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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记得上京前一夜,陆公子翻在姑娘院子的墙头上,等了姑娘半夜,任她们怎么劝也不走。

    纵然心中仍旧有些许遗憾,可她也知晓姑娘这样做才是对的。

    “做事,须得‘瞻前顾后’,才算得周全。”

    青霭有些困惑地眨眨眼,鼓起腮帮苦思冥想起来。

    青霭想了想:“肯定是为了捞油水。”

    哪知人根本不拿她的话当回事,甚至还笑嘻嘻地反问她:“姐姐这是在威胁我们咯?”

    “那,那该如何是好?”青霭一听,心下不免生出些绝望,“难不成只能等她们自己将账簿让出?”

    阮笺云抬眼。

    青霭起初还不肯说,只推说是想家人了。

    之前是裴则毓的乳母,黎氏过世后,皇后念她自小看着裴则毓长大,特别批准她继续跟着伺候。

    长街上响起此起彼伏的吆喝声,炊烟飘渺,晚风

    又拎起信纸吹了吹,方才交给青霭。

    阮笺云点点头:“不错,这是其一。”

    “被奴婢发现后,还栽赃给奴婢妹子,强逼她去做粗使丫鬟,日日鞭打责骂。”

    “捞油水是‘瞻前’;那‘顾后’,自然是为着做过的事不出纰漏。”

    若是当初嫁与陆公子,哪还用受今日这等罪!

    原来是阮笺云午睡时,裴则毓递话来,要她着手将中馈接过来。

    周英定定看了她半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夫君是朵夹竹桃》

    那想来裴则毓应当快回来了。

    “姑娘,不然还是告诉殿下,让殿下出面做主吧。”

    青霭知晓了容华宫发生的事后,又气又心疼,不住地咒着阮贵妃黑心。

    但如今当家主母来了,自然该将中馈权还回来。

    裴则毓十五岁出宫立府,这五年来,府中都是曲嬷嬷一人操持。

    果不其然,手中这本账簿还没翻过半,青霭就领了一个人进来。

    青霭听了,精神为之一振:“是,奴婢这就去!”

    “皇子府的家当可不是十几亩田、几十只鸡就能算过来的,皇子妃若非要逞强,改日闹了笑话,可不要怨到我们头上。”

    起初青霭还傻乎乎地以为她们是真心惦念阮笺云的身体,真心实意地谢过了,结果又要了几次,对面还是这套说辞,她才反应过来。

    “奴婢姓周,单字英。”

    还是最后姑娘出来了,与他说了几句话才走。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明日上午,青霭会告诉你要做什么。”

    “不可,”阮笺云摇摇头,“你可还记得那丫头同你说了什么?”

    “你今日来,有什么事?”

    “好了,不是什么大事。”

    “京中人多口杂,若是信件叫人瞧见,传出去了,于我们二人名声都不好听。”

    偌大一个皇子府,油水虽多,但一小部分人吃肉,剩下的人却连汤都喝不上几口。

    “你去……”

    “君子周而不比,颜如舜英。*”阮笺云笑了一声,赞道,“好名字。”

    青霭顿悟,赶紧点点头。

    —

    瞥了眼窗外天色,她转头问青霭:“什么时辰了?”

    府里下人惯会捧高踩低的,定是瞧着昨夜九皇子没与姑娘圆房,今个才敢这么慢待她。

    只是其一?

    她笑了一下:“你先去将纸笔找来,待我给外祖写完信,再想法子。”

    “奴婢见过皇子妃。”

    但最后这两句,青霭没说出来,只是默默憋在心里。

    不承想阮笺云闻言竟是沉下脸色,眉目一片静肃:“以后不要再提这个名字了。”

    青霭原想趁阮笺云睡着去将账本要来,好让她睡醒了就能看。哪知进了院子,却被人客客气气地请了出来。

    “京城怎得这般凶险!”

    这个“曲嬷嬷”,来头还不小。

    但她只笑着拍了拍青霭的手,柔声劝道:“既已决定来了,就莫要再留恋前尘往事了。”

    青霭恍然记起,却还是有几分不解。

    阮笺云便懂了,垂眼翻过一页账簿:“那便是没有了。”

    周英迟疑片刻,眸色迅速黯淡下来。

    阮笺云听完面色不变,拍拍青霭的手,柔声道:

    毕竟自家姑娘与陆公子青梅竹马,从小一同长大。

    阮笺云又何尝不是呢?

    青霭抹干眼泪应了一声,不多时就将东西拿来了。

    “奴婢要告发曲嬷嬷伙同亲信,仗势欺人,贪污府中银钱。”

    “日子总归是要向前看的。”

    面前的仆妇三十岁上下,五官端正,浓眉乌黑,右眼角有一小块浅红的瘢痕。

    她从未离开过外祖这么长时间,有满腹的话欲要倾诉,一时没收住,洋洋洒洒写了三篇。

    “傻丫头,”她笑一声,慢声道,“这是在拿皇后压我们呢。”

    她惦记起早上说要给外祖写信的话,便朝外遥遥唤了一声青霭。

    阮笺云自然晓得这是扯谎,青霭三岁时就被买进她院里,十几年来都不曾想过家,怎可能在这个档口忽然念起家人来?

    “如今殿下虽然独立门户了,皇后名义上也还是殿下的母亲,你让殿下去将中馈从她亲选的人手里要过来,再是合乎规矩,落在旁人眼里,也难免不被说成忤逆不孝,锱铢必较。”

    待寄完信回来,青霭想到曲嬷嬷那一伙人,眉间不由得又浮上几分愁绪。

    “叫什么名字?”

    青霭抱着那账本,越想越气,一时没忍住红了眼。

    阮笺云心中思量片刻,让青霭扶周英起来,交代道:“你先回去,不要对旁人透露今日来找过我的消息。”

    青霭气得险些与她们厮打起来,她自小没少干下河摸鱼、上树掏鸟的事,这会打起来,那伙人在她手下讨不到一分好,最后只能灰溜溜地丢下一本账来。

    今晨起得太早,阮笺云回到府里用过午膳,又小睡了片刻。

    “她们不是不肯,是不敢!”

    她替姑娘委屈。

    裴则毓从宫中搬出来分府独居后,顾及旧情,将她一并带了过来。他府中又无侍妾,索性就将中馈一直交由曲嬷嬷掌管。

    想起妹妹挂在梁上的白绫,周英咬牙,狠狠磕了个头:“求皇子妃做主!”

    “依奴婢看,什么荣华富贵,都不如在宁州拾野菜来得快活。”

    阮笺云垂眸,给自己斟了一盏茶,不紧不慢地吹了吹汤面上的浮沫:“此局并非无解。”

    “但我需要你去做些事。”

    这是明摆着不想将中馈老老实实地交出来啊。

    那账本封皮破旧不堪,连里头都是缺页少文的,再看日期,更是好几年前的了。

    “怎么了?”阮笺云瞧出不对,拉过青霭的手,柔声问道,“可是哪个给你气受了?“

    阮笺云朝她递去一个赞许的眼神:“不错。”

    “我们嬷嬷是皇后钦点的老人,皇子妃大可放一万个心,待皇子妃休息好了,嬷嬷定会将账本亲自交过去的。”

    “皇子妃进门才两日,想必对府中一应大小事物还不甚熟悉,加之这几日事务繁多,难免身子疲乏,不宜再多劳神。”

    这话说的,就差指着鼻子说主仆俩是乡下来的,没甚见识了。

    想明白这点,也冷下脸色,给那伙人下了最后通牒。

    “你且放宽心。”

    谁知青霭进来时,眼周却是红红的。

    她招招手,示意青霭附耳过来。

    阮笺云将狼毫尖蘸饱墨汁,凝眸沉思片刻,方才提笔。

    青霭听到这里,眼睛登时一亮:“我明白了!”

    阮笺云心下顿时生出几分好感,微微笑了一下:“起来吧。”

    停笔时,第一页墨迹甚至未干。

    “放心,会有的。”

    “我已成亲,不应再与外男过多来往,况且他并未婚配,也不宜与我这个有夫之妇有所牵扯。”

    “都怪奴婢无用。”

    瞧见她的神色,阮笺云有些忍俊不禁,曼声卖了个关子:“至于其二嘛——”

    周英闻言登时抬头,却见面前女子合上账册,托腮望向自己,唇角勾起一抹淡笑。

    她脊背挺得笔直,声音也是不卑不亢,此刻面色平静地与阮笺云对视。

    帝京最大的酒楼食鼎阁,此时正是生意最红火的时刻。

    但有的院里伺候的姐妹瞧见了,说是平日里那般铁骨铮铮的男儿,走时眼睛却红得跟兔子一样。

    “还差一刻酉时。”青霭答道。

    又问了几遍,才终于逼得她开了口,眼睫一眨,竟是没忍住掉下一颗泪来。

    她有心想要锻炼青霭:“你说,她们为何不肯把账簿交出来?”

    青霭接过,打眼瞧了一下,顿时生出些疑惑:“姑娘怎得不问候陆公子近况?”

    如今在京城,爹不疼娘不爱的,遇上这糟心事能找谁撑腰?

    这次裴则毓成婚成得匆忙,想来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估计这会正绞尽脑汁补缺漏呢。

    青霭不忍叫醒她,于是自己打听了一下,得知自家姑娘嫁进来之前,一直是由“曲嬷嬷”管着府里的中馈。

    “你说她贪污银钱,可有证据?”

    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见青霭表情茫然,提醒道:“皇后钦点的老人了。”

    一觉醒来,终于觉得精神好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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