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调查（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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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九岭摇头道：“一个外室这么嚣张，难免遭人怨恨。”

    “老爷？”柳艳红摆出回忆的架势，“奴家记得老爷戴着玉扳指、紫金戒指、翡翠戒指，白玉双狮佩，九曲龙蛇环……铜钱好像也带了吧，不过那种不值钱的玩意儿奴家没太留意。”

    柳艳红撇了下嘴，但还是起身从梳妆台边的小柜里取出了一个账本翻看，边                                                看边坐回位子上喃喃道：“三月二十七日确实定了酒菜，老爷该是在这里过夜的，不过你家那个账房肯定没来过。”

    “是三月二十七日那天，”西九岭边说边从袖中取出一张画像在桌上展开，然后指着画中卢严的脸道，“就是这个人，夫人看看有没有见过？”

    一说络子的样式，柳艳红仔细看了过来，“这样式倒是精致，好像在祥福记看到过。”

    湿漉漉的发丝耷拉在脸上，粉桃般的面颊立刻和开了红泥，原本明艳飘逸的纱裙此时仿若没拧干的抹布一般皱巴巴贴在身上，随风泛开的臭味更是让人望而却步。

    女子看着下方懒洋洋开口道：“哟，今儿个水月楼不开张啊？”

    耳边轻轻飘来的惊悚话语令他汗毛倒竖，身边的女人一双眼眯起如同月牙，向着他露出的笑脸仿若一只准备偷鸡的狐狸。

    听他这么问，柳艳红的眼中立刻浮现出暧昧的笑意，“春宵一刻值千金，当然是在一起的。”

    而她旁边站着的是个纨绔模样的青年，头顶的发髻松松垮垮，中间插了朵大红的牡丹，绸缎长衫系着的腰带歪歪扭扭，中间插了把折扇，扇柄上还坠着块玉佩。他手中拿着一个残留着黄汤的空盆，浑身上下都滴答着屎汤，双目呆滞、嘴巴微张，看上去神情恍惚，令人不忍直视。

    柳艳红的视线垂下，却是落在了那指着画像的修长手指上，然后一脸妩媚地将手伸了过去。

    “是。”西九岭微笑着重复强调道，“信里写的很清楚，说是跟君老板签订了文书，柳城那边的生意都走我家的商铺。”

    “没见过。”柳艳红显然对他抽手的动作感到不满，只扫了眼画像就立刻给出了答案。

    一刻钟后，两人成功坐进了柳艳红的闺房，一个是商家子弟，一个是商家子弟的妹妹。

    这时，院中小楼二层的窗户打开了，一个少妇模样的艳丽女子探头出来、倚在窗边。一双杏眼、两道黛眉，丰满的唇瓣红艳诱人，乌发在斜侧随意挽了个垂髻，还有几缕发丝落在肩上。

    西九岭作出无奈颓丧的表情，说道：“可我确实收到了账房从济水的来信，说跟君老爷签订了文书，可君府却说没见过我家账房……”说着，他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账房信里说他是在扶柳巷君家的外宅签下的文书，夫人这里不就是扶柳巷吗？”

    我去！太惨了！

    是的，这两个女郎经过的正是柳艳红家的院门，而婆子也正是白日里向西、苏二人泼水的那个。

    西九岭借着两人说话的时间整理了一下思路，再次开口：“要说这事也古怪，我家账房明明来了济水，可是等我来找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总不能是被拐卖了吧？”

    “夫人可见过此人？”一触之间全无灵力，西九岭迅速抽回了手。

    虽然被泼上的不多，但这一次却是屎尿秽物，视觉效果和味觉刺激都比傍晚高出数倍，眉媚整个人呆若木鸡，眼中透出绝望的神情。

    五月初起的暑意被傍晚的微风吹散而去，回家的脚步声在渐起的烟火中轻快而美妙，街道上满是谈笑之声和小贩的吆喝，一派市井温馨。

    “出卖色相的时候到了！”

    《前未婚夫说他梦见了我》

    苏晴沄立刻瞪大了眼睛，一副艳羡表情盯着那屏风转了一圈，又抬头环顾四周，说道：“怪不得这房间里许多东西都看着新鲜，原来是南岭的稀罕物。”

    下楼梯的时候苏晴沄一直没有看西九岭，西九岭觉得她情绪不对，走出小楼后忍不住问道：“你在生气？”

    柳艳红噗嗤一笑，“公子这话问的，奴家都睡着了还能知道什么呀？”

    那飞来的棕褐色秽物被灵墙反弹回去，尽数洒在了院外立着的两人身上。

    西九岭抬头看向窗边女子，这个柳艳红身上全然没有低调的影子，难道真的与天神教无关？亦或者是反其道而行的伪装？

    说话间四周行人越聚越多，浑身湿漉的女郎跟凶恶婆子当街对骂的情景吸引了好奇的视线，转瞬间巷口就堆满了看热闹的人。

    啪嗒一声响，多宝阁前的苏晴沄放下了一尊芙蓉玉雕的花开牡丹。

    两个被泼了水的女郎立刻安静下来，一个抬头瞪着眼、怒视窗边，另一个则轻轻拉了下同伴的衣袖，低声道：“走吧，眉媚？晚了陆妈妈要骂的。”

    西九岭一瞬间想打开她的手，但紧接着想到可以试探一下对方有没有修为，于是便忍住了。

    进来前她跟西九岭就说好了，一个负责打探消息，一个负责查看房间。所以她现在的工作是扮演一个缠着跑商哥哥出来游玩的好奇少女。

    “为什么？”

    西九岭觉得再问下去也意义不大了，于是将卢严的那枚铜钱拿了出来，准备最后尝试一下，“这个是随信一起寄来的，夫人可曾见过？”

    “哎呀，生意上的事情有什么意思？”柳艳红的视线在西九岭的眉眼之间流连徘徊，娇声道，“公子不如说说平日做何玩乐，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这些才有意思嘛。”

    听她夸赞屏风，柳艳红似乎很是开心，笑着道：“妹妹眼光真好，那屏风是老爷特地从陈国带来的，济水也没几家有呢。”

    陆妈妈三个字让被称作眉媚的女郎收回了视线，她狠狠跺了下脚，跟同伴一起提起裙摆挤开人群，然后以手遮面小跑而去。

    戛然而止的笑声仿佛黄昏中的休止符敲下了短暂的停顿，一瞬间小巷四周寂静无声，紧接着便是惊涛骇浪般的尖叫和怒骂。

    西九岭只当没有看见，收回视线准备继续搜寻布阵痕迹，可还没来得及动作，袍袖就被身边人扯住了。

    柳艳红似乎察觉到了视线、转头过来，然后懒洋洋的表情在看清西九岭容貌的瞬间一扫而空。她抬起纤细的手臂，用葱葱玉指拂开额边的碎发，杏眼微挑地朝着西九岭明明白白地抛了个媚眼。

    柳艳红一怔，疑惑道：“奴家这里确实是扶柳巷，可老爷来这里从不办公啊。”

    西九岭被她看得一个激灵，干咳一声道：“夫人觉得君老爷会不会趁你睡着的时候跟人碰面？”

    苏晴沄停下来看向他，坦然道：“是。”

    他这说法总算引起了柳艳红的兴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公子这话真有意思，咱们济水穹山地界、仙人管辖，治安好得很，哪里会有拐卖之事？更别说一个大男人了，买回去作甚？”说完又是咯咯咯一阵笑。

    “确定没见过？”

    风吹枝头，墙边的石榴树上飘下几片艳红的花瓣落在两个女郎的发鬓、肩头，风光艳丽令人顾盼。

    吱呀一声门开，小院中探出一个铜盆，浑浊的水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哗啦一声泼了两个女郎一身。

    “她摸你。”

    西九岭扭头看向苏晴沄，这会儿她正摆弄茶盘上的紫砂壶。

    “文书？”柳艳红眨了眨眼，一副茫然不解的模样。

    正跟西九岭一起在城中寻找布阵痕迹的苏晴沄恰巧看到这一幕，忍不住为两个女郎的不幸遭遇感到唏嘘，说道：“看来这婆子是泼水成瘾啊。”

    门开的瞬间，余光中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他下意识挥手施法，在女人身前建起一道灵墙。

    见他投来视线，苏晴沄耸了耸肩道：“打算盘的事儿我也没兴趣。”说着她起身走向屋前的屏风，“我倒看这房间布置有些意思，屏风上还洒了金粉，咱们柳城可没这样的。”

    苏晴沄一瞬间明白了过来，应该是眉媚记恨

    没了热闹可看，人群一哄而散。

    “是。可看见她摸你，我还是忍不住嫉妒，不行吗？”苏晴沄微微扬了扬下巴，转身向着院门走去。

    西、苏二人借着月光仔细看去，发现其中一个竟然是傍晚在门前被婆子泼了一身水的那个眉媚，而她此刻身上挂着的是黄褐色的粪汤。

    嫉妒……她在嫉妒！西九岭反应过来的瞬间心头猛烈跳动，他快步追上去，一把拉住了女人的手，让两人的衣衫贴在一起。

    “那三月二十七日君老爷可来过？”西九岭顿了一下，补充道，“或许他是在这附近跟我家账房见的面呢？”

    “君老爷身上呢？”

    柳艳红被她说的眉开眼笑，“妹妹喜欢南岭风情就随意转转，奴家这里南岭的东西可不少呢。”

    两个曼妙女郎拿着新买的胭脂水粉从小巷中蹁跹而过，纤细的腰肢轻摆出诱人的风情，频频引来道边男子的侧目。女郎总是状似无意地回看过去，视线轻触间留下几分旖旎秋波，让人浮想联翩。偶或有人看得呆住，那两个女郎便会笑作一团，明媚更胜春光。

    柳艳红的手覆了上去，脸上笑开了花，嗲声嗲气说道：“公子这手可真好看，摸起来也……”

    “这络子的样式呢？”

    “那晚你一直跟君老爷在一起？”

    柳艳红一脸没趣地瞥了一眼，说道：“这铜钱满大街都是，有什么稀奇？”

    “确定。”

    苏晴沄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这不像天神教的风格。”

    “不是你让我出卖色相的吗？”

    皎月被浮云遮住了光亮，夜色中的门内晦暗不明。西九岭看不清苏晴沄的神情，却感觉到手上传来的温度，他缓缓将脸覆下，抬起的手臂环住女人的同时也顶开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