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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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组长，杂鱼混进人群中了，要全部处理掉吗？”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举着枪，询问着身后的刀疤脸。

    歪躺在邮箱内，飞鸟很清楚现在最好的选择是进入那个她没听说过的擂钵街通过羊组织的考验，成为“羊”的一员。

    雨停了。

    “是！”

    “在杀人魔到来前，我该选择哪个邮箱呢？”

    “送你了，诸事顺遂。”

    如果邮箱里没什么信件，她岂不是可以偷偷躲在里面？

    脚步声由远及近，直至好似停留在她的面前。

    捡起两袋过期面包和小瓶饮料，放进空空的手提袋里，披上那条小毯子，她苦中作乐地想，大概是因为悲惨的事总是发生在雨天。

    她问自己，能跑到哪里去？能躲到哪里？能活下来吗？

    吐完之后，除了早饭什么也没吃的女孩肚子发出了抗议，她步履蹒跚地走向印象中的商店。

    即便如此她还是拿起话筒，没拨出去的电话单方面发出“嘟嘟”的叫声。

    她还在这个陌生的日本。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男孩凑到邮箱前，飞鸟总算看清楚了他的脸。

    他看上去比女孩要高一些，钻进邮箱的过程似乎也费力一点，使得邮箱发出细微的“吱嘎”声。

    倒不是他们有多熟悉，毕竟她之前甚至没有看到他的正脸。能一眼认出来，只是因为男孩的古怪造型——他在身上绑满了绷带。

    未成年的抱团取暖多少能给群居生物带来一些归属感，此时此刻她却不想这么做了。

    出现在邮箱外的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岁数的瘦小少年，她一眼就认出了他，是那个和她一样被邀请加入羊组织的男孩。

    费力地搬开倒在中年人身上的石块和杂物，压着男人腿的木柜实在挪不动了，飞鸟坐在一旁大口喘着气。

    求生意志使人群疯狂，身高只到成年人腰间的孩子逐渐被挤到人群边缘。

    飞鸟裹了裹身上的小毯子，毛绒绒的触感带来些许温暖，在大街上睡了一觉也没事，看来是托了毛绒毯子的福。

    话音未落，小少年就伸出手，对着两个邮箱一点一点的。

    流浪儿们带走了，空荡荡的商店只剩三两袋过期面包和几瓶廉价矿泉水。

    又是一个冷风瑟瑟的夜晚，秋风裹着银杏飘旋而下。

    “这很正常，毕竟谁都需要生存。”飞鸟终于发现被压在房梁下的老板，她靠近他，近乎无声的安慰着。

    飞鸟聚精会神的听着，这些路过的年轻人们似乎也不清楚是哪个黑手党犯下的罪行，有骂港口的，有骂外资的，有骂这会那会的。

    飞鸟笑着拍了拍破旧的老式邮箱，把小毯子铺了上去，抱着手提袋钻了进去， “既然是你帮我逃过一劫，那今天就在你这里过夜吧。”

    “上面说了不要造成太大损伤，算了……宁杀错，毋放过，碍事的人都处理掉。”

    男孩凝视着两个邮箱笑容灿烂，漂亮的鸢眼眨巴着，嘴上嘟囔道：“比起脏兮兮的垃圾桶，我果然还是更情愿待在邮箱里。就算想死，闷死在信件里总应该比闷死在垃圾堆里要好吧。”

    她郑重应道：“我会的。”

    大概是刚刚发生惨剧，在街上活动的人群并不多，只时不时还能听到来自陌生人的抽泣。

    离开之前，她探出头问：“我应该把毛毯放在哪儿？”

    感受到脸上的丝丝凉意，飞鸟睁开眼，阴沉沉的天并着灰扑扑的街道映入眼帘。

    电话亭就矗立在道路中间，这种在新世纪早已不复存在的旧世纪产物是她能做出的最佳选择。

    枪声越来越近了，对于“生”的渴求让她的脚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

    她猛地瘫倒在地，抽搐着呕吐起来，明明是战后的日本，却混乱得像是处于战乱之中，这就是异世界么……

    飞鸟更加沉默了，这样危险的世界小孩活不下去也是正常的，但是邮箱有缝隙存在，并不会闷死。

    中年男人注意到她的情绪并不高昂，他怔了怔，到底是没说什么。

    这么想着她又不禁嘲笑起自己的欲壑难填，吃了上顿不知下顿的人哪有资格大言不惭的说着报答之类的话，不过是仗着对方是个好人罢了。

    倒是有些身强体壮的热血青年，路过的时候能听到他们愤懑不平的咒骂声，言辞之间皆是对日本、政府和黑手党的不满。

    飞鸟捂着饥饿的肚皮猜测，大概已经从吃午饭的时候到吃晚饭的时候了吧。

    他拥有黑色的蓬发，额头上绑着白色绷带，露出来的那只眼睛是鸢色的，很清透，很漂亮，可惜另一只眼睛缠上了绷带。

    拂去这个老实人肩上脏兮兮的小脚印，她脱下印着x市第x中学的外套，轻轻盖在中年人脸上。

    寂静的街道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她不以为意的揉捏了一下手中的过期面包，打算明天一早就把它们吃掉。

    不等她出言阻止，男孩陡然打开旁边的邮箱，弯腰钻了进去。

    勉强算是好运，她想到昨日遇见的青年邮差。由于耗费人力，上世纪邮箱的信件通常都是一周统一送一次，手机的出现更应降低邮箱的使用率，毕竟一个电话就能解决谁还写信呢。

    天上飘起了小雨。

    她愣了愣，这才想起自己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封闭的空间内，女孩透过小孔看着训练有素的黑衣人一队队走过，耳边不时传来枪响。

    放钱的柜子已经被暴力打开，应该是被

    厚着脸皮啃着嘴里的面包，飞鸟心里过意不去地说：“如果能活下来，我会报恩的。”

    “谢谢您，我该走了。”狼吞虎咽地吃完面包，没有多少与人告别经验的飞鸟生疏的向老板辞行，中年男人头也不抬的接着制作面包。

    中年男人随意摆了摆手，满眼无所谓。

    商店内冒出丝丝香气，好心的中年大叔显然又制作了一堆“烤焦”的面包。

    深红色的血还在往下淌，从她曾蹲坐一整天的门槛上。

    女孩蹲在角落的模样就像横滨随处可见、无家可归的野狗，商店老板叹了口气，鼓励她说，“想要报恩，那就努力活着吧。”

    飞鸟的目光随着他的手指移动着，有些苦恼男孩如果想不开选择了自己所在的邮箱，该怎么劝说他离开。

    可能是天色太过灰暗，目睹惨剧后腿软的她没有靠近商店。天过黄昏，等到那群流浪儿离开，她才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一时间飞鸟竟有些庆幸，还好

    小口抿了一下饮料，飞鸟透过邮箱的小孔，观察着外界的情况。

    飞鸟站在断壁残垣下呆愣半晌，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那群居住在擂钵街的流浪儿来了。

    血腥味还未散去，但狭小的空间能给人足够的安全感。女孩静静地数着自己的心跳，好像要通过这种方式确认自己还活着。

    所幸雨没下大，飞鸟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晃荡着，有些后悔离开的时候没有借把伞。反正已经欠了人情，再提出请求也没那么难为情，要是雨势变大就糟糕了。

    还没来得及挂掉电话，巨大的爆炸声突然从远处传来压过了电话的呼叫。

    老式邮箱看着不大，内部却通常有足够的空间，至少装个小孩是绰绰有余了，并不像现代邮箱一样小巧精致。

    出于这个想法，她躲了进去并成功的避开了踩踏事件和枪击事件。

    她没有钱币，要是能打电话却又不知道应该打给谁，那才是最可悲的事吧。

    道路边传来隐秘的哭声，起初是低声啜泣，随着哭泣的人越来越多，逐渐变为了嚎啕大哭。

    犹豫一番，她还是把小毯子放在了烤炉旁。

    大地的颤抖、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人群的叫骂声一一响起。

    商店所在的那条街已经成了废墟，散乱的装潢、四碎的玻璃片以及一群冲进商店、上窜下跳的欢快的孩子们。

    飞鸟顿时惶恐的透过小孔往外看去，与此同时她又为自己过于强烈的求生欲感到好笑。

    或许她还应该借一下商店老板的手机尝试联系故人，侥幸心理谁都有，万一就联系上谁了呢？

    小小一个横滨，竟是不知道有多少黑手党。

    女孩自然而然的晃悠进电话亭，一个既没有钱币也没有电话卡更没有任何身份证明的人是没办法播出电话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切终于结束了。

    修长的食指最终还是锁向自己的方位，飞鸟不由瞳孔一缩。

    中午的时候，她注意到左边的人群为了活命几近疯狂，再挤进去就算不被杀死也可能遇到踩踏事件。右边虽然是死路，但死路上并排放着两个绿色老式邮箱，这或许是她的生机。

    飞鸟慢慢从密闭空间内爬出来，原本勉强称得上整洁的老旧街道变成了地狱。地上有枪击留下的坑洼痕迹，零星的尸体倒在路边，一股血腥味涌来。

    人生这种东西，就是这么浑浑噩噩，不知所以。

    枪响声此起彼伏，女孩伫立在原地，呆呆望着朦胧烟雨中人群逃跑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