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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骏没应声。

    饭罢,父子两个各自一处。

    他用惯了的三把。

    “去东城了?”

    花骏无奈颔首。

    他们是开肉铺的,却未来岳家,怎么能空手去?

    “骏呀,要不这每天磨刀的习惯,咱们改改?”

    买地也是要有门路的。

    醒来之后,就见自己躺在对方身侧。

    入夏了,好热呀。

    “你方才喊我什么?”

    女婿来一次这么大方,他们岳家要是抠唆,就落了闺女的脸面了。

    花骏随意跑了一壶什么茶,送到他爹跟前的小桌上。

    他天生就是适合握刀。

    孔母和丈夫道:“我寻思着给三娘的随嫁再添上些,你说了?”

    好像突然就热闹起来了。

    花骏踏着最后一抹夕阳进门。

    这是花大苗教他的养气。

    里边有四五片鲜嫩翠绿的薄荷叶浮动着。

    银子是定数,不然多给些嫁资,省得婆家人瞧不起。

    手在水中沾湿,拿过一把菜刀,对着磨刀石。

    “爹瞧着你心里喜欢孔三娘的。那天过定,我看她身板细条,人跟只猫似的,胆子不像是大的。”

    他们买地买何处的?

    而今,花大苗看着儿子就坐在当年死了人的树下,一寸一寸地磨着刀,心里叹气。

    “她和别人不一样。”

    花大苗解释:“还能为何?那是你岳家,你媳妇在里边呢,人情往来,你去了不吃不喝?人孔家娘子不招待你?你空不带手的,就带张嘴去?不带东西就算了,还往回拿?这像话吗?”

    每日晨光熹微起床,卸板开门,就在摊位上磨刀。

    花骏懂了。

    可见他们是很配的。

    逢端午那天,他提前将一块又厚又肥的好膘肉留下,还额外刀了一大包猪背龙骨。

    就这也抵不上那些肉的钱。

    人何家买地是从何娘子的娘家村买的,人不在村里住,赁给村里人,有娘家人能帮着照看,不至于受人骗。

    明明是按照云娘所说一步步做的,成品总是差强人意。

    “说是荒山,但那山上能长东西,往里可深

    磨刀的时候他不想别的事情,眼里是刀刃,弯腰下去上来,胳膊推出收回,呼吸之间都有规律。

    “其实我是盘算着和何家合计一下,一起掏钱并上一口水井了。”

    云娘做绵软的饼子。

    所以外人来看,会生出某种错觉。

    ——

    “为何?”

    奈何他做饭手艺一般,出品勉强,一锅十个大饼,父子两个只吃了一半。

    于是偷偷摸摸下地出门。

    再走礼也不用带上这么多的肉呀。

    孔云彩很轻地应一声,他瞳仁中有一个小小的自己。

    进门的时候,唇角带着他不知的清浅笑意,院子里躺在老藤椅上的花大苗瞟他一眼,生出儿子此时很欢喜的感觉。

    她鼻息郃张,又问到那股淡淡的薄荷香。

    他手里握着一柄大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动,带起一点小风。

    出锅后,切白划片,沾上小碟子中的黑豆酱下饭。

    孔云彩觉得喉间发干,粉色舌尖轻舔下唇,潋滟生泽。

    生来胆子就小,一想到此后落在这样的杀神手中,不知要遭受多少侮辱,或许哪一天就被枕边人用刀分成一块块的肉。

    他提着半桶水,往灶间走。

    孔云彩抬眼看他。

    个没礼数的憨后生。

    又是粽子又是糕点,还让孔柱子从东城老酒坊打了一坛夏稻酿。

    “你那腕上是什么?五彩绳?”

    孔父盘算一下,“等过几天,我从乡下把地里肥的钱收回来,到时候你算计下钱数。要是不够了,井就不用打了,先给三娘备一份嫁资吧。”

    饭罢,开始磨刀。这是他改不了的习惯。

    “哎。”

    孔父自然知道自家吃水的不方便。

    可他的唇和他的呼吸都是滚烫的。

    没几天孔父就打听了出那处小山头的价钱。

    花大苗长叹三声,“骏呀,这饼还是你媳妇进门了,让她做吧。”

    人情往来他总欠缺,他爹提点后,他便记在心中。

    方才他吃饭他就看见了,忍着没问。

    还是头一次有人给她起独特的称谓。

    花骏的刀不多。

    月光模糊,新娘子没看清丈夫模样有多英俊,脑海中只记得这人磨刀宰杀的恐怖,眼睛里只看到床前桌上那柄带着腥气的铁刃。

    过定的时候已经写在了文书上。

    两把是寻常放在铺子里的,一把是自家用。

    “是孔三娘送给你的?”

    “买山头也好。就是不知道价钱。要是过贵了,咱们也负担不了。”

    花家在桃分巷子的院子是前铺后院的。

    而后寻到自己惯常呆的地方。

    铺子里的肉若是卖光了,那今日就没有荤菜。铺子里若是有存余,饭桌上必有一道盐水煮肉。

    孔云彩往后退一点。

    “云娘?”

    孔家剁猪草的那把刀就是他磨得。

    于是走前给安顿了不少东西。

    一张饼,又是馅儿破了,又是葱漏出来了,要么就是表皮焦黑。

    杀鸡害怕,杀猪流泪,见了血要吐,跟他养得山雀似的,金贵死了。

    ——

    他们和西来村断了关系,哪里有门路。

    磨好的锋利带光,他用惯了,知道每一刀怎么样发挥出最大的力气,肩带肘,肘带腕,腕是稳的,一刀刀沿着肉的纹理下刀。

    “你今日去孔家,有没有带点东西?”

    葱油饼的葱最好用水葱。云娘走前给他带的。

    这一次颈后没有阻拦的微凉手掌。

    孔父想了想,“从镇上出去,就三娘常去那座小山头,我记得是荒山,不然把那山头买下来?”

    人家过日子,短不了一口水。

    花骏点头。

    她本是花大苗从乡下买回来的。

    这可真是老实孩子。

    花大苗在脚边点了一团艾草,聘聘袅袅的香气驱散了早夏的蝇虫。

    “云娘。”

    花骏点头。

    每日归家,夜饭是他的活计。

    而那人双手交握于肚腹前,呼吸一起一落。

    “爹是说,这刀也经不住你这么个磨。用一天磨上一次,再好的铁料子都得薄没了。”

    花大苗:“......”

    只能归因于天分了。

    水葱嫩,且味道香,与面的香气柔和碰撞,铁片平锅烫熟,香咸酥脆。

    给钱吧,显得生分。

    花大苗点头,“你媳妇又教你做饼了?”

    “咱们家不缺那一块肉的钱,家底子厚着呢。不要小气。”

    铺子已经竖起木板,顶上了横木,人走都是从左进的小门。

    每回去,云娘就蹲在旁边看。

    找了一根绳子,悬在院中的树下吊死了。

    花骏摇头。

    原定下给闺女的嫁妆是六两六。

    前院抱窝的鸡也悠悠闲闲地逛到这里,咕咕作响。

    锃声响起,附近邻家便知屠户花家的小子又开始磨刀了。

    这是云娘和他说的。

    天色将黑未暗,人就像失了感情的冷血动物,麻木的,磨刀时候不言不语,让人心底发憷。

    清晰可见他视线下移,落在何处。

    看刀,也看他。

    路过花大苗跟前顿一下,“晚上吃葱油饼。”

    孔母收了这么大一份厚礼,整个人都傻了。

    院子角上有一口甜水井,他走过去,摇着手把,嘎吱一阵响后,井边的桶中就半满。

    花骏乍听到了媳妇的名字,终于停了。

    做爹的实在消受不起儿子做饼的福气。

    所以欢喜。

    花骏没理会。

    “村里一口井得十来两,镇上估计越贵。”

    夜里睡下

    她掂量一下,估计都有一两多,快二两的价钱。

    竹舍里的大花不满地顶顶门栏,哼哼着要菜叶吃。

    孔父也晓得妻子为何这样,“我也是这样想的。要不了和隔壁何家一样,买上两亩地?”

    沁凉的香气。

    家里外所有人都叫她三娘,云彩是她的大名。

    他脚边有一木盆清水。

    是他对她的特别。

    四年前,花骏第一任妻子拜堂后久在屋中不见丈夫的身影,一推门,看到院中树下丈夫着红,残忍磨刀的冷漠表情,双腿一软,生生被吓晕了。

    花家给的十八两八的聘礼钱是厚钱。

    不给钱,都是自己家占便宜了。

    “下回要是去,提前把最好的一条肉留一块。知道没?”

    主要是看他。

    跟他这个人一样。

    父亲的两段话也慢慢回味过来,他收了菜刀,掬起一捧清凉香的水淋洒在石板上,“她不会怕的。”

    不过剥葱的动作彰显一切。

    都是女人,有啥不一样的?

    再看到他嘴边一点不易察觉的弧度,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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