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陷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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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他腾空而起、掠向小院，同时手中已经开始掐诀，晴朗的天空霎时间聚起一团乌云，正罩在哑巴家上方。随着他脚尖落地，雨点也从乌云中倾盆而下，片刻后便浇灭了火焰。

    而就在那黄金魔神像前方的地面上，狗子双手交错在腹部、静静平躺，仿佛熟睡一般。密密麻麻的魔道咒纹围绕在他身下，形成一个十二边形的法阵。

    看着李琦安排人将尸体抬上一辆找来的板车，看着李琦用一张白布盖住了尸体，看着李琦封上足足一百两安葬费塞进白布下面，狗子没再发出一点声音，也没有任何反应。

    杂草、灌木、乔木、藤蔓，一层叠着一层，一丛套着一丛，到处都是绿色。可为何放开神识也探不到生气？那黑袍人转瞬间入地了不成？

    想到这点的西九岭立刻飞入阵中伸手去拉狗子，就在他的手掌碰触小男孩身体的瞬间，一道光从男孩儿的手中飞出贴到了他的胸口，同一时间男孩儿的双眼睁开，嘴角高高扬起，露出一个毫无童真的邪恶笑容。

    很快，西、苏二人就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艳红色的身影。

    “那君百那边……？”

    没有负担的西九岭比起挟持狗子的黑袍人速度略有优势，两人间的距离渐渐缩短到了攻击范围。西九岭看准时机抬手掐诀，可就在这时，黑袍人突然猛地向下俯冲，坠入了一片山坳中的密林，消失在层层绿色之中。

    就这样，三人沉默着走完了剩下的街道、出了城门，而观望的人群也终于不再跟随。

    看到一个小男孩儿从察院里拉出一具尸体，城中的居民都难掩好奇。只是鉴于有两个仙人跟着，这些人才没敢上前打扰，只是远远地跟随观望。

    可当李琦问他是否要休息一下再出发的时候，这个八岁的男孩儿仿佛又找回了视线的焦点，双眼喷火般盯着李琦的脸狠狠地拒绝了。在他看来，是这些人害死了父亲，是这个地方害死了父亲，这地方他一刻也不愿多留。

    说到后面他有些底气不足，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怎么也说不出带着狗子来牢房的话了。毕竟按程序是要先放人再跟家属走的，因为他违反程序导致一个八岁孩子亲眼目睹了父亲的死状，实在是难辞其咎。

    灵光破空向前，在一片绿色中撞出团团黑雾。随着黑雾破灭，层叠交错的丛林也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脚下的杂草和前方的山壁。

    西九岭早听说狗子在察院整天哭闹着回家的事情，也能理解看管这样一个小孩儿的不易，但他依旧冷着脸淡淡道：“送去戒院。”

    看着烧焦的院子和残破的房屋，西九岭眉头高耸，又慢了一步。

    “毕竟是母亲，终归还是担心孩子孤苦无依吧？”苏晴沄看着狗子拼命拉车的瘦小背影，真心希望母子二人能够和解。

    他顾不上细思，急忙飞身追去。虽然明知自己可能会被引入对方的领域，但修士之争不涉凡人是穹山的铁律，如今哑巴横死已是他的过错，绝对不能再让狗子出事。而且一旦动手必然能被苏晴沄察觉，他只要坚持到苏晴沄赶来就行了。

    他轻轻推开歪挂在残破栅栏上的院门，想进去看看是否还能找到什么线索。可就在这时，一股力量突然出现在背后，令他条件反射般转身看去。

    而此刻，那山壁上赫然多出了两扇石门，石门敞开，一条深不见底的通道在门后蜿蜒着探入山体。

    李琦听掌门如此安排便立刻应承，又道：“我让人多备些抚恤银两，再跟闫家兄弟打个招呼，让他们帮忙料理一下哑巴的丧事。”毕竟是本地监管，他想的要细致许多。

    苏晴沄看着仵作完成勘验，确认没有更多发现才问道：“现在怎么办？是不是该去哑巴家看看？”

    西九岭略一思索，向李琦交代道：“送个信去，将会面改在明日。”

    那法阵他在典籍中看过无数次，正是当年玉城大劫中天神教使用的献祭法阵！黑袍人要献祭狗子！

    虽然狗子很要强，而西九岭也一直在暗中助力，但瘦小的身体终究还是扛不住疲惫，在走到半途的时候倒了下去。西九岭只得让他坐上板车，自己拉着车走，还好这次狗子没有闹腾着拒绝，乖乖爬上了车沿。

    晌午时分，哑巴家的小院终于随着车轮的吱呀声进入视线，同时跃入视线的还有刺目的火焰和滚滚的浓烟。

    狗子猛地跳下车就往前冲，西九岭一把拉住了他，说道：“在这里等！”

    西九岭连忙转向落下，可待他落地                                                环顾四周，却哪里还有黑袍人的身影？

    被称作吴师弟的修士一脸委屈道：“师兄交代后我立刻就来了，只是路过花园时碰上了带着狗子的齐师姐。”说着他瞟了眼身旁站着的女修，后者低下头去，“师姐说反正放了哑巴也得来找她领狗子，干脆直接带狗子去放人，我也没想到哑巴会死，所以就……”

    “她不是来跟狗子回家的？”苏晴沄也皱起了眉头，难道柳艳红跟了这么久只是为了确认他们是否出城？

    石室四四方方，宽敞却不明亮。四面墙壁上嵌着的是凡人使用的烛火，摇曳的微光在青石地板上投下忽明忽暗的斑驳，尽头的白玉石桌上一座黄金雕像面目狰狞——马首、狮身、熊齿、虎爪、犀角、鹰翅、蛇尾——与梦见中的一般无二！

    说完，他有些埋怨地看向了立在床脚的修士。

    这时候一个修士跑进来在李琦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西九岭盯着狗子的背影，虽然话题涉及他母亲，但这孩子似乎一点也不关心，自始至终都只是闷头拉车。或许被母亲那样说过之后，男孩就彻底死心了吧？也正因此，父亲的死对他而言必定是巨大的打击。

    一魔一仙横空飞驰，风掠云散，转瞬间便越过了十数座山峰。

    一愣神的功夫，黑袍人已经裹挟着狗子向西飞去。看到那身法和速度，西九岭更加确信了，这黑袍人就是魔道化神！

    西九岭挥手在石门边的山壁上刻下一道剑痕，然后还剑入鞘、走入石道。

    “柳艳红在城门停下了。”西九岭说着蹙了下眉，“她回城了。”

    “我们把哑巴的尸体和狗子一起送回去。”西九岭看向苏晴沄，“确实该看看那院子。”

    察院的牢房从外面看来就是间普通的瓦房，只是门、窗上画着许多符纹。里面同样没有牢笼和锁链，桌、椅、床铺一应俱全，可谓整洁舒适。

    哑巴的尸体从牢房运出来后，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狗子又哭了一通，直到最后瘦小的身躯已经累得哭不出声音才停止了眼泪，然后就双眼呆滞地守在哑巴的尸体旁边、一动不动。

    李琦知道掌门素来不喜废话，下山后更是不喜欢被跪，生怕外门弟子不知轻重、扣头求饶，于是直接用禁言术封住两人的嘴巴，让人带了出去。开、关门间听到狗子在院中的哭声，比起最初已经低沉嘶哑了许多。

    “知道。”苏晴沄点了下头，既然圣殿多半就在附近，那么天神教主的绝对领域很可能也在这里，“有事传讯。”说完，她便转身往回走去。

    西九岭不及多想，伸手向着空中就是一抓，但狗子并未如预想中飞入他的手中，他的灵力竟然在半途被对方的力量阻挡了！

    哑巴就躺在那张宽敞的大床上，四肢大开、仰面朝天，张开的双眼透出惊惧之色，丝丝黑气缠绕在他周身，无需勘验就能一眼看出他死于魔道术法。

    君百出城了吗？还是说天神教主另有其人？

    西九岭没有阻止她的决定，只是叮嘱道：“如果遇上君百不要硬来，等我。”

    “审了几轮也没审出东西，跟他有联系的人也都摸排了一圈，没查出有用的线索。”李琦站在床前向身旁的西九岭汇报，“我就想着不如将他放出去、派人盯梢，看什么人会跟他联系，再做进一步调查。所以今天一早就让吴师弟来放人了。”

    狗子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土，嘴角依旧噙着邪魅的笑，看着掉落地面的卷轴眼神透出阴狠之色，与之前那个身世可怜的男孩儿判若两

    西九岭微微蹙眉，心中有些懊恼。当初他们发现哑巴是凡人便有些放松，加之后来的调查指向了君百，两人都以为哑巴不过是个不知情的挡箭牌，所以就没再关注。如今天神教杀人灭口，说明哑巴肯定知道什么，而他们没有查出来……

    李琦打发修士离开，然后对两人道：“我让人把狗子送去柳艳红那里，可那孩子死活不肯，说是要，”他看了眼床上的尸体、叹了口气，“跟父亲回家。”

    《前未婚夫说他梦见了我》

    西九岭只觉得胸前一热，一张卷轴贴着他的胸口展开，无数白光从卷轴中飞出，如一条条锁链般捆绑着将他拉入了卷轴。

    疑惑间，他忽然察觉到口鼻间飘入一股奇异的幽香，那是风带来的味道。

    他冷哼一声，拔出腰间沧海向前划出一道剑弧。

    心中有了猜测，他竖起耳朵仔细聆听，鸟唱虫鸣纷然而至，鼻间的幽香时隐时现，可即便有风吹来却听不到一丝树叶婆娑——果然是幻境。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同时，不安的情愫也在她心头升起，“我回去看看她要做什么。”

    他们没有压低声音，但狗子却仿佛没听到似的，只是专心拉车。

    如此一想，西九岭不禁暗暗叹气。穹山查案、累及凡人，这还是第一次。

    只见一个头戴兜帽的黑袍人正从板车旁抓起狗子，而狗子张开的嘴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便浑身一软摊在了黑袍人怀里。

    瘦小的身体很难拉动运送尸体的板车，但苏、西二人都没有跟他抢，西九岭只是默默走在车的后面、将手搭在车沿上暗暗使力。

    “柳艳红已经跟了两条街了。”西九岭目不斜视道。

    山中石道虽然蜿蜒却并不冗长，没多久就将他引入了一间石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