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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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喜夏荷二婢服侍裴明绘穿上素色深衣，有深色绘绣滚边，用丝带将同色腰带束起，悬上玉佩，裴明绘就往镜台出走去，她眉眼低垂，显然心不在焉。

    对于丞相舅舅的死，皇帝深感痛悔，亲去丞相府告慰，念及其过往之功劳，便以厚葬，以来安抚皇太后失去弟弟的悲痛之心。

    裴明绘已经一月都没有出门了，最近的商事都交给了聂妩去处理，其实长安的商事大都处于停顿的状态，很多商人的家财都充了朝廷府库，原本繁华的东市大街一夜之间便萧条了。

    但是因为皇帝的命令，两个人不得不聚在一处，“心平气和”地商议对策。

    而她如此惊慌难安的原因，自然就是因为皇宫里面有温珩出没。

    她跪坐镜台之上，等着两位婢女前来是侍奉梳妆，很快，她如春水般柔顺光亮的长发便被轻柔

    如果温珩这个疯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扯出二人的旧事来，她简直不敢想结果会是什么样的。

    ”

    “陛下口谕，还请大人先去国狱看望丞相，陛下听说丞相的身体不太好，便特请温大人向丞相略表关怀之情。”

    云消雪霁，春回大地，冰雪消融化作春水，汇入了破开坚冰涛涛东去的渭水，柳树也抽出嫩芽来，在柔和春风的吹拂下，一点一点染绿江水。

    温珩微微眯起双眼。

    温珩有侍中的加官，可入禁中受事，她去宫中难保不会撞见他。

    温珩也起身，一抬眼，便正好看见她跟在裴瑛身后，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

    “小姐……”

    刺目的日光落入屋内，照得他面容都在发光，他的目光梭巡而过，独独在裴瑛那里停顿过一瞬，二人的目光在撞在一起之时便迸出无形的火花，却又在分离的瞬间消失无迹，各自如常。

    这是裴明绘第一次清楚地看到温珩的本来面貌，美丽，妩媚，那双动人心魄的眸子闪着狡黠的光，让人误坠入那多情的海市蜃楼里，被内里涌动的狠厉波涛纠缠，然后坠入湖底，不得翻身。

    少年冲她一眨眼，眼中夕阳波光粼粼。

    或者说，他难保不会来找自己。

    他们因其富厚，交通王侯，力过吏势，并巧取豪夺，兼并农人，以其厚而不佐国家之急。

    就在众人悉数落座之后，温珩迟迟而至，白皙的脸上永远是颇有些妩媚的无辜的笑意，虽然在座的诸位大都心知肚明他是多么狠毒，但都为其笑吟吟的神情所迷惑。

    目光相撞在一起，隐隐激起欢悦的波澜。

    “千万别看我，千万别理我。”

    与此同时，算缗告缗令有了突破性进展，天下的人也都开始举报有钱人瞒报财产，正所谓“告缗满天下，中家之上大抵皆遇告。”

    正月初旬，皇帝因为皇太后的压力之下，决定释放在大牢的丞相，可是就在郎中令在狱丞的带领下，甫一推开门，却发现丞相已经面目扭曲身体僵直躺在稻草堆上，身上盖着皇帝御赐的狐裘，但他的身体都已经凉透了，连带着柔软的狐裘都冒着凉气。

    裴瑛的目光从她的身上挪开，便又放在了温珩身上，霎时所有冷意都不再加以掩饰，如利刃般冷冽却又锋芒毕露。

    不仅是个人的机遇，或者是整个国家的机遇。

    *

    温珩微笑着一拱手。

    当她将她的想法讲给已经冷落她许久的裴瑛听得时候，裴瑛陷入沉默。

    她知道，裴瑛永远都是向着她的。

    她心中想道，算缗告缗给商业带来了打击，又何尝没有带来机遇？

    金冠玉带，锦衣朱服。

    彼时的她就像一只藏在草丛里的兔子，惊悸地度过每一分每一秒。

    柔和夕阳是最美的胭脂，照出少年最动人的容颜。

    *

    而裴明绘浸淫商事多年，自然明白商业凋敝所带来的后果。

    裴瑛扶额，只得快步跟上。

    但她不应该永远躲藏在他的羽翼之下，她既然有能力，便应当站出来，同他站在一处。

    自此漠北之战告捷，汉朝过往屈辱也被一扫而净，当这个消息传到帝都长安的时候皇帝闻讯大喜，大宴群臣，以待大军凯旋而归。

    裴明绘心里一空，不妙感随后涌上心头，暗道完道。

    文景之治之后，农不如工，工不如商，刺绣文不如倚市门的风气愈演愈烈，养育出很多家资以千万计的富商巨贾。

    虽然单于奔逃无踪，但是大将军立即率部追击掩护匈奴留守人员以及辎重撤退的左贤王部，并将其全歼。

    这场会议进行得非常顺利，经众人商榷之后，裴瑛朱笔一批便圈定族灭之人，而后便是弃市，流放之人。

    烂摊子总得收拾不是吗，早晚都得碰上，她倒要看看温珩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黄门总管与温珩一道往外走，冷风在夕光中游窜，干燥而又寒冷。

    虽然如此，对于帝国商业的问题，却也是不能任由它就这么衰败下去。

    急行二百里，单于夜奔忙。

    这是一场决定他们的生死的会议，裴瑛与温珩也并未有言语上的争执，看上去就像是共襄国事上谦下恭的和谐场面。

    虽然商业凋零了富商穷苦了，但是皇帝的府库充盈了。

    裴瑛一把将袖子从她手中扯了出来，转身便疾步离开。

    以为首郭升罪名最重，皇帝特令绣衣使者温珩亲领羽林卫前去缉拿，其余众人以参与程度依次定刑，但大多都以斩首弃市。

    裴明绘不明白他为什么默然无语，既不表示赞同，也不表示反对。

    一道冷冷的目光插了过来，裴明绘顿感心惊，一回头便见那墨色的双眸染上了冷色，满是威胁之意。

    裴明绘方才从噩梦中醒来，深重的疲惫困扰着她，她本想再睡一会儿，可是如今已经辰时了，她也到了进宫拜见谢皇后的时候了。

    但是就在他们对汉朝统治形成威胁之时，却因为战争的到来造成国库空虚财政支绌，皇帝也不得不打起了他们的主意，他们就算有心反抗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很快文景之治而积累的民间财富也被皇帝收割完毕。

    而被告缗之人往往都不甘于自己的半数家财都被朝廷收去，于是开始想法设法申诉，而受理这些上诉的人并非廷尉府，而是直接上报了专门负责奉命讨奸、治狱，督察官员和亲贵的绣衣使者温珩那里，他看起来远比裴瑛要更会做官。

    听闻后方紧张的呼吸声，裴瑛微微偏头，余光便落在了使劲低着头降低存在感的她的头顶，黑寂的眼睛微微眯起，惊起一池隐秘波澜。

    原本松泛的气愤再度紧张起来，裴明绘夹在中间，分外难受。

    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高岭之花被妹妹拉下神坛》

    在门外等候倚久的黄门总管心有余悸地看了看消失的裴瑛的身影，庆幸他们没有打起来，这才走了进来。

    绚烂的夕阳霞光勾勒出她的侧颜，光影朦胧，似真似幻。

    边塞喜报频传，大司马大将军谢无疾率主力追击匈奴，数战接捷，匈奴单于只能坐着六匹骡子拉的车，趁着沙尘暴抛弃主力部队灰溜溜地逃走了，他在路上只能悲哀地唱着歌。

    裴明绘察觉到了温珩的目光，顿时如芒刺背，可是好奇心却还是驱使着她偏过头去。

    持续三年之久的财政危机业已度过。

    她每每想到这一点，不由心跳过速。

    长安护城河内春水半满，粼粼波光间照出来往行人匆忙的身影，整座长安城业已度过了那段苦寒的岁月，开始一点一点慢悠悠地复苏过来。

    等到兄妹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之下，温珩这才起身，金织银绣的衣袍簌簌作响。

    可是事情已成定局，等到红日临窗晚霞似绮之时，这场会议方才告知，每个人都匆匆而去，裴明绘乖乖地跟在裴瑛身后，一同往外走。

    裴明绘心跳如鼓，暗自庆幸着，温珩的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停留，大概是因为裴瑛的身子挡着她。

    帐子外头传来春喜的声音，裴明绘这才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

    “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

    天空又泛起了鱼肚白，初春的清晨是清寒而又潮湿的，每一次的呼吸似乎都带着十足的水汽，阳光明亮而又刺目。

    与此同时，大农令署与少府寺开始最重要的事，便是杀敌建功的将士的赏金，这可是非常庞大                                                的数目，但是鉴于国库已然充盈，二府也就没有忧虑了。

    裴明绘其实万万没有想到她所拟定的名单竟然会死这么多的人，或者说，名单上的人大都被判处了不同形式的死刑。

    “包公公。”

    她闭了闭眼，小心翼翼拽了拽裴瑛的袖子，将裴瑛的注意力引了过来。

    “还请公公代臣回禀陛下，陛下的意思，臣明白了。”

    勒石燕然城，封狼居胥山。

    裴瑛尚且辅法而行，温珩则更会顺遂上意，直接视法律为无物，于是如山的申诉状书也很快被丢弃在御史府府库里生灰生虫去了。

    很显然，丞相被吓死了。

    汉朝财政的危机也转圜过来了，可以全力支持对匈奴作战。

    任谁也不会想到两个人都怀着将彼此碎尸万段的心思。

    她紧张到手心冒汗，只能暗自祈祷，在这种正式的场合，温珩千万搭理她。

    河冰划开涛浪再起，春天再度随着春风一同到来大漠，汉朝进行最后反击的时候也随之到来。

    按理说，进宫拜谒皇后乃是好事，裴明绘自然不该愁眉苦脸，以至于做了整晚的噩梦而不得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