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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对王子腾的夫人陈氏有点印象,那绝对是一个长袖善舞的女人。王子腾现任京营节度使,听说王家也曾巴结过安国公,极想融入西北军官的圈子。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贾元春只是慈宁宫掌管膳食的女官,官阶比杨尚仪不知低了多少,尚且单独住了一处小院,而杨尚仪掌管整个尚仪局,到头来只能和宫女挤住在一起,所占用的屋子竟还不如内务府的库房多。

    她听说卫持极爱醉花阁的清倌人小月仙,那小月仙又以曼妙的身段和舞姿闻名于神都,他应该不会喜欢薛宝儿这种没长开的小女孩吧。

    贾元春想了想,去内室取来两只并不起眼的甜白瓷小罐,塞给薛宝儿,笑道:“听说杨尚仪的寒疾又犯了,我这里刚好有两罐上好的血灵芝茶,升阳补气血很管用,你拿去吧。”

    宫女低眉顺眼道:“是。听说太后十分高兴,还让御膳房特特准备了宵夜和世子爱吃的鱼羹。”

    皇后抬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一边揉一边不耐烦道:“都是些没用的东西!到现在也没查出是谁怂恿卫持回宫学读书的!”

    也不知是着凉了,还是有人念叨她,薛宝儿入睡之前一直在打喷嚏,早晨人还没全醒又打了好几个响亮的喷嚏,小宫女见状劝她:“宫学可以告假,大人若是身体不舒服,奴婢去接安宁郡主。”

    她跟在素心身后,缩手缩脚地走进屋,越往里走空气越寒凉,等挪到杨尚仪床前薛宝儿感觉自己都要被冻僵了。

    “金陵薛家……”皇后略想了想,不禁面露失望,“商贾之女?”

    反正等了这么多年,她有的是耐心,等他们成年有能力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她才好坐收渔翁之利。

    素心惊疑不定地看着她,薛宝儿将茶罐往她怀里一塞,苦笑着解释:“我有个同乡在御膳房当值,花了点银子就把东西弄出来了。”

    又想起王子腾的女儿好像也在宫学伴读,可陈氏去见长公主为何只带了外甥女不带亲生女儿呢?

    杨尚仪没说话,示意素心把门打开,素心会意照做,耐心给她解释:“这间屋子紧挨着内务府的冰室,夏天还好,入秋就有些冷了。”

    贾元春这才放下心来:“那你自己也要小心些。”

    薛宝儿不敢再劝,只好任由素心将她带了出去。

    只是送个礼,讨份人情,没必要把贾元春给扯出来。

    想起初遇时卫持在客栈里说过一个理由,薛宝儿失笑:“他说他想有个妹妹。”

    反正她是商门女,土豪一枚,这些背景素心都知道。

    门一打开,温暖的空气从外面涌进来,薛宝儿才感觉好些,被冻僵的思绪也活络起来。

    素心见到薛宝儿吓了一跳,她谨慎地望了一眼隔壁的窗户,小声询问:“这么晚了,赞善过来做什么?让尚仪知道,要打手板的。”

    “傻丫头!”

    安嬷嬷应是:“这位薛家小姐……娘娘见过的,就是世子闯宫那日站在安宁郡主身边的薛赞善。”

    排字房紧邻一处池塘,走近了能感受到浓重的湿气,让一个身有寒疾的女人住在池塘边,不经常犯病才怪。

    皇后冷嗤:“两个小孩子打闹能翻起多大浪来?还不是时候。”

    贾元春心疼地摸了摸薛宝儿的头,语重心长:“让你拿去,自然是给你做人情的。尚仪局在后宫不受重视,杨尚仪又是个不善结交的,病了也无人问津,只能生生忍着。若此时送去血灵芝茶,无异于雪中送炭,她自会记得你的好,日后你在她手下学规矩也会好过些。”

    素心叹口气,递给薛宝儿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引着她走进屋中。

    还是没有提灯笼,贾元春领着薛宝儿抄近道去了杨尚仪的住处,两人在一处甬道尽头分手,贾元春一直看着薛宝儿走进尚仪局的门才离开。

    德宁长公主早过了生育年龄,与安国公琴瑟和鸣,听说屋里连个暖床的丫鬟都没有。

    素心还没说话,薛宝儿先出声了:“杨尚仪,下官听说您病了,特意送了点血灵芝茶过来。”

    此时杨尚仪已经起来披着夹棉小袄端坐在床沿上,头上挽着宫髻一丝不乱,手里拿着一串白玉佛珠,正眼也不眨地盯着她:“我且问你,宫规第五十二条是如何写的?”

    一个九岁的商贾之女能成什么事,皇后想起来也没放心上,又问:“听说卫骏和卫持在宫学里对上了?”

    见皇后不再追问卫持身边的高人,安嬷嬷抹了把冷汗,奉承道:“多亏娘娘留了后手,要不要找人推波助澜?”

    皇后恍然想起跪在安宁郡主身后那个令人惊艳的小姑娘。

    自己没有妹妹,看见别人的妹妹好就抢一个过来,也是他能干出的荒唐事。

    “知错就好。”杨尚仪腿疼得厉害再也坐不住,便朝她摆摆手,“东西我不能收,你拿回去吧,心意我领了。”

    凤仪宫,皇后听了宫女的禀报,轻轻眯了眯眼:“哦?卫持去慈宁宫看望太后了?”

    以为自己是头一个,谁知有人比她还早。

    分过来伺候她的小宫女早被收买了,见她晚归也不声张。薛宝儿非常满意,进屋又塞给她一张银票,小宫女喜滋滋地谢过,悄无声息地自去准备浴汤不提。

    卫持忽然来了慈宁宫,慈宁宫除了太后和几位年老的嬷嬷,几乎人人自危。

    想着端砚还没到手,薛宝儿不打算告假,甚至比平时还要早些等在宫门处。

    卫持想要个亲妹妹,这辈子恐怕没指望了。

    “听说尚仪寒疾犯了,我托人从御膳房弄了点血灵芝茶,白天人多眼杂,趁着晚上人少才敢送过来。”薛宝儿一边说一边好奇地打量素心。

    除非当值,所有人都像鹌鹑似的躲在房中不敢随意走动,生怕招惹上那尊煞神,所以贾元春送薛宝儿出来时并没人注意。

    薛宝儿虽然生得漂亮,身子骨到底羸弱了些,九岁看起来只有七岁大,并没有任何女性特征,乍然看去就是个小孩子。

    还没入冬,素心已经换上了夹棉的小袄,脸色苍白,指尖好像还在发抖。

    薛宝儿忙垂下眼眸,连续打了几个喷嚏后忍不住问:“屋里为何这样冷?”

    杨尚仪挑眉,手捻佛珠:“巧言令色。”

    杨尚仪就住在尚仪局后身的排子房里,只有三间,杨尚仪自己住一间,素心和七八个宫女分住两间,其他屋子都被内务府征用做库房了。

    安嬷嬷吓得手一顿,身子跪伏更低,几乎是趴在皇后脚边回答:“安国公府并无异常,也没听说长公主给世子请了什么高人指点。只知道前一日,长公主命人请了王子腾的夫人和王大人的外甥女过府喝茶……”

    薛宝儿把第五十二条宫规背了一遍,乖巧认错:“杨尚仪,下官知错了。”

    倒不用担心生病,她这具破身体受小美人鱼的特质所累极虚弱,可发烧感冒几乎没得过,连时疫都不怕,也不知是福是祸。

    有王熙鸾“珠玉”在先,薛宝儿没想到贾元春非但没嫌弃自己还对她这么好,不禁眼角湿润。

    贾元春看着薛宝儿,就好像看见了刚进宫时的自己,懵懵懂懂到处碰壁,当初她在尚仪局学规矩可没少受罚。

    有钱能使鬼推磨,皇宫也不能免俗,素心自然不疑有他,可杨尚仪从不收礼……

    薛宝儿应是。

    怎么这么冷!

    “王子腾?”

    “晚了。”屋里人低低咳嗽起来,声音沙哑,“你让她进来,我有话要问。”

    可薛宝儿不是有她这个表姐吗,也不算两眼一抹黑了,从某种程度上说,她又是幸运的,至少比自己幸运。

    说完朝宫女摆摆手,宫女知趣退下,屋中只剩下皇后和跪坐在她脚边捶腿的安嬷嬷,安嬷嬷眼瞧着宫女关好门才迟疑道:“派去盯着的人并没传回什么消息来,可见一切如常。”

    好家伙,杨尚仪这是把自己关屋里以毒攻毒呢?

    “多谢表姐。”薛宝儿抱紧茶罐,朝贾元春端端正正行了一个福礼。

    一想到杨尚仪每到深秋夜里腿疼得睡不着觉,素心抱着血灵芝茶的手臂又紧了紧,她心里正拿不定主意,就听隔壁屋里有人咳了两声:“谁在外面?”

    薛宝儿并没多想:“行,我就说是表姐让我送来的。”

    屋里静默了下来,素心暗道不好,忙把血灵芝茶塞还给薛宝儿,朝屋里道:“尚仪莫怪,薛赞善初来乍到,奴婢这就领她出去。”

    一路快走,等走回住处,薛宝儿出了一身的汗才从寒冷中缓过来,缓过来又开始打喷嚏。

    薛宝儿哆哆嗦嗦给杨尚仪行礼,再看素心忽然有点羡慕,要是有件棉袄就好了。

    “这倒也奇了。”皇后靠在身后的大迎枕上,心累地闭上眼,“又是留下为圣上侍疾,又是探望太后,咱们这位世子爷怎么忽然转性了?”

    贾元春:“……妹妹嘛,确实有点困难。”

    前脚才迈过门槛,一股寒气钻进衣领,薛宝儿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她抬起头,狡黠地朝杨尚仪眨眨眼:“错在下官,却不在尚仪,还请尚仪以身体为重。下不为例,下官再也不敢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皇后忽然对王子腾的外甥女感兴趣起来。关于这个外甥女的来历,安嬷嬷早派人查过了,闻言道:“王大人的这个外甥女姓薛,年方九岁,是金陵薛家的大小姐。”

    这杨尚仪怕不是刨了内务府总管家的祖坟,什么深仇大恨把冰库设在寒疾病人的隔壁。

    深秋就这样冷,到了冬天可怎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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