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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喝到裴元嘉那一盏时，嘴唇忍不住一抖。
转头看向卢进保，卢进保当即明白，机灵道：“陛下，这是文渊侯府二房的许二姑娘。”
她顿了顿，迎上成帝饶有兴致的目光，微微一笑。
“前朝金戈迭起，流民动荡，连生存都已不易，更何谈休憩呢？”
若放在坊间，或茶客间私下切磋，这也已算是一副不错的茶百戏了。
“朕从前只听过他家大姑娘，二房的倒是头一次见。”成帝有些疑惑，随即释然道：“不错，也是个妙人。”
裴则毓从容道：“儿臣在。”
卢进保罕见地怔了一下，随即立刻道：“是，陛下。”
毕竟六人之中，属裴元嘉的茶种品质最优。
层层热气自盏中逸散，如山巅云雾一般，缥缈轻灵。
顾名思义，就是以茶膏或清水在茶面作画，前朝多用清水，而大梁偏爱茶膏，以其青绿之色显衬茶的本味。
牡丹为富贵之花，再看到眼前人比花娇的五女儿，成帝缓缓颔首：“甚好。”
墨黑眸中盛满了他的倒影，如一池明朗的春水。
“而儿媳幼时，此山已为江南知名的茶山，更是因其特殊的壤土，连带周遭的荒山也被开发，采茶人每日劳作，来往山间，好不热闹。”
“这是时间不够了吧？可惜，还以为她真能一举夺魁呢……”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听阮笺云讲完，成帝也差不多清楚她的茶是什么来历了，多半也是洛太师亲自烤制的。
临时加上“品茶”这一环，明眼人都看得出是为了谁。
“直至一月前进京，方解数年之惑。”
“好，好，”成帝一连说了两个好，转而看向卢进保，“把朕的白玉镇纸取来，赐给九皇子妃。”
裴元斓向来最得意的便是自己的画工，这次更是将一朵牡丹画得栩栩如生，纤毫毕现。
至于所作之画，多为花鸟虫鱼等文人偏爱之物，也有曲高和寡者，能从茶百戏中窥见其高洁志趣。
裴则毓臂弯霎时空了，他斜了阮笺云一眼，勾了勾唇角，没与她计较。
近来朝中风气浮躁，追名逐利已为主流，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话，成帝心下甚慰，赞道：“不愧为阮相之女，颇有乃父之风。”
声音落下，亭中画舫皆是一片寂静。
在阮笺云的茶百戏亮相之后，周遭早已响起无数窃语。
奈何以茶的口感作为评选的一环，也是合情合理，让裴元斓无法立时找出借口拒绝。
但放在今日这般盛大的场合，显然就不够看了。
“老九。”
裴元斓并未立刻应下，而是沉默数秒。
她垂下头，唇角的弧度也一点点扬起。
“原是时代之不同。”
她们几人，最高的层次不过是独善其身，而阮笺云则真正显示了什么是心怀天下。
传说陛下御书房中的那一方白玉镇纸产自南海，百年难得一见，通体莹润，触手生 温，冬暖夏寒，文房四宝中最为陛下喜爱不过。
成帝颔首：“你有心了。”
奈何最后一环是他自己提的，此时再反悔，难免让人觉得君言朝令夕改，于是不得不硬着头皮一一品尝。
她朝着成帝盈盈一拜：“陛下寿宴在即，臣女以此画为言，恭祝陛下圣寿无疆，千秋万岁。”
得她为妻，是他之幸。
阮筝云笑着谢过圣恩。
阮筝云话音刚落，画舫中便有人出声喝彩。
阮笺云摇摇头。
两人间的互动一瞬不落地映入裴则桓眼底，他眸色加深，小指不自觉地动了一下。
喜悦化作轻盈的鹿儿，在阮笺云的心野上纵蹄奔驰，留下一串串回响的足音。
见过前面五盏美轮美奂的茶百戏，成帝面对这一盏堪称“简陋”的画作前，一时竟也有些失语。
竟是从原先的孤山，幻化成连绵浩荡的群山！
阮笺云不明所以，怔愣被裴则毓带着一同谢恩：“谢陛下。”
“儿媳百思不得其解，这座山还是原来的山，缘何会有如此之大变呢？”
裴元斓喜滋滋地退下了。
她低低呼出一口气，身形微微摇晃，随即被身旁坚实的臂膀撑住。
“累了？”裴则毓低声问她。
不管周围如何议论，阮笺云身影佁然不动，只温声道：“臣女冒犯，恳请陛下叩一下杯盏。”
“故作此画，献与陛下。”
《夫君是朵夹竹桃》
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五女儿一眼，又有些期待地端起阮笺云的茶盏。
明明是轻轻的语气，裴则毓却偏偏听出了期待。
“文渊侯？”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阮笺云回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挣脱裴则毓的手臂。
“来人，将朕御书房的文竹赐予阮家二姑娘。
他开始怀疑自己有无必要追加品茶的环节了。
成帝说完，亭中寂静了片刻。
入口是
“这朵牡丹，便是儿臣。”
如今竟然要赐给九皇子妃！
“儿媳听闻，此山前朝时，还仍是一座孤山，因其地势险峻，草木不生，为人避之，因此荒废。”
“儿臣为一国公主，自当为万民表率，身先士卒，显我大梁风范！”
也有人奚落：“活该，故作姿态忘记了时间，这都是她自找的。”
头顶无形的威压当即消散，成帝缓缓笑道：“甚好，那便继续吧。”
“如此，此山被发觉，也是意料中事了。”
像懂事的小孩子，面对喜爱的糖果露出一种矜持的渴望。
“方才我与陛下之言，句句真心。”
许令窈在成帝提到“大姑娘”时，眼底闪过一丝阴霾，此刻已经很好地掩饰过去，微笑着退下了。
眼前的女子抬起头，一张小脸被面纱遮住大半，只露出一双清凌透亮的眸子。
多亏昨晚母妃替她想的主意，果然还是母妃了解父皇！
这一环，毫无意外地又是阮笺云胜了。
舫中有些见识的人，此时早已炸开了锅。
“何止。”
她突然出声，裴则毓低头看向她：“嗯？”
“臣女愿效仿竹之气节，‘宁静以致远，淡泊以明志，’”
此时此刻，只剩阮笺云的茶盏未被评判了。
原本按照顺序，接下来的应当是周苓，但裴元斓仗着身份抢了先，迫不及待地将引成帝去看自己的茶盏：“父皇，看看儿臣的！”
成帝抬眉，目光从阮笺云身上慢慢流过，意味深长道：“你娶了一个好媳妇啊。”
只见盏中只有寥寥几笔，勾勒出一座寂寥孤山。
这才是真正的文人风骨。
阮筝云画的是一丛清瘦挺拔的竹，横枝疏叶，青翠欲滴，寥寥几笔，便显出其凌霜傲岸的气节。
“国泰民安，河清海晏，百姓丰衣足食，自然有闲情逸致研弄娱乐之事。”
成帝缓缓捋着自己的白须，神情肃然，不辨喜怒。
“我这次，没有给您丢脸吧。”
从前娇纵天真的幺女，如今也能心怀天下，替他分忧了。
“咳，”成帝瞧见两人之间插不进第三人的氛围，故意咳了一声，“评选还没结束呢。”
成帝闻言，探寻地看了她一眼，抬手依言照做。
苍远寥廓，青绿磅礴。
“殿下。”
第三环，茶百戏。
这就是她今日抛下惠阳郡主，独自一人也要来参加斗茶的原因。
“而本朝自太祖皇帝来，便奉行休养生息之策，体恤民生。
能在陛下前面露个脸，她以后想要参加京城的筵席就要容易许多了。
如此品质，必定不会逊色于皇家贡茶太多。
“好！说得好！”
“笃”的一声轻响。
半晌，只得吐出一口气，沉声应好。
阮筝云面露赞叹之色；裴元嘉面色青白，目光恨毒；周苓与洪燕儿无甚所谓；许令窈则是紧咬着唇，一言不发。
一片哗然之中，阮笺云娓娓开口：“此山为儿媳家乡之景，也是今日斗茶所用茶种的产地。”
成帝将目光投向最末的一杯茶盏，随即目光一凝。
阮笺云垂首良久，才听那道威严的声音缓缓响起。
即便是他，从前也不是都能喝到洛太师点的茶的。
那可是陛下的镇纸！
好好的贡茶，给她糟蹋成这幅样子！
只见盏中赫然是一朵灼灼怒放的牡丹，形容娇艳，即便以青绿为色，也丝毫不掩其国色天香之美。
成帝喟叹一声，眼中慈爱之色溢于言表：“吾儿长大了。”
接下来周苓和洪燕儿都是本朝出名的文人画，画工志趣都算中上乘；倒是许令窈的画有些巧意，画了一只振翅欲飞的仙鹤，长长的喙中衔了一枝青松。
“儿媳管中窥豹，只觉这是百姓之幸，亦是大梁之幸。”
随即，众目睽睽之下，盏中青山如层层壁画般剥落，显出更为深远朦胧的轮廓。
裴则毓低笑一声，温声应道：“能娶得笺云，是儿臣之幸。”
他一怔，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勾起的唇角里多了几分真心。
] 然而喝到裴元嘉那一盏时，嘴唇忍不住一抖。
转头看向卢进保，卢进保当即明白，机灵道：“陛下，这是文渊侯府二房的许二姑娘。”
她顿了顿，迎上成帝饶有兴致的目光，微微一笑。
“前朝金戈迭起，流民动荡，连生存都已不易，更何谈休憩呢？”
若放在坊间，或茶客间私下切磋，这也已算是一副不错的茶百戏了。
“朕从前只听过他家大姑娘，二房的倒是头一次见。”成帝有些疑惑，随即释然道：“不错，也是个妙人。”
裴则毓从容道：“儿臣在。”
卢进保罕见地怔了一下，随即立刻道：“是，陛下。”
毕竟六人之中，属裴元嘉的茶种品质最优。
层层热气自盏中逸散，如山巅云雾一般，缥缈轻灵。
顾名思义，就是以茶膏或清水在茶面作画，前朝多用清水，而大梁偏爱茶膏，以其青绿之色显衬茶的本味。
牡丹为富贵之花，再看到眼前人比花娇的五女儿，成帝缓缓颔首：“甚好。”
墨黑眸中盛满了他的倒影，如一池明朗的春水。
“而儿媳幼时，此山已为江南知名的茶山，更是因其特殊的壤土，连带周遭的荒山也被开发，采茶人每日劳作，来往山间，好不热闹。”
“这是时间不够了吧？可惜，还以为她真能一举夺魁呢……”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听阮笺云讲完，成帝也差不多清楚她的茶是什么来历了，多半也是洛太师亲自烤制的。
临时加上“品茶”这一环，明眼人都看得出是为了谁。
“直至一月前进京，方解数年之惑。”
“好，好，”成帝一连说了两个好，转而看向卢进保，“把朕的白玉镇纸取来，赐给九皇子妃。”
裴元斓向来最得意的便是自己的画工，这次更是将一朵牡丹画得栩栩如生，纤毫毕现。
至于所作之画，多为花鸟虫鱼等文人偏爱之物，也有曲高和寡者，能从茶百戏中窥见其高洁志趣。
裴则毓臂弯霎时空了，他斜了阮笺云一眼，勾了勾唇角，没与她计较。
近来朝中风气浮躁，追名逐利已为主流，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话，成帝心下甚慰，赞道：“不愧为阮相之女，颇有乃父之风。”
声音落下，亭中画舫皆是一片寂静。
在阮笺云的茶百戏亮相之后，周遭早已响起无数窃语。
奈何以茶的口感作为评选的一环，也是合情合理，让裴元斓无法立时找出借口拒绝。
但放在今日这般盛大的场合，显然就不够看了。
“老九。”
裴元斓并未立刻应下，而是沉默数秒。
她垂下头，唇角的弧度也一点点扬起。
“原是时代之不同。”
她们几人，最高的层次不过是独善其身，而阮笺云则真正显示了什么是心怀天下。
传说陛下御书房中的那一方白玉镇纸产自南海，百年难得一见，通体莹润，触手生 温，冬暖夏寒，文房四宝中最为陛下喜爱不过。
成帝颔首：“你有心了。”
奈何最后一环是他自己提的，此时再反悔，难免让人觉得君言朝令夕改，于是不得不硬着头皮一一品尝。
她朝着成帝盈盈一拜：“陛下寿宴在即，臣女以此画为言，恭祝陛下圣寿无疆，千秋万岁。”
得她为妻，是他之幸。
阮筝云笑着谢过圣恩。
阮筝云话音刚落，画舫中便有人出声喝彩。
阮笺云摇摇头。
两人间的互动一瞬不落地映入裴则桓眼底，他眸色加深，小指不自觉地动了一下。
喜悦化作轻盈的鹿儿，在阮笺云的心野上纵蹄奔驰，留下一串串回响的足音。
见过前面五盏美轮美奂的茶百戏，成帝面对这一盏堪称“简陋”的画作前，一时竟也有些失语。
竟是从原先的孤山，幻化成连绵浩荡的群山！
阮笺云不明所以，怔愣被裴则毓带着一同谢恩：“谢陛下。”
“儿媳百思不得其解，这座山还是原来的山，缘何会有如此之大变呢？”
裴元斓喜滋滋地退下了。
她低低呼出一口气，身形微微摇晃，随即被身旁坚实的臂膀撑住。
“累了？”裴则毓低声问她。
不管周围如何议论，阮笺云身影佁然不动，只温声道：“臣女冒犯，恳请陛下叩一下杯盏。”
“故作此画，献与陛下。”
《夫君是朵夹竹桃》
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五女儿一眼，又有些期待地端起阮笺云的茶盏。
明明是轻轻的语气，裴则毓却偏偏听出了期待。
“文渊侯？”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阮笺云回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挣脱裴则毓的手臂。
“来人，将朕御书房的文竹赐予阮家二姑娘。
他开始怀疑自己有无必要追加品茶的环节了。
成帝说完，亭中寂静了片刻。
入口是
“这朵牡丹，便是儿臣。”
如今竟然要赐给九皇子妃！
“儿媳听闻，此山前朝时，还仍是一座孤山，因其地势险峻，草木不生，为人避之，因此荒废。”
“儿臣为一国公主，自当为万民表率，身先士卒，显我大梁风范！”
也有人奚落：“活该，故作姿态忘记了时间，这都是她自找的。”
头顶无形的威压当即消散，成帝缓缓笑道：“甚好，那便继续吧。”
“如此，此山被发觉，也是意料中事了。”
像懂事的小孩子，面对喜爱的糖果露出一种矜持的渴望。
“方才我与陛下之言，句句真心。”
许令窈在成帝提到“大姑娘”时，眼底闪过一丝阴霾，此刻已经很好地掩饰过去，微笑着退下了。
眼前的女子抬起头，一张小脸被面纱遮住大半，只露出一双清凌透亮的眸子。
多亏昨晚母妃替她想的主意，果然还是母妃了解父皇！
这一环，毫无意外地又是阮笺云胜了。
舫中有些见识的人，此时早已炸开了锅。
“何止。”
她突然出声，裴则毓低头看向她：“嗯？”
“臣女愿效仿竹之气节，‘宁静以致远，淡泊以明志，’”
此时此刻，只剩阮笺云的茶盏未被评判了。
原本按照顺序，接下来的应当是周苓，但裴元斓仗着身份抢了先，迫不及待地将引成帝去看自己的茶盏：“父皇，看看儿臣的！”
成帝抬眉，目光从阮笺云身上慢慢流过，意味深长道：“你娶了一个好媳妇啊。”
只见盏中只有寥寥几笔，勾勒出一座寂寥孤山。
这才是真正的文人风骨。
阮筝云画的是一丛清瘦挺拔的竹，横枝疏叶，青翠欲滴，寥寥几笔，便显出其凌霜傲岸的气节。
“国泰民安，河清海晏，百姓丰衣足食，自然有闲情逸致研弄娱乐之事。”
成帝缓缓捋着自己的白须，神情肃然，不辨喜怒。
“我这次，没有给您丢脸吧。”
从前娇纵天真的幺女，如今也能心怀天下，替他分忧了。
“咳，”成帝瞧见两人之间插不进第三人的氛围，故意咳了一声，“评选还没结束呢。”
成帝闻言，探寻地看了她一眼，抬手依言照做。
苍远寥廓，青绿磅礴。
“殿下。”
第三环，茶百戏。
这就是她今日抛下惠阳郡主，独自一人也要来参加斗茶的原因。
“而本朝自太祖皇帝来，便奉行休养生息之策，体恤民生。
能在陛下前面露个脸，她以后想要参加京城的筵席就要容易许多了。
如此品质，必定不会逊色于皇家贡茶太多。
“好！说得好！”
“笃”的一声轻响。
半晌，只得吐出一口气，沉声应好。
阮筝云面露赞叹之色；裴元嘉面色青白，目光恨毒；周苓与洪燕儿无甚所谓；许令窈则是紧咬着唇，一言不发。
一片哗然之中，阮笺云娓娓开口：“此山为儿媳家乡之景，也是今日斗茶所用茶种的产地。”
成帝将目光投向最末的一杯茶盏，随即目光一凝。
阮笺云垂首良久，才听那道威严的声音缓缓响起。
即便是他，从前也不是都能喝到洛太师点的茶的。
那可是陛下的镇纸！
好好的贡茶，给她糟蹋成这幅样子！
只见盏中赫然是一朵灼灼怒放的牡丹，形容娇艳，即便以青绿为色，也丝毫不掩其国色天香之美。
成帝喟叹一声，眼中慈爱之色溢于言表：“吾儿长大了。”
接下来周苓和洪燕儿都是本朝出名的文人画，画工志趣都算中上乘；倒是许令窈的画有些巧意，画了一只振翅欲飞的仙鹤，长长的喙中衔了一枝青松。
“儿媳管中窥豹，只觉这是百姓之幸，亦是大梁之幸。”
随即，众目睽睽之下，盏中青山如层层壁画般剥落，显出更为深远朦胧的轮廓。
裴则毓低笑一声，温声应道：“能娶得笺云，是儿臣之幸。”
他一怔，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勾起的唇角里多了几分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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