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见鬼的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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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同于苏珊受到的惊吓，穆如锁定目标的野兽，表情专注，直接抬手给了那个女童一枪。枪长216，口径0.45，装弹7+1发，射程50米，穆这把外形酷似奥斯帝国军队配枪的驱魔手枪，同样是由费尔南德兹小姐发明制造，除了一般枪支的杀伤性以外，它内中装匣的驱魔子弹，对魔法师和恶魔能起到相当的攻击效果，如果是E级以下的恶魔，甚至有可能直接被杀灭。

    苏珊此时低头，看见雷达上的目标果然已经消失了。她有些无奈，将雷达塞回口袋里，继续慢悠悠沿着巡逻的路径走下去。

    还是先过去确认一下吧？……苏珊想着，决定暂时先不通知事务所。

    依然联系不上穆，苏珊屏着呼吸走进院子，如预料中的看见了那具草丛里被女童啃噬的尸体，但却没有被穆打死的女童的尸体。

    那个小女孩，这时候被脚步吸引得转过头。她长着一张像橱窗里的娃娃一样可爱的脸，橄榄色的皮肤，弯弯的睫毛浓密如麦穗，半遮着黑漆漆葡萄似的大眼睛。她的表情也纯真懵然，但她的脸上沾满了血迹，她猩红的嘴巴依然嗫嗫嚅嚅咀嚼着一些什么，苏珊猛然吃了一惊，而小女孩肉乎乎的小手上，正抓着一颗被生生揪出来的，满是血肉组织的人眼珠！

    果然是某种能力……苏珊此时走近，看见尸体被吃掉一半的脸，以及剩余半张脸上，狰狞又空茫的表情。

    ……结束了？

    当下，子弹正中女童眉心，女童睁着眼倒下，暗红的血液很快大面积地从后脑溢出来。

    但穆毕竟在那里，虽然和苏珊一样至今依然是七级驱魔人，穆却是能独自祛除A级恶魔的存在。

    他追踪魔种宿主和恶魔有着猎狗一般的直觉和本能，且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倒不是说，穆对于恶魔有什么根深蒂固的执念或者仇恨，根据苏珊从旁多年的观察，他更多只是为了找点乐子，一种小狗追求的兴奋与刺激。

    还有一点，无论哪个小女童是异化成了魔法师，还是恶魔，都不是苏珊的级别有权限处理的事件。按照流程，当下她正确的做法应当是用骨螺电话通知事务所，让他们派更高级的驱魔人过来。

    “吱呀——”一声，门再被推开，黑洞洞的客厅里并不如她预想的那样，站着

    即便穆的身体晒着阳光，苏珊一瞬还是为眼前小女孩憎怒的表情脊背发凉。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无论是长相，还是打扮，门里的女孩分明都和刚才草丛里那个一样，她还没死？但她身上的血迹到哪里去了……而穆，就如同苏珊认知里的那样，不止没有被小女童吓到，反而扬高了眉毛，眼露精光，兴致勃勃地用朝云国对那女孩说：“我这是见鬼了？”

    像今天这种情况，多半是苏珊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他就已经光速回收了魔种，吹着口哨心满意足地蹭回自己身边了。有这样一个能干的搭档带飞，近一步杜绝了苏珊遭遇任何危险的可能性。苏珊——除了偶尔会因为自己缺乏实战机会，无法训练精进魔眼感到些焦虑以外，平时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而且，穆因为社交恐惧症，除了苏珊以外，倒现在还没办法和事务所里的其他人长时间地搭档。

    这就是之前雷达上的那位魔种宿主？它已经异化成了恶魔？……苏珊疑惑，也为扩散着几乎要流到穆脚边的血液想要后退。她不明白，如果眼前的女童已经异化成了恶魔，为什么还保持着普通人类的外表，以及她死去的样子，就如一个正常的四岁女孩一样可怜。

    又是贫民区……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颗出现在贫民区的魔种。

    苏珊的魔眼，可以共感到眼前对象过去发生的记忆。也就是说，她只要站在一个人的面前，望着他的眼睛就可以窥探感知他的记忆还有想法。如果不借助魔眼相机，涌入她意识的通常是一个人情绪最强烈的种种画面感受，这曾经为苏珊的童年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相机可以引导她精准地控制魔眼，只寻找阅读想要阅读的部分。不过，那必须是在共感对象被摄在相机取景器里的时候。最近一段时间，她一直在尝试只利用和共感对象有关的物品来进行阅读，但目前成功率还低得可怜。

    穆并不似苏珊有这样多余的感情，却同样有些疑惑。当下，他甚至不去检查女童的尸体，而是直觉地转头，牢牢盯着木屋的方向。随后两步跨到木屋前，一脚踢开那扇已经有些松动的橡木门。苏珊留意到门边黯                                                淡的门牌，上面写着“雷伯尔，44”。

    苏珊用10克朗向那些孩子问了路，很快就找到了那栋有着彩绘玻璃窗的小木屋，它在雷伯尔街的尽头，和穆记忆里的看起来一样破旧、疏于打理。

    和穆共感的苏珊正好奇，穆已经往她的方向走过去。走到近处，苏珊先看见了一双直挺挺的脚，有个成年男人躺在草丛里，似乎是在午睡，但……有些怪异……脚有些太直了。苏珊心一震，生了不好的预感，再往前果然看见那人裸露的左手，已经苍白如大理石。而他被小女孩挡住的上半身，竟然已经被血肉模糊地被啃噬了大半！

    “快掉出去了呢。”穆同样看一眼自己的雷达，笑嘻嘻对苏珊说：“我先去追咯。”说完指间夹上一张符咒，瞬间消失在广场上。

    ……

    一阵风来，吹着被日光照得闪亮的杂草沙沙作响。除此以外，这里太安静了。苏珊看着被穆踢开又半掩回的房门，一面往前走，一面心脏不由自主，怦怦地加快跳动。

    “吱呀——”一声，门里面黑洞洞的，一个扎着双马尾，穿旧粉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满脸怒容地站在门后面，瞪视着穆！

    接下来，苏珊按着原来的巡逻线路离开广场，走下坡穿过两侧都是商店的蔷薇街，绕过钟楼、大教堂，再沿着琉森河一路往下。路径过了一半，看看时间，也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但穆竟然还没有回来，也没有联系她，这是不大寻常的情况。

    快门按下，一片几乎拉成色带的浮光掠影中，苏珊的意识飞快降落穆的身体里。他彼时正站在一幢破旧低矮，装着彩绘玻璃的二层小木屋前，神思专注，情绪略微亢奋。

    有可能是穆正忙于驱魔而无暇接听，也有可能，他根本出门忘带电话，这些事情发生在穆身上都不稀奇，但……也可能不是这么乐观的状况。

    和穆一起巡逻，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虽然穆和自己一样是七级驱魔人，但这都不过是因为他的社交恐惧症太严重，没办法参加升级考试的缘故。而且虽然他是七级驱魔人，事务所里四级以上的任务，常常都会叫上他一起处理。

    这是福雷斯特的瞬移能力，穆的符咒，能够复刻在他面前施展过的所有能力，并以他自身的魔力驱使使用。譬如，福雷斯特依靠本身魔力最多只能瞬移一千米的能力，穆可以借由符咒瞬移五千米以上。

    苏珊读不出穆意识表层更多的讯息，但还是有些振奋于自己的成功……说起来，这甚至是她第一次共感穆的意识。穆的精神，强大稳定到如同一座巍然不动的雪峰。

    她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但苏珊等了一会儿，耳朵里却一直只有空白忙音而无人接听。

    而拨打着的骨螺电话，内中蕴含着穆的魔力，是很好的实验材料。

    当下，她掰动螺口边沿的第二根刺，把骨螺电话挂到耳朵上，这样另一方的骨螺就会和人类电话一样发出铃声，提醒人来接听。

    苏珊打开雷达盘盖，看见精美的机械盘面上，一个绿色发光小点，正在盘面东南方的边缘闪烁着，随时将要消失。

    《苏珊的祸福之眼和她难圆的破镜》

    她按照记忆里看见的门牌叫了一辆马车。大约10分钟后，马车来到一片相当破旧的街区，这里的房屋低矮又狭窄，破烂不堪地挤在一起。凹凸不平的路面上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几个喝得醉醺醺的中年男人躺在路边，杂乱的院子里，一些披头巾的妇女正干着洗衣服、织渔网一类的粗活，还有一些光着脚，衣着褴褛的孩子，用警惕又畏惧的目光看着苏珊从马车上下来。

    苏珊在往前继续巡逻和找穆之间犹豫了一会儿，取下骨螺电话，又拿出照相机，将相机的光圈调到“P”，对准电话，打开魔眼。

    此时，她用穆的眼睛打量那幢小屋，它孤零零地立在一片小陡坡上，距离左右邻居的房屋都远，荒芜的院子杂草丛生，这个季节郁郁葱葱地，几乎及膝。一个大约三四岁的小女孩穿着粉色连衣裙，趴坐在门口的草丛里，低着头，只露出扎着双马尾的后脑勺，不知在玩些什么。

    共感内容到此结束，苏珊眼底的幽光消失。她从相机取景器上抬起脑袋，皱蹙了眉，有些摸不着头脑。魔种异化失败会让宿主逐渐丧失理智与原本的外形，变成无差别的杀戮机器。通常情况下，是否保持人类的外形被视作判断恶魔与魔法师的第一标准。穆记忆里的小女童，瞳孔的形状正常，也依然保持着人类的形态，虽然不知道是否保有理智，较之恶魔，更像是异化成功，变成了有类似瞬移能力的魔法师。但她却又在吃人……而且，爱好强烈的情绪与欲望的魔种，很少会选择寄生在还没有开蒙的幼童身上。

    苏珊有些担心，于是从手提箱里拿出一个掌心大小，骨螺形状的银质耳挂。它的造型逼真精美，螺壳内部嵌着一些精密的机械簧片，螺口边沿上一排可掰动的按钮，拟态成了骨螺长短不一的针刺。这是费尔南德兹小姐发明的驱魔人联络装置——骨螺电话。不同于这两年普通人上流圈子里风靡起来的有线电话，通过转换器和电流传达声音，骨螺电话是以魔力作为传递声音的媒介，只要互通电话的双方在彼此的骨螺电话里注入魔力签订契约，就可以达到互通联络的目的。这样的好处是轻盈便携，不像人类电话那样需要铺设电线，通过拨号和接线员的帮助完成通话。坏处则是，骨螺电话能承受的魔法契约有限，以至于每台电话最多只能有三个联系人。苏珊目前的三个联系人，分别是穆、阿尔文，以及事务所里可以连接每台骨螺电话的巨大接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