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芙洛拉宫的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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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还真是和杀威尔一样无厘头的提案，如果你不是在存心在消遣莫里斯的话……”拉沃恩夫人说着唯恐天下不乱地瞥一眼莫里斯，然后笑道：“不过，如果莫里斯真能拉来第二使徒，我也愿意加入这个伟大的同盟。”

    在场的八个人中，同意票数竟然简单就占了一半，剩余的四人，表面上皆都看不出情绪，暗潮涌动间，气氛竟然开始变得紧张。

    路易斯·菲尔德去年刚从父亲那里接过帝国上将的军衔，成为帝国对拉美达战场的总指挥官。他身材高大，五官深邃英俊，惯常冷淡无表情的脸上，冰蓝色的眼睛十分锋利，微蹙的眉宇间却总带着一丝疲倦与颓靡，相当有魅力。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银白色高阶军服，戴着黑色皮手套，一头菲尔德家族标志性的银发被他侧扎成发辫，半遮在军帽之下。胸前缀满四排材质形状接不相同，却都华美精致的帝国勋章，其中第一排四枚，是属于黑星教团使徒的黑色十字星勋章。

    作为黑星教团的第四使徒，他不得不暂时放下战区的指挥事务，乘坐三小时的飞艇，风尘仆仆赶到芙洛拉宫，只为了参加下午由教皇阁下组织的使徒会议。路易斯对此有些不耐，前方战事焦灼，如果没有十分必要，他并不情愿离开战区。

    “……‘不受控制的强者是威胁’，我倒是赞同玻利瓦尔亲王的忧虑。”这时候，座上一位穿黑色裙装的年轻女人冷声说话。

    也是——即便教皇阁下强调夜魔只是在休息，过去半年他自困在坎萨尔城堡，还是令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那毕竟是夜魔，以他的能力，他的魔力，如果真的堕落成了恶魔——那在座所有人的身份、教团、帝国，如今在努力维持算计的一切，就算顷刻化为乌有也不稀奇。那样如黑色潮水般恐怖的念头，纵使是路易斯，也忍不住凛着心脏缩一缩眼睛。

    路易斯向来拿这女人没办法，此时手指揉着太阳穴向她解释道：“第一、第二使徒，你看他们什么时候来过？第九使徒斯盖恩那个小鬼难道不是第一使徒的尾巴？夜魔不来，他自然也不会来，结果就只剩下第七使徒凯勒斯……”路易斯说着，不满意地皱一下眉，凯勒斯主要负责昂塞纳战区的对魔法师战斗，是他的直系下属。上星期他们见面的时候，还谈起过今天会议，但他没想到，凯勒斯竟然会迟到。

    “关于夜魔，今天的会议，我有一个提案。”当下，莫里斯亲王眼睛望向圆桌周围，确认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自己，方才扬起下巴，正色道：“我提议，在座使徒联合围杀夜魔威廉·布莱克。”

    路易斯听着莫里斯危言耸听的表演，眼睛看向四周，发现座上的其他人竟然多多少少都被这番话勾出了内心的犹豫和畏惧，看来他们并非全然没有考虑过夜魔失控的这个状况……

    “……我也加入吧。”路易斯最终松弛了脸上的表情，淡淡地开口。倒不是说，他认为这件事情会有任何实施的可能。第二使徒身份成谜，过去路易斯多方打

    她身材瘦削挺拔，长相清秀，一张脸白得几乎透明，黑黑的睫毛压着往下看的眼睛，整个人显得娴静冷漠，优雅如黑天鹅。她是第六使徒冬，也是米斯特内阁的文官大臣。

    “……说老鼠也有些寒碜人了吧。”第十使徒道格拉斯·比安奇这时候注意到其他人都懒得搭理莫里斯，搔搔眉毛，向莫里斯解释道：“是这样的亲王阁下，比起我们能不能同心协力，我想您还没有弄清楚一件事情……我们和夜魔大人，并没有什么冲突啊。”

    路易斯看她一眼，并不回应她，心下却略微生出不安。毕竟，这个女人向来只对落井下石的事情最感兴趣。

    芙洛拉宫的玻璃花房是米斯特的奇迹地标之一，它高近百米，比四个足球场更大，干净透明的玻璃屏障日日反射着云影天光。屏障内四季如春，满眼是碧绿高大的热带植物，与高低错落，色彩和谐的上万种花卉，且有各色斑斓的蝴蝶纷飞，点缀其中。

    “只差一个？”坐在他旁边，一个身材高大丰腴，红发如瀑的美人，脸贴着葡萄酒杯，哂然一笑，“菲尔德将军算术不大好啊。”

    “人来齐了。”索菲娅拿银匙敲一敲水晶杯，示意众人集中注意力，“会议可以开始。”

    “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也没有。”莫里斯继续说：“你们和夜魔一样，也是签过十字星契约的，那意味着，教皇阁下随时可以命令你们除掉夜魔，那会是什么时候？是夜魔意图脱离教团的现在，还是……凯勒斯就是不错的前车之鉴——”说到这里，莫里斯故意停顿一下，确认过所有人的反应以后，得意道：“夜魔—                                                —会失控成什么等级的恶魔呢？嗯？到时候，我们这里的所有人再加起来，或者可以再加上教团所有驱魔人，难道还会有一星半点收拾残局的可能？”

    路易斯脱了披风和帽子，递给一旁穿着古典样式裙装的婢女，在自己的空位上坐下，眼睛扫一下剩余的五个空位，“不是还差一个人？”

    “那看来现在不是开会的时候。”路易斯说着起身，拿上衣帽冲着索菲亚主教点一下头，准备要走。

    看见路易斯进来，坐在正对入口位置的一位满头白发，雍容华贵的女性老者向他点头示意，她身上穿着教会深红色满是金边刺绣的华丽袍服，一张布着皱纹的方脸上，鹰钩鼻高挺，淡灰色的眼睛即使到了这个年纪也依然锐利、闪亮。她是第三使徒索菲娅·巴尔克诺，米斯特大教堂的神圣主教。

    他话音一落，座上众人皆都吃了一惊，不可置信又莫名其妙地面面相觑。只有拉沃恩夫人，开始就没忍住，“哈”地笑出了声。

    “除了夜魔，还能有谁？”那个青年继续开口，在说到“夜魔”这个词时故意抬高了声音放慢语调，听起来有些阴阳怪气。

    “我当然知道。”莫里斯嘲讽地一笑：“你们忌惮夜魔的强大，认为他不可战胜。可事无绝对，只要我们八个人同心协力，纵使老鼠也可以胜大象。”

    路易斯继续头疼地揉一揉太阳穴，他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在这里和草包浪费时间。

    “注意您的态度，拉沃恩夫人。”莫里斯亲王因为拉沃恩夫人对教皇阁下的轻慢不高兴地板起脸来。拉沃恩夫人则摊一摊手，扮一个如你所愿的鬼脸。

    “——谁？”路易斯想不到什么人能收拾得了这种程度的烂摊子，总不至于是——

    “姑且不论坎萨尔公爵此刻的品性，我们的确需要结成同盟，以确保在他失控之前，得到能够处理掉他的力量。”她低眼看着自己手里的一把切肉银刀，把拇指抵刀锋，冷冷说：“但只靠在座的这些人，即便坎萨尔公爵不曾失控，我也认为胜算不多……第二使徒——如果第二使徒愿意加入，这件事情倒是可以做一做。”

    索菲亚主教神色倒是如常，她温和而有耐心地询问莫里斯：“您最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玻利瓦尔亲王。”

    “……我也愿意。”一直没开口的第十一使徒阿德里安·菲尔德举一下手，同样强调道：“前提是第二使徒也愿意加入。”

    《苏珊的祸福之眼和她难圆的破镜》

    果然是他……路易斯心想着，他和夜魔不算有什么交情，这次凯勒斯的事情倒是欠上他人情了。当下路易斯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身体往椅背上一靠，略微地扬一下唇角，“我以为夜魔已经和教团断绝联系了。”

    他长着一张俊俏的尖脸，薄薄的嘴唇，笔挺的鼻子和一双水灵灵，大到有些惊人的黑眼睛，使他整个人神态里显出些孩子气的脆弱，但又因唇上挂的一抹讥讽的笑而显得神秘。作为米斯特宫廷画师手下最常出现的那一类长相，他尊贵的皇室身份一眼既明。他是第八使徒康纳·查尔斯·莫里斯，是当今皇帝陛下的堂弟，波利瓦尔亲王。

    “昂塞纳今天早上传回的消息是这样，”索菲亚主教满脸遗憾地说：“我很抱歉，路易，你当时正在飞艇上。”

    “不是还有十字星契约嘛？”拉沃恩夫人手背叠在下巴上，冲着路易斯眨眨眼睛，“威尔要离开教团，也要得等契约解除才行啊，不然你以为我们这张桌上，有几个人心甘情愿坐在这儿？”

    路易斯被花熏得打了个喷嚏，抬手揉揉鼻子，他一向来对这些香气有些过敏。当他到达花房中央的议事厅时，可容纳十三人的圆桌已经坐得七七八八。那些人各型各色，此时或闲聊、或处理工作、或闭目养神，神色里皆带着身居高位者独特不凡的气度。但事实也是如此，坐在这张桌上的人，不止是由教皇阁下钦定的黑星教团十二使徒，更都是维持这个帝国运行的重要官员肱骨。

    路易斯因为惊讶与愤怒心跳得很快，脸却只是阴沉着。上次见面的时候，他没看出半点凯勒斯异常的征兆。但是拉沃恩显然不可能只是要消遣他。当下他望向索菲亚主教，向她确认：“您知道这件事吗？”

    “哎呀呀，菲尔德将军还没听说吗？”拉沃恩夫人手捂着嘴，故作了一个惊怪的表情，“您的消息可真不够灵通。”

    “别急着走啊，有人——已经过去处理了。”圆桌右侧，一个身形单薄颀长，穿着灰紫色礼服的青年开口。他坐姿相当松弛，声音醇厚得像在演音乐剧。

    “听说第七使徒凯勒斯，在昂塞纳失控了啊。”拉沃恩夫人咧开红唇笑着，那双碧绿的眼睛，此时因为兴奋，瞳孔呈一条指针般的细线，一瞬不瞬观察着路易斯的反应，“它还吞噬了当时正带着的第十四小队，把十九个四级以上的驱魔人关在身体里，虐杀着玩呢。”说到这里，拉沃恩夫人终于乐不可支，哈哈大笑起来。

    她美艳魅惑得毫无疑问，肤白若凝脂，红唇、指甲皆明丽如血，一双竖瞳的绿眼睛，显得妖异而有攻击性，她是阿尔芳辛·拉沃恩，第五使徒，也是帝国最出名的交际花，拉沃恩侯爵夫人。

    “……您这是不是把想象中的坏未来强加给什么都还没有发生的此刻呢？”索菲亚主教沉默了半晌，确定道：“威廉不会离开教团，更没有证据证明他会先于我们这里的其他人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