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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安静下来,花如绣仰头,视线透过窗棂,只见到了玄色锦缎的一角袖袍。

    “姑娘也是来参加斗琴的吗?”她朝花如绣伸出手。

    春和景明,人们走出家门,集于水滨,行祓禊礼。祓禊仪式指洗濯,以除宿垢,有祈福寓意。

    正在她识趣地想下去时,二楼西边雅座传来一道庄重的声音:“我家主子说了,但凡上台者,都得弹一曲。我家主子还说,这位刚上台的姑娘还未弹曲,你们就先否定,是为无礼。在座各位皆是文人雅士,君子无礼,实在不该。”

    ......

    当王沅可八岁时在宫宴上以一曲《阳春白雪》名动四方时,她还在野间捉蛐蛐,她应该赢不了她。

    他把头垂得更低了,不敢多说一字,心里不断思量:花府是何时入了主子的眼?又是花府中的哪一位人物入了主子的眼?以至于主子冒着被刺杀的风险,也要来这新开的琴行。

    有位坐在角落中的爱琴老者一开始便听出了花如绣弹的是《醉渔唱晚》,他抚着雪白胡须,眼露赞许,年纪轻轻就能掌握此等名曲,已是难得,只是年纪太小,怕是弹不出快意江湖,笑论乾坤的潇洒入世之境。

    还未等她回过神,只见一个身着藕色春衫的女子慢慢朝她靠近,她身形苗条,五官清秀,头饰不多,只插了一根成色极好的白玉簪,更显得她浑身透着一股秀雅脱俗的清灵之气。

    你可以。

    就在众人纷纷摇头之际,曲风渐渐有了变化,琴音时低时高,就像是刚入世的官员,不断受压迫,又不断成长反抗的心路历程。

    她再次抬头,看向眼前的女子,原来她就是少时名动京城的第一才女——王沅可,她出自琅琊王氏嫡支,当今兵部尚书之嫡女,年十六岁。

    许是有绿绮的噱头在,琴行里人山人海。

    花如绣。

    “姑娘,请赐名。”

    上巳日的古时民间习俗主要是祓禊去灾、祭祀高禖等。

    流传到本朝,便成了水滨宴饮,迎春赏游,更有开国高祖皇帝赐宴群臣,即在曲江,倾都人物,于江头禊饮踏青,自此上巳日在大夏朝兴盛一时。

    再后来,乐声逐渐平稳,岂料尾声再次奏响急促的泛音。一霎那,大堂之人沉醉其中,恍然若失。

    在人挤人间,花如绣清瘦的身躯被挤推在了擂台的木阶上。

    第六章

    而闺阁姑娘在这日可踏歌起舞、采兰斗草,以驱除邪气。若是已定亲,还能同心爱之人一道踏青,若是正巧觅得良人,还可赠送芍药,以示爱慕。

    男人停下手上动作,冰冷狭长的丹凤眼微微垂着。

    角落中的老者道:“不啻人间绝响!”

    独属她名字的牌子挂在了王沅可旁边,花如绣在擂台中央坐下,轻挥玉指,琴音骤起,一时间宁静悠扬的曲音传至各个角落。

    在所有人都不信你、贬低你时,在连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时,却有人忽然出现,他相信你,替你扫清障碍,给你勇气时,你要做的,就是相信自己,然后竭尽全力。

    细长右手在桌上轻扣,漫不经心。

    她怯生生地抬眸,见到了空中挂着的红色绸布,以及上头用墨写出的“斗琴”两个大字。

    这是她这两世来第一次参加上巳日。

    “姑娘,快下来吧,她可是王沅可。”琴行里的众人好心提醒她,有几人则不耐烦道:“我们还等着投完壶去踏青呢。”

    透过窗隙,萧天凌瞧见了对面院落里一株出墙的杏枝,枝头上的红杏开得绚烂缤纷,正跟着流窜的春风摇头晃脑。

    去往鄞江畔的路上,城内男女老少皆盛服出行,喧闹声不绝于耳。

    花如绣抱着古琴绿绮走出琴行时,她仰头望了一眼二楼,眸中写着二字“多谢”。

    雅座内一片沉寂,雅座外的大堂里,热闹非凡。

    “把对面的杏树砍了。”男人语调不带任何情绪。

    雅座门轻轻敲响,在一旁伺候男人的福喜忙走至门口,拉开一小道口子,听着外头铨忠禀报。

    一旁的福喜见主子虽笑了声,可那平静又沉默的态度令他万分恐惧,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像山一样压了下来。

    花如绣不禁掀起车帘,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路过文盛斋琴行时,神思有些恍惚。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大堂中人纷纷鼓掌。虽为《醉渔唱晚》,可花如绣改了好几处,今日是她第一次完整地弹完一整首修改后的曲子,她原本想在母亲寿辰时弹奏的。

    台下众人神色各异。

    在场众人好似代入自己,他们在平湖上,闻歌声杳杳。高潮迭起时,他们似醉非醉,佯狂未狂,抒发朝中环境严酷,心中壮志未酬,可最后却又开怀笑对烟云,从未后悔入世,再来一次,他们依然会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花如绣转头看着众人,他们手里皆握着箭矢,刚刚会拥挤,应该是他们正想将箭矢投进王沅可身前的壶中。

    曲音渐渐移高,苍劲有力,抚琴之人情绪也愈发高涨,就像受迫害的是她自己,正奋力展翅翅高飞。

    福喜后背冷汗涔涔,道:“是。”

    文盛斋琴行里的二楼雅座,一身着玄色锦袍的男人,沉静地半靠在临窗前的金色锦缎软枕上。www.banweishuwu.me

    他抿了一口茶,然后很轻,很淡地笑了声:“就这般迫不及待。”

    这不过是文盛斋琴行新开张时,吸人眼球的噱头,毕竟谁都没瞧见过绿绮。

    在场众人不乏有读了多年书却未考取功名的学子,也有的在朝为官多年却被迫害,背井离乡的......这首曲子让他们共情却也让他们看得更开。

    花如绣回神,挣扎、害怕许久,捏紧                                                袖子的手缓缓松开,在牌子上提笔写上“花如绣”三字。

    前世今日,她去了文盛斋琴行。

    爱琴人士,文人雅士,纷纷登台演奏,只要拔得头筹,就有机会带走古琴绿绮。

    门重新阖上,福喜低垂着头道:“禀陛下,今日上巳节,花府家眷在镇国公府谢四公子邀约下,往鄞江畔宴饮郊游去了。”

    不知何时,一位十来岁的道童举着一个托盘站在了花如绣身边,托盘上放着一块空白的木质牌子和笔墨。

    虽未谋面,但是多谢。

    花如绣握上她手起身,羞涩地低头道谢,正想回她“不是”时,擂台下响起一片嘲笑声:“谁能赢了京中第一才女去,姑娘还是赶快下来吧。”

    二楼雅座的少年却神色如常,细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扣着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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