶然,难得大胆地试探道:

    姜许关上匣子,将案桌上有些陈旧的草蚱蜢连同匣子一起放到了妆台最层的木格中。

    “就当是给我受封赏的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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