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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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哪里又知道人世间的险恶呢。总是由着自己的性情行事，最后定然是出事的。

    “松开。”裴瑛的目光落在她拽着自己的衣服的手，冷冷道。

    后来果然不出裴瑛所料，温珩很快就死了，但是却没有见到他的尸首，这是一件让裴瑛始终没有办法安心的事。

    “明白了。”

    然久在皇帝身侧，想要不与闻政事，那也是一件很难的事。

    裴瑛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危险，一提到聂妩，话语间不经意便流露出杀意，登时惊得裴明绘心里一颤，她赶忙膝行到裴瑛近前，拽着他的衣服，泪眼朦胧地看着裴瑛，“哥哥，此时与聂妩无关，都是妹妹一人所为，你不要要她的命。”

    一言既出，五雷轰顶。

    裴明绘咬着牙，忍住疼痛与汹涌而来的羞耻。

    “吃一堑而长一智。”裴瑛单膝跪地，目光却依旧俯视着，审判着裴明绘，“但是，裴子吟，你可知晓，裴家家训第一百零一条是什么吗？”

    “你既然清楚，可有怨言？”

    裴瑛站起身来，一伸手，而早就拿着家法等候的仆从立即恭谨地将家法递了上来。

    他的目光完全落在她的脸上，她羞愧地想要低下头去，下巴却又被裴瑛的手托住。

    裴瑛自然要将所有可能的危机都掐灭在摇篮里，但他深知皇帝十分喜欢这个叫做温珩的少年，区区贪污之罪，并不足叫皇帝处死温珩，但是若是干预政事，刺探君心，并将之泄露给各郡国之事拿下温珩，那便只是一个顺水推舟的事了。

    话音刚落，就听“啪”的清脆一声，家法就重重落在了裴明绘的手心，顿时她白皙的手心就突兀地多了一条红痕。

    裴明绘能够感受到裴瑛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这样她再一次低下头，怯生生地回道。

    《高岭之花被妹妹拉下神坛》

    “你可知……”良久沉默之后，裴瑛终于开口了，他的语气没有了愤怒，只有力不从心的疲惫，“你养在外面的那个男人是谁。”

    这是裴瑛第一次以兄长的身份教训裴明绘。

    以及那隐秘的痛苦的陌生情绪在撕咬着他的心脏，侵蚀着他的理智，若非多年浸淫于风云诡谲的庙堂，裴瑛估计很难有这样的“好脾气”。

    虽然已经背好了腹稿，但她的话依旧说得磕磕绊绊，她悄悄地抬起眼帘观察裴瑛的神色，可是裴瑛依旧背对着裴明绘。

    裴明绘低低地回应道。

    “至此，此事也就过去了。”裴瑛收起戒尺，居高临下地看着隐隐泛起泪花的裴明绘，“若有再犯，可不只是十下这么简单了，明白了吗？”

    他看似平淡的语气里是再也掩饰不住的杀意。

    “唯其疼痛，才会让你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今日你既违背，可知后果？”裴瑛的话语很平静。

    裴瑛垂眸，修长的手握住了那两尺长，四寸宽的檀木板，裴家果真是大家，就算是惩戒人的家法的手柄出竟然也雕刻出了形形色色的奇珍异兽。

    “他……他叫温晏，是颍川人，被……被我救了，但……他失忆了。”

    裴明绘羞愧地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但是裴瑛显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不仅温珩父亲官拜颍川郡守，在平定七国之乱之乱立下大功，后被先帝调入长安，擢升为九卿之一的奉常，掌管汉朝的国家祭祀与国家之礼，可谓曰掌管汉朝意识形态部的重要官员，主管汉朝文化相关事宜。

    若是再留她在她便，怕是又要生出怎样的麻烦。

    “该当家法。”

    看似毫不留情，实则处处皆在掌握的十下落了下来，顿时裴明绘的手心处便是十条交错肿胀的红痕。

    良久的沉默，只有冷风呼啸其间。

    “你先在祠堂跪着，等我处理完聂妩，再来寻你解决余下要事。”

    听着军靴踩在地板的声音，以及行走之间盔甲之上的甲片相撞的金铁之声，裴明绘一抬头，就见裴瑛他径直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而来，香烛的火光被冷风吹得摇曳不止，覆在他的盔甲之上那冰冷的光晕也一同粼粼变幻，原本儒雅的面容因为剔除了剔除了温柔与愤怒，而更加冷峻，只看上一眼，心头便仿佛压上一块大石头一般无法呼吸。

    长安又有谁不知皇帝身边那个叫做温珩的宠臣，每每皇帝出行，就算不带上桃花夫人，也要带温珩。

    裴瑛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裴明绘这幅咬牙挨打的模样，终于还是微微勾起了唇。

    裴瑛长久地闭着眼睛，香烛的光照在他的面上，原本紧绷而冷冽的脸也逐渐柔和起来，原本被愤恨与震怒填满的胸腔被无力与心痛取而代之。

    “那好。”

    裴明绘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来，手指始终弯曲着没有办法伸直，裴瑛见状，便伸出手来，一根一根地将其捋直，冰冷的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她柔软细腻的手心，激起一片异样的酥麻。

    “明月坊库房失火，乃是温珩一手所为。”此时此刻的裴瑛已然不再愤怒，却也剔除了温柔，只平静地叙述着事实。

    “是我……引狼入室。”

    温珩当时到底不过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如何能够与老谋深算的裴瑛比，原本他想要联合朝中裴瑛的政敌将裴瑛置于死地，结果却因此落入了裴瑛精心设计的罗网，本来就要将其问斩，桃花夫人却在此时有了身孕，拼死救下了温珩。

    “温晏，失忆？”裴瑛缓缓转过身来，摇了摇头，黑色的眸子闪过一丝讶然，而后便是要溢出来的疑惑，“裴子吟，你何时如此愚蠢了。”

    早年看见聂妩能够讨总是泪眼婆娑的裴明绘的开心，裴瑛这才让聂妩作了裴明绘的贴身奴婢，后来裴瑛见妹妹有经商之才，便大力资助玉她，让聂妩从中帮衬一人，裴瑛也不曾想二人竟能将产业做的如此之大。虽然裴瑛并不喜妹妹经商，但是见她日渐开朗的硝烟，便也就随她去了。

    但就凭一个桃花夫人，却也只能救下温珩的命，而不能保证温珩的前途，温珩被发为苦役，裴瑛又略微疏通，便让其去修筑西南夷道。

    裴瑛收回目光，大步往前走，不欲再理会她，可是才走了两三步，岂料裴明绘竟然直接抱住了他的腿

    裴明绘骤然抬眸，眸中满是悔恨，虽然她并不想说，但是在裴瑛的眼神压迫之下，还是一句一话地说了，“凡河东裴氏之人，不可私养外室。”

    自己仅裴明绘一个妹妹，又如何能让她祸害了？

    裴明绘倔强地摇了摇头。

    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先帝将能够调动一郡兵马的郡守调入长安，并委之以与经济军事关系的不大的奉常，同时调用长安官员就任颍川郡守，自此温家的在颍川的势力可谓之曰与日剧下。

    裴明绘闻言，只能缩起了脑袋，不敢在看裴瑛。

    他面上已经没有了气愤，虽说他本就及其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如今，到了极点的无奈已然将愤怒的情绪压了下去，“此贼子却是温家人，不过他可不叫什么温晏，而叫温珩。”

    裴瑛那握住自己指尖的手，冰冷而又坚定，每一次戒尺落下的时候，她的手都会不由自主地往下逃，而他的手就会握住她的指尖。

    但是他的一双儿女，却让逐步走向低估的温家再度发生了转折。

    可裴瑛万万也不曾想，聂妩一介奴仆，竟然屡次撺掇裴明绘养外室。

    颍川温珩的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温家先祖追随高祖开国定鼎，自此封侯拜相,但随之过往功臣宿将的渐渐退场，温家也跟着没落下来，可是就到了温珩父亲温姚这一辈，却又有中兴之象。

    这才是她哥哥，专司朝堂谋划，手下不知鲜血几多的裴瑛。

    他的手很冰冷，而她的手却热得燎人。

    依旧平稳的声线硬生生控住了她所有的退缩。

    裴瑛冷笑一声，依旧居高临下地看着裴明绘，眼中是几乎不可更改的杀意，他的语气也是砭骨的寒冷，“我的妹妹如何，我自然清楚。然聂妩一介奴婢，竟然屡次撺掇主人行不正之事，该杀。”

    “伸手。”

    他的女儿，乃是皇帝的夫人，生得一张桃花面，号之为桃花夫人，深得皇帝喜爱，在未诞下子嗣之时便是恩宠日隆，直接压过了谢皇后与昔日甚得皇帝喜爱的倪夫人。

    疼痛与羞耻之下，那股陌生的酥麻叫裴明绘的心一下一下如急促鼓点一般。

    原本裴瑛本对这个少年并无多少兴趣，直到他在大臣贪污受贿一案之时，发觉了温珩的手笔，虽然裴瑛顾及着桃花娘娘，并不打算在她得宠之时对她弟弟如何，可是后来，他在提审此官之时，却知晓了温珩暗中与不少官员结党，并且有了将裴瑛取而代之的心，并且多处搜罗他的错处，欲将裴瑛置于死地。

    畏惧，愧疚，与这异样的感觉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难以言表的陌生感觉，叫裴明绘的心悸动着。

    听到这里，裴明绘的脸色彻底白了下来，她瘫坐在地。

    裴瑛将那家法在手中颠了颠，而后确定正好适宜之后，便示意裴明绘伸出手来。

    裴瑛平稳的声线像极了私塾里的教书先生，将人世                                                间的道理娓娓道来，将其教给自己的妹妹。

    他每每想到这里，都恨不得将聂妩碎尸万段，如此家奴，好生猖狂。

    显然，他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

    而他的儿子，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温珩，也跟他姐姐一样，非常得帝心，以侍中身份长伴皇帝身侧，专司上谏各种游玩之事，并不参与政事。

    他不加制止，谁知道又会生出怎样的惊变来？

    裴瑛走了过来，俯下身子，将裴明绘的身子扶正，让她端正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