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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璇哼笑一声,不作回应。她可没有冷眼旁观,她还在太子那里,添了把火呢。

    “既然殿下知晓后果,为何出尔反尔,谢伯父待殿下一向尊敬有余,您就这么……”谢知夜声量提高些,但对上楚璇明厉目光,他声音又渐小,“……冷眼旁观?”

    他蹙起眉头,沉声道:“眼下商议正事,殿下就别开微臣玩笑了。”

    “参见公主殿下。”谢知夜进屋,先向楚璇行一礼。

    “本宫与驸马青梅竹马,恩爱至今,又怎么能让他伯父因此被押入诏狱?于是,本宫将私库中的钱财,统统奉上,替他堵住这个窟窿。”

    “扭转?”                                                楚璇将谢知夜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调笑道,“本宫观你安然无恙,容光焕发,甚合我心意,何须扭转?”

    楚璇已是泪眼涟涟,哽咽道:“军饷,自然是给谢家花销了。谢家百年世家,子弟众多,为了维持体面,背后不知开销有多大。若本宫告知皇兄,皇兄还会让本宫与驸马长相厮守么?”

    他本与公主商量好,若有不对劲,她会适时前来玄铁营,拦截蔺昭淮一行人,不让证据外流。

    明素簌方才在工匠所补了一觉,此时精神正好,她坐于床沿,静静看着蔺昭淮整理今日查获的资料、清单。

    “那便过来,你看这一本。”蔺昭淮竟毫不推拒,直接给她分派任务了。

    面对亲生妹妹,楚衡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贪污案,可与你有关?”

    谢知夜形单影只,行于公主府的游廊,他一闭眼,便回想起白日情景。

    “这么说,本宫倒成恶人了?是本宫逼你担任禁军统领,还是逼你伯父贪污军饷?”

    谢知夜仿佛是第一日真正认清楚璇,他站起身,不可置信道:“原来,殿下是为了夺权,才陷害伯父。难不成,此事是殿下刻意抖露出来?”

    嘉淳公主屈身行礼,状似喜悦的笑意中带了几分试探。

    言罢,楚衡观她面色苍白,旋即唤来侍女:“你们将公主扶进去,好生歇息,此事孤来操心即可。”

    太子见楚璇仍是这般故作太平的模样,更是痛心疾首。他印象中天真烂漫的妹妹,怎么变成如今这样?

    巳时二刻,嘉淳公主府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在一片万籁俱寂中,她已然领会这一正事,究竟是何事。她笑容淡下来,泠泠道:“皇兄请讲。”

    楚璇闻言,面上笑意淡了些。

    能维持眼下共处光景,他也深感庆幸了。

    谢知夜眼睁睁看着蔺昭淮带人翻箱倒柜,寻出银两,又将他敬重的伯父押走,整个玄铁营乱成一团。

    他追问:“皇妹,你是否还要话欲言?孤是你亲生兄长,你还有什么说不得的?若有何难言之隐,孤定会替你伸冤。”

    楚璇对此供认不违,但眸中闪过一分哀伤,似有隐情存在。

    “驸马快快请起,”楚璇悠悠起身,将他扶起,“你同本宫结发夫妻,还讲这些虚礼?”

    谢知夜见楚璇态度软化,自己也不好冷脸,只哽着声音道:“是微臣错怪殿下了,那如今,殿下可有扭转乾坤之法?”

    “一年前,驸马因家族之事,苦苦哀求本宫伸出援手。原来,他的伯父,也就是如今玄铁营的谢统领,贪腐军饷,数额巨大,已是快兜不住了。”

    楚衡自觉他最了解妹妹,一眼便看透此事另有隐情。

    她长舒一口气,悠悠道出“真相”。

    明素簌不经意地问出来:“你说,依谢家所统兵力,若是有朝一日起兵造反,可有机会谋反成功?”

    他得找公主讨个说法。

    楚璇扫了他一眼,便猜出他那些天真可笑的想法,她不欲多语,只将他挥退:“事已至此,难道还有回旋余地?你就安生地接管谢家,其余本宫操心。今日你去书房睡吧,好生冷静想想。”

    楚璇抬手打断他未竟之语,冷声道:“本宫殚精竭虑,不正是为你?你何不深想一番,没有你伯父,如今谢家最有话语权的,便是你了。整个谢家,可就归你所有了,而不是你那无用的堂弟。”

    楚衡被噎了一嘴。他皇妹所言,无半分不对。若他得知此事,首当其冲的便是让她与谢知夜和离,与谢家撇清关系。

    谢知夜落寞地离去了。踏出门槛前,他似乎欲回首追问,如今,她真的还如年少一般心悦自己吗?但他惧怕得知公主残忍的真言,又将此话咽了下去。

    “不错,所以今夜,夫人自行休息即可,我稍后去书房,不会打搅你。”蔺昭淮手中书册厚厚一摞,很有分量。

    若是他们没有踩在陛下底线上,又怎会面临如此严峻的搜查。

    月光清冷,映照着公主府上心思各异的两人,同时也映照着京城内另一对夫妻。

    他又忽然忆起,蔺昭淮似乎暗示过,朝中行事时,不必太顾忌世家体面。因为,他们本就是朝廷的蛀虫,早晚会被陛下寻由头,一一拔除。

    “怎么,平日倒看不出你这般孝顺,连伯父都上赶着尽孝?”她冷笑一声,“待他与世长辞后,谢家便要传给你堂弟,而不是你。那你在他跟前尽孝,有何意义?”

    楚璇观他这一副生疏模样,心知他有几分埋怨,不过,这些事她必须得做。

    屋内,暖香宜人,侍女静悄悄地打扇,生怕惊动主子。嘉淳公主斜靠在贵妃椅上,体态雍容,半醒半睡,全然没有白天那凄然泪下之态。

    他信誓旦旦地恐吓蔺昭淮,却不想,公主竟从未来过军营。

    楚衡闻言,惊愕万分。他未想过,此事原是谢将军开的头。

    听完此言,楚衡心中懊恼,一是为看破自己崇拜长辈的丑陋一面,二是为他妹妹软弱之态。他质问道:“你为何不询问那笔军饷去了哪里?你又为何,不告知孤?”

    不知立于原地多久,楚衡才回过神来,缓缓离去。

    “……有关。”

    虽是问句,但他语意肯定。

    观谢知夜面色愈发凝重,她伸出玉手,将他拉近,坐在自己身旁,柔声解释道:“今日我确有要事,皇兄来公主府上,我总不好避而不见吧?待他离去后,谢伯父入狱的消息,便已传到府上了。”

    蔺昭淮也并非铁面无私之人,在足够利益面前,他总会被打动,倒向他们一方。

    “因为,谢伯父已经,有了停不住手了!这种事,有一次,便有无数次。”楚璇已止不住泪,连自称都忘了,“他便拿此事威胁于我,令我这样行事,替他打掩护。”

    这下,楚衡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他心疼极了,忙将楚璇拉起,劝慰道:“妹妹,这并非你之过,孤定会为你出气,让那胆大包天的罪臣伏诛。父皇那边孤去应付,绝不会牵连你半分。”

    他很早便知,楚璇对权势有着强烈欲望。他可以忍受殿下整日与她那些门客共处一室,也愿意在职位上兢兢业业,替她争脸面。可她现在,将手伸向他的亲人,欲以他为纽带,将整个谢家化作她的囊中之物。

    不久,她看着玄铁营这些机密数据,心下疑惑顿生。

    时光匆匆,转眼已是月上梢头,往日早已归府的驸马,现下才回来。

    “明日上朝,你便要上奏此事?”

    “此事,说来话长。”

    “唉,你向来重情重义,可却换来旁人的冷刀子,”楚衡思量许久,还是答应了,“这次,孤暂且放过谢知夜,若是他日后胆敢再拿这些糟心事烦你,孤定要他好看!”

    《假夫妻今日和离了吗》

    楚衡背着手,双拳紧攥,沉声道:“孤来此,是有正事问你。”

    “殿下慎言,我从来不是为了那个位子,”谢知夜掷地有声道,“当初与殿下成婚,我甚至都未想过,自己还能在朝中担任实职。”

    “皇兄日理万机,怎么还有空来小妹府上拜会?”

    明素簌忆起她方才在工匠所醒来,身上盖着的披风,她经历一番挣扎,艰难道:“我也可以帮你,正好,我现在不困。”

    “多谢皇兄垂怜,”楚璇内疚垂首,泪水止住了些,“只是,本宫深知驸马并未参与此事,皇兄可否饶恕驸马一命?”

    楚璇心领神会,驱散四周下人。

    谢知夜垂眸不语,他往日确实没讲究这些,但眼下,他与公主的距离,又似乎远了些。

    楚衡无力闭眼,接着问道:“那之后,事情为何愈演愈烈,成如今这般?”

    她红唇微勾,略有讽意:“看?是看你么?还是看你伯服被押解下狱的模样?”

    “殿下没有主动逼迫,但微臣得知,伯父之所以肆无忌惮,正是殿下在背后唆使,殿下有兄长庇护,自然不惧,可伯父他……”

    说着,她无力跪倒,拉着楚衡的衣摆角,仰着头,语意卑微:“皇兄,妹妹知错了,我自小被父皇和皇兄保护得太好,不知人心险恶,竟铸成大错。我身为一国公主,真是有愧于家国社稷!”

    他艰涩开口,但又生怕惹她不喜:“殿下,今日您可是被何事绊住了,未曾来……看看微臣。”

    看来他今夜不准备睡了。

    明素簌想后悔也来不及了,她认栽地走上前,坐于他身旁,接过蔺昭淮手中书册,开始核对数目。

    楚璇眸中波光粼粼,似有几分凄清,她犹豫许久,目光逐渐坚定。

    他怔怔看着妹妹渐行渐远,陷入沉思。楚璇,应当还是与儿时一样善良,这次,只是受人蒙蔽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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