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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乍然,一声尖细的太监嗓音自不远处传来。

    待宫宴结束,今日假山一事,便再无第三人知晓,更无人在意了。

    太子竟是知晓这事,而且他答应拒婚了!

    他本以为她只是面上如此,实际清醒。眼下看来,这酒后劲挺大。

    明素簌酒意上头,并未觉出他语中深意,见他不走,大松口气。

    蔺昭淮垂首不语,静观面前少女。

    楚衡冷淡眸中掠过一分诧异,他颔了颔首,示意继续。

    领头太监边搜寻边道:“一群蠢货,此处假山最易藏人,方才竟不搜寻一番。若是寻不到人,皇后娘娘唯你们是问。”

    酒状怂人胆,明素簌用尽自己毕生功夫,张开双臂,牢牢挡住蔺昭淮,然后挤出一抹最诚挚的笑。

    她再回过头,只见蔺昭淮在她身侧,一脸无辜地笑。

    她并不知晓蔺昭淮为人,他若是待会儿在路上出尔反尔,随便找个太监宫女告知她行踪,那她此行便是功亏一篑。

    明素簌闻言,瞪大眼睛,惊异万分。蔺昭淮这是想做何?

    明素簌惊喜万分,忙不迭地行礼谢恩。她心里想着,这次定要好好答谢蔺昭淮,她再也不鄙视文官了。

    随即,是一道谄媚声音:“见过蔺大人。咱家是来寻靖国府上姑娘,明姑娘方才离席走失,皇后娘娘很是忧心。蔺大人此番离席来此,可是有公务在身?”

    明素簌不接话,她本欲按兵不动,随便那蔺昭淮要去何处。

    她转头一瞥,赫然看见两个太监在前方带路,而楚衡正随后行来。

    她哽咽道:“实如蔺大人所言,臣女近日偶闻,家父似与圣上商议好一桩婚事,只是,臣女实在不愿。忧心至极,臣女竟险些犯下糊涂事。”

    蔺昭淮不知何时,已行至那队宫人面前,摆出惯常的稀薄笑意:“原是蒋公公在此,不知公公来此有何贵干?”

    太子见她不答,便朝蔺昭淮瞥一眼:“那蔺少詹事又为何在此?与明姑娘并肩……赏月?”

    若有旁人观此场景,恐会误认为,这对年轻男女在此幽会。只可惜,方才蒋公公一行人离去后,这里除去他们,已是空无一人。

    “明姑娘却只哭丧着脸,念道‘父命难为’,臣虽不知内情,但也不忍见一姑娘如此神伤,想方设法劝解明姑娘。”

    他微微欠身道:“蔺某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奉陪了,明姑娘请自便。”

    她或许不知,从方才假山到现下湖畔,她的双颊一直通红,浑身桂花香味,酒意甚浓。

    明素簌心知不好,她与蔺昭淮孤男寡女一处,怕是不好解释。

    明素簌正欲随意点头,应付一下,却又思及,万一蔺昭淮变卦了该如何是好。她立马清醒过来。

    她有些恼火,无赖道:“反正,你不准走。”

    她知晓自己现下有些无耻,明明他方才出手相助,自己如今就“恩将仇报”。可大事在前,她顾不得这些。

    眼下,犯了欺君之罪的人,可不止她一个。

    蔺昭淮笑意不减,步履缓缓行出假山,提议道:“明姑娘想一直在此谈话么?这恐怕不是个合适地方。”

    已至傍晚,暮色渐沉,淡淡月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也洒在他们二人身上,似笼上一层暧昧的薄纱。

    明素簌也知晓,此处一时半会儿再不会有人来,足够她等到宴会结束。

    明素簌顾不得那么多,她捂着脸,悔意顿生,真是喝酒误事。

    他这一番言论,不仅将他们二人关系撇清,还给她留下了解释离席的余地。

    一行人越来越近,正要探查假山,他们步伐蓦然停住了。

    她也坐于草坪,双手捧腮,目光放空,望向粼粼湖水发呆。

    他笑道:“早先,蔺某所言俱实,蔺某确有要事,需向太子殿下呈报,眼下殿下迟迟不见蔺某,便寻来了。”他笑容中似乎有一丝幸灾乐祸。

    蒋公公一番斟酌下,拱手道:“既如此,咱家也不好叨扰蔺大人,待蔺大人寻得公文后,咱家再来此处。”

    谁知,假山外又来一队宫人。他们明显比方才那路宫女更熟悉此处。

    这种人最是无趣,明素簌歇下探寻之欲,只是面上仍是感激之意。

    “免礼。”他沉声道,随后质问,“明姑娘原是在此处,你可知靖国公现下是何等着急?”

    明素簌知晓楚衡虽然面冷,却是讲道理的。他见她如此不愿,宁可寻死,应该会方她一马。

    言罢,他随意坐下,抬起头,静静赏中秋圆月。月光照在他面上,更显他肤色白皙。

    但她面上不显,挤出一丝笑容,试探道:“彼此彼此,蔺大人更有眼光,宴会开始不久,便寻此好去处。”

    明素簌可不想错失良机,她眨了眨眼,挤出几滴泪,做出一副凄然泪下之态。

    “在臣一番劝慰之下,明姑娘总算平复心情,只坐于湖畔,不再心存死志。随后,殿下便寻来了。”

    明素簌心中大骇,这假山里怎么还有一人。

    看来,他与那些朝中文臣别无二致,他们以一副假面示人,背地里都是算计。想必,他是看在她国公之女的身份,才出手相助的。

    楚衡闻言,果然有些松动,他迟疑道:“原来,明姑娘知晓此事。也罢,既然如此,孤也不愿强人所难,孤会向父皇陈明此事。你也不必寻死觅活。”

    她提着裙衫,小心翼翼从假山缝隙中挪出,所幸她这身宫中袄裙,并未被泥土粘污。

    只可惜事与愿违。

    蔺昭淮笑了笑,不慌不忙后撤一步,慢悠悠道:“方才只是举手之劳,明姑娘不必行如此大礼,蔺某愧不敢当。”

    明素簌如同被一泼冷水浇灭了心中热火。她站起身,直直打量着蔺昭淮。

    明素簌闻言,猛地从朦胧月色中清醒。

    她和蔺昭淮面对楚衡,恭敬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原来蔺昭淮出去,是替她解围。

    他答道:“殿下,方才臣闲来无事,漫步于镜湖畔                                                ,竟见明姑娘面色苍白,临近湖水,似有寻死之意!”

    何况,在梦中,楚衡不是极其不愿她成太子妃么。

    蒋公公闻言,面露难色。他们可不想顶着“偷窥太子公文”罪名,搞得自家性命不保。

    明素簌已是目瞪口呆,这就是文官的三寸不烂之舌么?

    《假夫妻今日和离了吗》

    他那双琥珀色眸子,波光潋滟,天生含情,仿佛令人沉醉其中。

    见蔺昭淮已然起身,明素簌只好跟着起来,拍拍身上灰尘。

    蔺昭淮后退半步,无奈笑笑:“行,那我不走,只是待会儿若出了意外,你后果自负。”

    蔺昭淮知晓他们心中所想,体贴道:“方才我在假山里已搜寻片刻,并未发觉有人,公公要寻的明姑娘,恐怕不在这里。”

    明素簌已知此计不通,那待会儿回宴上,若是帝后赐婚,她便只能装病推脱了。

    蔺昭淮一脸坦荡,却是语出惊人。

    明素簌深知,文官最不能信的便是他那张嘴。

    但她死死埋着脑袋,纵使面上惊讶,也没让周围人觉察。

    一旁的蔺昭淮却要告辞了。

    “蔺大人,您可让殿下好找!”

    明素簌自觉,方才一番话,威胁之意甚是明显,蔺昭淮识趣些,便会答应。

    明素簌自假山缝隙里,窥见方才一幕,见搜寻之人已走,松了口气。她并非知恩不报之人,对此她应当感谢一番。

    “还请蔺大人稍待。”明素簌忙起身,小跑几步,将蔺昭淮拦下。

    她温声道:“只是小女子天生警惕,如今犯下欺君之罪,擅离宴会,便更是惶恐。不若,蔺大人待稍后宴会结束再离去,如何?”

    两人并肩坐于草坪,无话可谈,倒也和谐。若是此情此景能持续至宴会结束,那明素簌便再无忧虑了。

    可她已经来不及逃走了,太子携贴身太监已至湖畔。

    明明是含着笑意的眼睛,眼底却丝毫没有温暖。

    若是往日,她定会与蔺昭淮再商议商议,而非莽撞将人拦下。要知道,蔺昭淮行踪清晰,找起来轻而易举。

    她索性放下心来,席地而坐,静静观赏月光下的镜湖,方才宴会上饮下的桂花酿,如今倒显出些后劲,令她有些飘飘然。

    蔺昭淮扫了她一眼,似是猜出她心中所想,笑了笑道:“明姑娘不必忧心,蔺某绝不会透露今日之事。”

    她行至蔺昭淮面前,行大礼,感激道:“多谢蔺大人出手相助。还望蔺大人原谅我方才出言不逊。”

    蔺昭淮摆摆手,随口道:“不算公务,只是太子殿下托我来此寻一公文。此公文十分要紧,恐不能让旁人窥得,便只好我亲自来寻。”

    蔺昭淮识趣,接着道:“臣并非见死不救之人,见明姑娘在如此危险之地,便立即上前询问。”

    明素簌言语真假参半,她想试探,太子是否对赐婚一事知情。若是知情,他可否在稍后赐婚时,主动拒婚?

    她原是想等宴会时辰已过,两人先后离开此处,谁知太子竟寻来了。

    语音刚落,他便带着宫人远去,生怕在此地久待,惹太子殿下怀疑。

    她一直盯着蔺昭淮,并没发觉,此时两人已近在咫尺,远不符合正常未婚男女应有距离。

    可蔺昭淮并不言语。

    她垂头不语,余光扫过楚衡身后两位太监。这两人相当诧异,打量着她与蔺昭淮。



    方才明素簌出了假山,此刻与蔺昭淮正在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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